此話擲地有聲,實在讓在場的年輕人情緒更加沸騰,大家無不站起舉起酒杯高呼不斷。
只有尉天齊慢了一拍,而吳慢慢安穩的坐在那吃席,好似沒听過這個名字一樣。
“施兄!你如此做如此說,當真讓我等汗顏!”荀歡按住了施北望的肩膀,眼中熱淚盈眶,他看著年輕男子動情道︰“昨日朝堂施兄已經證明了自己對于書院乃至 對于儒門的忠誠!中洲儒門每一位學儒之人都會記得施兄的!”
施北望握住了荀歡的手,也是眼含熱淚,無語凝噎。
“只是如今皇都雖然局勢緊急,但書院還在,一切尚能應付。而我師父昨夜與我說,中洲儒門的真正危機並不在此!”荀歡看著施北望的眼楮,面露難色。
“在哪?”施北望激動問道。
“在施兄的家鄉!南洲獨夫以聖人道息威逼整個南洲,欲將南洲大小宗門全部網羅在己身,其又是那唐真之情婦,與紫雲沆瀣一氣,一旦事成,紫雲便是天下唯一佔據兩洲的道門勢力了!必成我中洲儒門大患啊!”荀歡說的痛極,周圍人無不扼腕,只有尉天齊眉毛皺起,他旋即看向身側,卻見吳慢慢吃的愈發香。
“我何作為?”施北望怒目圓瞪。
“師父說如今南洲唯有施家祖母方能阻攔月牧,我今日才厚顏說此事,若。。。若施兄能啟程歸家,勸說施家老祖母為我中洲儒門爭取些時間,我!乃至書院都將感恩施家的付出!”荀歡看著施北望,無比堅定道︰“我師父說了,若是北望兄能說動施家老祖母,我清水書院必將施家視為我中洲儒門的一份子!”
“可。。我祖奶奶已經年事很大了,怕。。。”施北望面露難色。
“北望兄!我師父已經與百尺先生談過了,施家祖母只要在南亭稍許阻攔,我儒門就會以南洲排擠儒門世家為借口前去增援,南亭與獨木川何其近也!獨木川上還有我書院之聖懷素老先生,到時兩位準聖齊至,獨夫也只能退讓!到時讓懷素老先生親自送施家人回我中洲,我必與師父一同在皇都城外百里遙遙向迎,以做慶賀!”荀歡緊緊拉住施北望的手。
“程百尺先生真的如此說?”施北望面色一喜,但還是隱隱有憂慮。
“施兄,你且看在座如此多人,我當眾說出此話,豈能咽回去?尤其尉公子也在!施兄難道還不信我?”荀歡拍著胸脯,隨後一指竟然點出了尉天齊。
尉天齊面無表情。
但沒人在意,因為施北望已經被說動了,他面色愈發紅,高聲道︰“好!我施北望說到做到!今夜我就返程南洲!必要為我儒門阻攔那獨夫的惡行!不然乃以死謝罪!”
“施兄!”荀歡落淚,然後拱手而拜,“大義!”
在場一眾儒生便也起身跟著拜禮,齊呼,“大義!”
這次不僅吳慢慢,就連尉天齊也沒有站起來。
酒席的熱鬧很快掩蓋了那股決絕,最終將一切化為喜悅和期待,下午申時,年輕人們踩著酒杯的碎片高呼著沖出房間,帶著儒生們涌上街道。
尉天齊看向一旁的吳慢慢,開口問道︰“吳姑娘如何看待此事?”
“命為籌,生賤死貴。”吳慢慢文雅的擦了擦嘴,站起身走向屋外,顯然接下來她有自己的安排。
尉天齊坐在原地,思考著這句話,此事他沒有吳慢慢的視野,所以需要琢磨,無法向之前一樣完全理解這個女孩的話。
“司長,我們還跟著嗎?”左樂與荀歡勾肩搭背的出去了,可很快又跑了回來。
尉天齊搖頭,看情況,這荀歡將一直待在儒生群體中,方便維持整個群體的凝結,並時刻保證串聯,他沒機會單獨和這個人談話,而且說實話,他不想和這個人談,因為此人乃是個騙子。
“走!回衙門!”尉天齊離開了舒顏閣,萬般事情都要先建立好自己的勢力。
。。。
夕陽側照,由于皇都的局勢,今日城門關的早,南城門此時離下落僅剩小半個時辰了,城官開始一次次擊鑼,待到五次後,大門關合,不準外出。
一個提著酒壺,臉色紅彤彤的儒生搖搖擺擺的走向南城門,他牽著一匹極其稀少的靈馬,看體格和姿態甚至可能是一匹軍馬。
正是施北望,他草草收拾了一下不多的行李,便準備啟程回家,也不記得來書院幾載了,不知家里那天井是否雨天還會稀稀落落的滴下雨水,不知老祖母的房間是不是還有那麼多屏風,也不知父親母親可還風采依舊。
但他並不如何開心,反倒酒氣里藏著一些慌亂,還未近鄉,已經情怯?
