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城外五十里外的一個廣闊山谷里。
這里有著密密麻麻的營帳，有數十萬山民聚集。
“木鹿瑪！你們，你們被周人放回來了！”
“只有你們嗎？其他人呢？”
一名身形高大，孔武有力，面容狂野的中年男子望著木鹿瑪。
眼里帶著一些詢問。
男子當時不在戰場，不知道情況。
是在聯合其他部族，準備後續的劫掠。
零陵郡那邊的二十萬大軍，是交給了自己兄弟指揮掌控。
準備運輸大量的糧食物資回到山中的部族里。
如今連老幼都動員了。
然而這次被周人大敗，他兄弟身死未卜，大軍也是被沖散了。
男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重新集合部族之人。
他有些擔憂的發現，部族之人大多沒有回來。
回來的人，一半都不到。
如今，只有部族之中的一些女子返回。
這些女子，雖然也是戰士，可男性勇士，戰士相比，自然算不得什麼。
木鹿瑪是這群部族女戰士中的最強者。
只是。
當日秦布衣十八萬大軍合圍零陵。
先不說火槍火炮，震懾嚇跑了外圍的山蠻部族。
單是強弓硬弩就射殺無數部族之人。
這些部族之人都是山蠻之民，不會冶煉鍛造，自然沒有鐵甲。
他們雖然人人勇武，是驍勇的山林戰士。
但是他們沒有甲冑，面對秦布衣人均兩張強弩的火力覆蓋。
根本沒有半點兒反抗能力。
完全是被一邊倒的屠殺。
無甲的山民，和流民沒什麼區別，只是健康一點，跑得快，反應敏捷。
可是被強弩射中，還是會立刻斃命。
少量有甲的山民，在火器面前，也是被摧枯拉朽。
當時，很多山民被圍困在零陵城中，根本逃不出去，最後被擒。
另一半人不習慣在城中居住，這才僥幸逃走。
在山蠻部族燒殺搶掠的過程中。
也有山民想要改變。
畢竟，見識過城市中的繁華，誰又想再回山里去？
人都是希望活的更好。
木鹿瑪她們這些生蠻，以前都看不起熟蠻。
認為和周人做生意，交流，是背叛了先祖的榮耀。
然而這兩年時間以來。
他們在楚地城市里，見到了太多山里沒有的東西。
精美的磚瓦房。
能夠遮風避雨，冬暖夏涼。
那些周人做的吃食，比山林里做的美味。
各種五谷糧食，仿佛吃不完一樣。
在秦布衣傳播美食烹飪技法之前。
大周的吃食，依舊是很一般，但這是秦布衣嘴刁。
實際上，大周百姓，也開始使用各種調味料了。
其中醬油和米醋已經推廣上千年了。
很多香料，調料，開始運用。
有了一定的香料，已經能夠炖煮，炙烤出足夠好吃的食物了。
對比山林里的吃食，在山蠻部族之民眼里，周人的吃食就是美味。
畢竟山里連鹽都是很稀少的。
更別說調料，香料了。
而周人城市里還有精美的絲綢布匹，花紋漂亮的刺繡，各種精美的金銀首飾，還有很多家具日用品。
文明的意義在于，更美好的生活，更精致的生活。
這是山蠻部族沒有的東西。
很多生蠻內心震撼，也在想著改變。
她們很多開始轉變為熟蠻，想和大周人一樣生活在城市里。
然而這場殺戮造就的仇恨，顯然是沒辦法簡單解決的。
木鹿瑪沒有開口。
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因為木鹿瑪這兩年，見過了很多殺戮，屠殺。
她曾經覺得很正常。
畢竟，山蠻部族相互間爭斗殺戮，也是你死我活。
可經歷的東西多了。
她也發現，不該是這樣的。
殺戮帶來的是仇恨和痛苦。
她其實忘不了，曾經殺過的那些人。
他們的妻子，女兒，那種憎恨的眼神。
可這是部族的習性。
茹毛飲血，弱肉強食，這是食物鏈法則。
文明之所以是文明，在華夏自古以來的認知里，是知榮辱，明禮儀。
區別于牲口畜生的人，才能稱之為文明。
最開始的時候，山蠻部族之所以被稱之為蠻，就是因為他們只知弱肉強食，茹毛飲血。
說他們是人，不如說他們是動物，是牲畜。
最開始，木鹿瑪是堅定的弱肉強食的蠻族戰士。
但是如今，她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尤其是看到，自己兄長，叔父被射殺，被燒成灰燼之後。
她感受到了無邊的痛苦。
當殺戮形成習慣，認為自己可以隨意燒殺搶掠之後。
她們似乎忘記了自己也是血肉之軀，自己也會被殺死。
當蕭傾凰滿眼猩紅，暴怒的對著她們這些女戰士怒吼的時候。
木鹿瑪感受到了恐懼。
他們眼里軟弱的羔羊，能夠隨意屠戮宰殺的羔羊，並非是想象的那麼軟弱。
木鹿瑪內心越發生出了一些恐懼的感覺。
她發現，她們惹到了不該惹的東西。
而在一旁，其他的山蠻女戰士，直接哭泣起來。
“死了，他們都死了。”
“他們被周人全殺了。”
“所有的男子，所有的部族勇士，都被殺了。”
“十幾萬部族勇士，全部被殺死在零陵城中，最後還被燒成了灰燼。”
有山蠻女戰士痛苦的哭泣道。
死去的部族勇士，有她的父親，有她的兄弟。
她自然是痛苦難過。
蕭傾凰放回來了三四千的部族女子。
這些女子，此刻都在哭泣。
她們的親人，愛人，或多或少，都死在了零陵城里。
有不少人昨日還在歡笑，快樂的聚集在一起吃喝玩樂。
還暢想著帶回去一些好東西，回到部族里，光宗耀祖，耀武揚威的炫耀一番。
然而如今已是天人永隔。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些周人，欺騙了我們？”
“伏殺了我們的勇士？”
木鹿瑪身前，身形高大，孔武有力，面容狂野的中年男子沉聲問道。
昨日之戰，他並不在。
而是他的兄長在。
“祝夔大族長。”
“昨日，我們遭到了大周朝廷，那位女皇帝的襲擊。”
“不是那三家的人，是大周朝廷的軍隊。”
“二族長戰死，他被周人的天雷轟成了碎片。”
“我們瞬間被擊潰。”
“零陵城里的所有男性勇士，戰士，都被殺死了。”
“那個女皇帝，只是將我們放了回來。”
木鹿瑪話語有些悲痛。
昨日和自己在零陵城中分享金銀首飾的族中勇士，全死了。
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