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叔,情況如何?” 見東方冷轉身回來,完顏亮連忙迎上去,眼底還帶著幾分未散的疑惑。
東方冷擺了擺手,目光落在一旁正啃著凍硬的羊腿的拼、夕二位道長身上,雪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衣襟上凝成細冰︰“你們後來,還見過那艘古船嗎?”
“再沒見過了。” 拼道長放下羊腿,滿是油光的手在衣襟上蹭了蹭,“當年教主派了好幾撥人在那附近蹲守,幾十年過去,連船影都沒再瞧見。”
“唉……” 夕道長嘆了口氣,眼神里帶著些劫後余生的悵然,“當年跟著教主往北去的老人,這些年差不多都沒了。
我和拼道長察覺到不對勁,才悄悄結伴往南逃,也算運氣,在路上遇上了少教主。” 他看向完顏亮,目光里滿是真切的感激。
“你的意思是,你們的教主在對知情人滅口?” 完顏亮皺眉,語氣里帶著幾分了然。
“定然如此。” 東方冷斬釘截鐵,抬手拍去肩頭的積雪,雪沫子簌簌落在地上,“這麼看來,東興教和正苯教能在扎西城立足,全靠當年從古船上得來的機緣。這種事若是傳出去,教眾還會對教派心存敬畏嗎?滅口,本就是必然。”
“剛開始…… 其實不是這樣的。” 拼道長望著遠處的風雪,聲音里帶著些復雜的回憶。
“是啊!起初我們兩派哪會這般暴躁狠辣?” 夕道長也跟著點頭,“那時候教主待我們還算寬厚。”
“呵呵。” 東方冷一聲冷笑,眼底閃過幾分譏誚,“那是因為剛從枯骨的納戒里得了好處,家底厚實罷了。等到寶貝耗盡,又過慣了奢靡日子,舍不下那份舒坦,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百姓頭上,開始巧取豪奪。”
寒風卷著雪粒打在臉上,拼、夕二位道長低頭不語,顯然是默認了這話 —— 那些年教派的轉變,他們看得最是真切,從最初的謹小慎微,到後來的橫行霸道,不過是幾十年的功夫。
“吃飽喝足,我們繼續趕路!” 完顏昊起身,熄滅了篝火,抹去痕跡,帶著大家繼續往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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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域石家,書房內的檀香燃到了盡頭,最後一縷青煙在窗欞漏進的寒風里打了個旋,倏地散了。
石文松的靴底碾過青磚地,發出沉悶的摩擦聲,他背著手來回踱步,錦袍的下擺掃過書架,帶落了半片積灰的書頁。
“碌伯,當真一點音訊都沒了?” 他猛地頓住腳步,轉身看向垂手立在一旁的石燼碌,聲音里裹著壓抑不住的慌張,指節在背後攥得發白。
石燼碌眉頭擰成個疙瘩,鬢角的白發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大少爺,確是沒了。方才我又跟域外據點傳了訊,那邊說兩位長老三個月前就帶著貨啟程了,按路程算,早就該到了。” 他喉結滾了滾,聲音壓得極低,“那可是…… 那可是咱們石家全年要上繳的妖丹,離司天監的期限只剩兩個月了。”
“就沒留下半點線索?” 石文松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幸,指尖在書案上無意識地敲著,發出雜亂的輕響。
“派去查的人沿往年押運路線搜了三遍,” 石燼碌的聲音透著疲憊,“只在西北邊緣的亂石灘找到些打斗痕跡 —— 地上有焦黑的坑窪,還有幾截斷劍,看著像是咱們家護衛的制式。”
“豈有此理!” 石文松猛地一巴掌拍在書案上,硯台里的墨汁濺出來,在攤開的賬冊上暈出一團黑污,“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我石家的貨!碌伯,給我加派人手去查!就算把西域翻個底朝天,也要把這群雜碎揪出來!”
“大少爺,” 石燼碌看著他漲紅的臉,無奈地嘆了口氣,“眼下不是追凶的時候。” 他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那些妖丹是要上繳給司天監的,誤了期限,可不是鬧著玩的。”
書房里霎時靜了下來,只有窗外的風卷著枯葉撞在窗紙上,發出 “啪嗒啪嗒” 的輕響,像催命的鼓點。
石文松胸口劇烈起伏著,半晌才頹然坐回太師椅里,指節抵著眉心 —— 他知道碌伯說得對,可一想到那批消失的妖丹,還有司天監冰冷的規矩,再加上雲棲城的事情,司天監剛派人來盤問過石家,如果這個時候妖丹上出了問題.....石文松想到這里後背就陣陣發寒。
“大少爺!這事…… 是不是該先稟報老爺?” 石燼碌垂著雙手,聲音壓得極低,眼角的皺紋里藏著幾分憂色,連帶著花白的胡須都微微發顫。
“不必。” 石文松猛地從太師椅上站起身,錦袍的褶皺還沒撫平,語氣已透著不容置疑的果決,
“妖丹的事我來想辦法,父親正在閉關沖擊境界,絕不能受打擾。” 他大步流星走出書房,廊下的燈籠被風掀起一角,映得他側臉的線條格外冷硬,
“備車,我要去星仁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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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城南街的星仁堂,依舊是那副不起眼的模樣。夕陽把牌匾上的木紋照得愈發清晰,門檐下掛著的兩串干草藥,在晚風里輕輕晃蕩,散著淡淡的苦香。
鋪子開了不足三月,卻像在此處扎根了幾十年,連門板上的木紋都透著股與周遭相融的沉靜。
往來的行人多是匆匆路過,鮮少有人特意駐足 —— 這鋪子本就不事張揚,除了每日開門做幾筆實在買賣,從不多與街坊應酬,門庭自然顯得冷清。
此刻堂內的舊木桌旁,坐著兩個正在閑聊的人。
穿月白長衫的年輕人端起粗瓷茶杯,指尖在杯沿轉了半圈,眼里帶著幾分笑意︰
“胡叔這經商的法子,可真是夠刺激的。比起我爹那套守舊規矩,簡直是另闢蹊徑。”
對面的胡姓老者捻著山羊胡,笑聲在空蕩的堂內蕩開淺淺的回音︰“周賢佷說笑了。令尊可是經商天下的主,我這點伎倆,不過是小打小鬧,哪敢在你面前班門弄斧?”
“哈哈,胡叔就別謙虛了。” 年輕人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面踫撞出輕響,“說起來也真是有意思,想當年周胡兩家在天星海拼得你死我活,現在想想,到底圖個啥?咱這不是彪嗎?”
胡老者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望著窗外漸漸沉下去的夕陽︰“哈哈哈哈!誰說不是呢。
當年為了爭口氣,為了那點蠅頭小利。如今能像這樣坐在一起喝茶,也算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