他摸了摸胸中荀歡給的文書,上面是軍機處的款,這本文書如今在皇都中可謂天價,即便城門閉合他也可自由出入,這就是書院最早要到手的十張文書之一。
再加上自己身後這匹寶馬,可以說清水書院還是蠻看中他施北望此行的。
“一匹馬一本文書值多少錢?”身旁有人開口問。
施北望醉醺醺的側頭看去,卻見一個不認識的青年牽著一個小女孩站在那里,看起來有些眼熟但就是認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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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施北望不解的問。
“我是白鹿洞游學的儒生。”那青年隨口道。
“白鹿洞?”施北望想了想,大夏皇都中白鹿洞的學子與南洲來的學子一樣,少的可憐,他並不認識此人。
“你有何事?”
“听聞你要回南洲阻止月牧,我白鹿洞研學的道理與你家老祖母相互契合,所以特來告知一聲,此去無歸,恐搭上你家祖母乃至整個施家的命。”那青年聲音淡淡的,卻讓人很信服。
施北望愣了愣,半晌後,撓頭道︰“你在胡說什麼?程百尺先生可是親自作保此事!”
“首先程百尺沒有親自作保,只是有人說他作保,其次即便他作保,懷素也不可能出現在南亭。”青年直呼兩位準聖之名,倨傲之態倒真的像是白鹿洞的天驕。
“為什麼?”施北望下意識的問。
“紫雲還在獨木川前,所以懷素走不過去,而且他也很老了,與你家的老祖母一樣老,所以不喜歡湊熱鬧。”這個青年說話的感覺就好像和懷素很熟一樣。
“你到底是誰!?”施北望有些急了。
青年認真的看著他,他知道美夢被戳破人的第一反應一定是不相信,可事實早晚會浸入人心。
施北望喘著粗氣,看著青年,過了一會,他又緩緩平靜了下來。
“你比我想的心性好。”青年看著他的臉色,悠悠的道。
“並沒有,只是我比你想的更努力而已。”施北望笑了,酒氣褪去,他也研學多年,雖然比不上荀歡,但喝些酒何至于醉到此時?只是他自己不想醒而已!
施北望緩緩對著青年恭敬行禮,“不論兄台是誰,我施北望在此謝過了。”
青年蹙眉,“你還要去?以死明志?但拖著全家生死甚至祖母生死何以稱為志向?不如稱為執念。”
施北望搖頭,他笑了笑,“兄台還是不懂,我的名字就叫北望,我自出生背負的就是這個責任,這些年我在皇都四處爭名,不論被人如何看,只要能在儒門中爭取一點聲望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做出不堪的行為!”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此時。”施北望說完,似乎更加堅定了決心,他猛地翻身上馬,笑著對青年拱了拱手,然後一夾馬腹,奔著即將下落的南城門而去。
他大聲笑唱,“天南音書遠,進冬此迎春。近鄉埋吾骨,莫問是何人!”
城門看守的兵卒看駿馬奔馳而來,趕忙上前阻攔,施北望卻一拉馬韁高高躍起,然後把胸口那珍貴的文書隨手揚在了空中,留下兵卒們慌亂的呼喊,往南方揚長而去。
青年看著年輕男子的背影,听著那首詩歌,好像看到了一個開心的歸家少年,他不為別的,只為能死在家鄉的土地而感到雀躍。
“天齊哥哥,他要死了嗎?”被青年牽著的女孩抬頭問道。
尉天齊沒有回應,他喃喃的重復著,“命為籌,生賤死貴。”
然後忽然領悟了吳慢慢的意思,她和施北望說的是同一件事,“北望”這個名字從出生開始就是背負著中洲儒門與施家交情的責任,但同時也代表施家最傾向儒門的勢力。
所以施北望是施家老祖母早就落子的棋,只為了此時可以作為籌碼。
所謂生賤死貴,就是指施北望只有死了,才能發揮籌碼的價值。
讓施北望此行死在那位獨夫手中,是唯一可以讓南洲棋局的先手落到施家祖母手里的方式!
施家那位老祖母與中洲儒門早已割裂還暗藏仇怨,與月牧和南洲又道統不合,即便臣服也恐被忌憚甚至懷疑。
所以中南兩邊其實都不太容得下施家。
但當施北望死了,老祖母反而掌握了選擇權,施北望的命是為了書院而死的,如果書院條件好,她便可以帶著施家以立功的表現搬往中洲,重回儒門。
如果書院條件不好,那麼她此時選擇順從月牧,本來應該忌憚她立場的南洲道門,看到她失去自己最疼愛且代表中洲向往儒門之心的孫子,卻依然支持月牧,必然不會繼續為難她,甚至會驚喜的感恩施家明事理!
這就是施北望必須回去的原因。
他要死,死在那位獨夫手里,至于他死後老祖母如何選,他並不管,只要能讓祖母有的選就好了。
這條命活著的時候為了爭名付出了一切,卻只是讓自己的死更有價值,青年用短暫的一生背負著整個家族未知的未來,但早已選好了自己的歸處。
命為籌,生賤死貴。
施家子,北望南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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