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輕鳶怪道︰“疏陵離著青峪也不遠啊,放心吧,以後我們定會常相聚的。”
桂花開時,報子傳喜。
羨輕鳶在家瞧著那報子送來的紅布,摘抄著前十名號,羨輕鳶怪叫一聲,“第一青峪高長歡,第二才是疏陵林春攜?高長歡這小子深藏不露啊!”
門口林德賢掐著腰,滿面紅光道︰“叫你不要天天去喝酒吧,不過第二也很好了,嘿嘿,今兒個縣老爺親自上門道賀,哈哈,你老子我真是臉上倍有光啊,春攜啊,不愧是我林德賢的兒子,真棒真棒你真棒!”
羨輕鳶卻是在屋里翻找,道︰“爹啊,我放屋里那梅子酒哪去了?”
林德賢撓了撓腦袋︰“哦,你二大爺昨個來,瞧見了想喝,他拿走了。”
羨輕鳶蹙著眉︰“誒呀,爹,你怎麼又隨便把我的東西給別人啊?你知不知道那個梅子酒我要送人的!”
林德賢道︰“你這孩子,你二大爺是別人嗎!你小時候你二大爺對你多好啊,拿瓶子酒怎麼了?”
羨輕鳶不悅道︰“那能一樣嗎!”
沒有別的辦法,梅子酒只好下次送了,羨輕鳶提了兩壇旁的,花歡釀。
去了沈氏世醫堂,今日瞧著還挺忙。
“呦,林老爺,您來了。”
羨輕鳶笑著回應︰“您今兒吃了?”
“剛吃完呢。”
“老爺。”
羨輕鳶剛開始還有些不習慣,但別人叫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輕笑點頭致意,少年真是好恣意,腰間折扇素面換銀柄,提著的酒壇內里酒水搖晃,還未走進醫館呢,內里便傳來小兒撕心裂肺的哭嚎。
一小兒躲著沈逐手中的針,往外跑,正撞在羨輕鳶懷中,將他抱緊了,回頭瞪著沈逐,像是看什麼仇人,哭喊著,“咳咳,不要郎中,不要郎中啊嗚嗚……”
羨輕鳶摸著小孩的腦袋,“好好好,不要郎中,不要郎中……”還未說完,羨輕鳶便瞧見小孩後脖頸有長針在抖動,沈逐道︰“別踫著他脖子上的針。”
羨輕鳶連忙道︰“哦哦。”
小孩成功被沈逐抓了回去,羨輕鳶問道︰“這怎麼扎在後脖頸呢?”
沈逐安撫著小孩,又對羨輕鳶道︰“用來調節肺氣,輔助治咳嗽的。後院里有新摘的石榴,你去嘗嘗。”
羨輕鳶點了點頭,“今日沈伯父不在家嗎?”
沈逐道︰“與幾個長輩一起去散心了,約莫晚上就回來了。”
從前堂進到院子里,藥味淡了許多,快到飯點了,沈家後院里傳出來一陣輕飄飄的飯香,聞著好像是……好幾道菜。
羨輕鳶瞧著院子里小桌上擺著一盤石榴,輕笑了下,還未走近,便有聲音道︰“春攜兄,你來了。”
羨輕鳶連忙抬起眸子與她對視,沈迎梅笑道︰“林春攜生的好摸樣啊,大魚你說是不是?”
小狸貓仍是扒在沈迎梅的肩頭,喵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同意。
羨輕鳶瞧著她的眼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在那提著兩壇酒,站了許久,輕聲細語的說,“我帶了花歡釀,你嘗嘗。”
沈迎梅帶著笑看他。
林春攜,舉止之間風流肆意,灑脫不羈,十六中秀才,十八中舉人。
他站在那,有些局促,有些青澀,抬眸兩人對視,下意識的笑意從眼中溢出。
心仍是如初見時噗通狂跳。
沈迎梅愛貓。
他便日日送些小魚。
大魚吃小魚。
大魚漸漸長大了,果然身上的長絨毛褪去,油光水滑,越來越胖。
沈迎梅有時背藥方記不住,他便也厚著臉皮跟著沈狗牛、沈逐求教。
漸漸相熟。
他開始每天睡前寫一封信。
第二日見了面送到她手中。
折紙間卡一支香花,或是花簪。
原來沈迎梅愛舞。
那他便學琴,學笛,漸通音律。
次年春三月,他中貢士,又與沈家女兒定下婚期,再一月,殿試高中狀元。
人生得意,封司史,從六品官,攜妻進京上任。
六品官啊,縣令在本朝還只是個八九品呢。
說高,也不高。
羨輕鳶頭一天上任,天還沒亮,新婚燕爾,早早便起來了,一身青衣官袍,這日未得皇帝召見,便前往司史處點卯。
司史處同僚們都在修編國史,羨輕鳶去了,新科狀元也是新人,才到呢,便有老司史指使道︰“林司史,來瞧瞧這實錄中可有錯字啊?”
檔案堆積如山,史實需得一個字一個字的校對,一個上午,羨輕鳶就是在那一點點的看,偶爾走神想妻子。
修史就是如此乏味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飯點,周圍同僚嘿嘿哈哈的聊著天,也有人與他搭話,“狀元公,來了司史處可安樂?”
羨輕鳶抬眸看去,見一中年男子,留著小山羊胡,說話的時候嘴角會往一邊抽抽,未等羨輕鳶答話,他又道︰“我是謝雲,謝舒安。”
羨輕鳶打了個招呼︰“喔,謝司史。”又問道︰“今兒個什麼菜啊?”
“豆腐燒雞酸黃瓜,剔透蘿卜花味豬,清淡小菜大甜果……”
謝舒安砸吧砸吧嘴,給自己說餓了,現下就只想快些走去吃些東西墊肚子。
前頭幾個同僚回頭瞧了瞧兩人,湊了過來,小聲道︰“誒,林司史,老謝,你們知道嗎,昨夜宮里頭有黃仙叫,可滲人了。”
謝舒安弓著腰,小聲道︰“我知道我知道!還說有老鼠精呢,不過我也只是听說,沒有親眼見過……”
羨輕鳶跟在幾人中間,往飯堂走去,司史處的人幾乎沒有什麼利益爭斗,離著皇帝近,晉升也容易,下午也無事,不過是繼續修改先皇史,一個字一個字的校對,錯一個都不行,所以十分無趣。
也有偷閑的時候,修完書籍,司史處幾人便嘮閑嗑,講講皇城八卦,講講近年密史,講講怪事異談,無趣的修正更改里,也總有功臣賞批、罪臣罰錄。
什麼‘賞金千,地萬畝’、‘封侯拜相’、‘功績斐然’、‘子孫食祿’這些賞賜詔書大多都是出自司史之手,合乎禮制,修正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