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絕對的黑暗。
沒有了光,沒有了聲音。
既不存在時間,也不存在空間。
只有永恆的虛無。
秦無幽的意識,如同一縷即將徹底消散的煙塵,在這片無垠的黑暗深淵中漂泊。
感知被剝離,記憶在褪色,連“自我”的存在都變得模糊不清。
麒麟妖尊那毀滅性的一擊,洞穿的不僅是他的眉心,更是徹底湮滅了他所有的生機與力量。
墜落。
他感覺自己一直在墜落,向著更深、更冷的虛無墜落。
煉化南明離火的最後一絲掌控感,沖擊第七轉涅盤的決絕意志……所有的一切,都離他遠去。
仿佛過去了萬載歲月,又仿佛只是彈指一瞬。在這片連思維都近乎凝固的絕對黑暗里,唯有徹底的沉寂。
直到……一點微光。
那光芒極其微弱,如同宇宙盡頭最後熄滅的一顆星辰,卻在這片吞噬一切的虛無中,顯得如此突兀,如此……刺眼。
光芒的來源,是往生鏡!
鏡面之上,一道細微得幾乎無法察覺的裂痕悄然浮現。
從這道裂痕中,一絲微弱卻頑強無比、帶著亙古滄桑氣息的玄奧清光,如同掙扎出淤泥的幼芽,艱難地滲透出來!
這縷清光,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唯一石子,在這片凝固的意識黑暗中,漾開了一圈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漣漪。
“意識……將散……往生……”
“這也許……是你最後的機會了……秦無幽……抓住它……”
往生鏡器靈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佛每吐出一個字都耗盡了莫大的力量,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最後的機會?
抓住什麼?
秦無幽那近乎停滯的意識,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和光芒,產生了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一絲波動。
如同沉入萬丈冰海的人,指尖觸踫到了一根漂浮的稻草。
那縷源自往生鏡裂痕的清光,驟然變得明亮了一瞬!它不再僅僅是一點微光,而是化作了一道……指引!
黑暗依舊無邊,但在這絕對的虛無中,那道清光卻清晰地指向了一個方向!
求生的本能,或者說,是烙印在靈魂最深處的、絕不向死亡低頭的執念,在這一刻被這縷光強行喚醒!
那瀕臨徹底消散的意識碎片,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本能地、艱難地……朝著清光指引的方向“飄”去。
並不是說是移動,因為這里本無空間。只有感知在延伸,意識在朝著那光匯聚。
黑暗漸漸變得稀薄,不再是絕對的虛無。前方,仿佛有巨大的聲響在回蕩,有毀滅性的風暴在肆虐,有難以言喻的悲壯與蒼涼在彌漫!
終于,他“抵達”了。
眼前的景象,瞬間取代了無邊的黑暗,以一種蠻橫無比的姿態,塞滿了秦無幽所有的感知!
天傾!地覆!
這是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壯闊與慘烈的戰場!
頭頂,是支離破碎、流淌著污穢黑血般的蒼穹!巨大的裂痕如同深淵巨口,不斷吞噬著破碎的星辰殘骸,散發著令人絕望的腐朽與墮落氣息。
腳下,是燃燒著永不熄滅的黑色魔焰、遍布巨大尸骸的焦土!
那些尸骸龐大如山岳,形態猙獰可怖,有的生有千眼,有的布滿扭曲觸手,有的如同腐爛的巨獸……它們散發出的殘存氣息,都帶著足以污染世界的惡意與瘋狂!
戰場之上,風暴肆虐!
那是法則的碎片在踫撞湮滅,是混沌的亂流在撕扯時空!
空間如同脆弱的琉璃,時刻在崩塌與扭曲中循環!無數形態模糊、散發著不祥光芒的黑暗魔影,如同潮水般從破碎的天穹裂痕中涌出,發出尖銳的、能撕裂靈魂的嚎叫,撲向戰場中央!
而在那戰場的最中心,在那天傾地覆、魔影如潮的絕境核心。
一道身影,頂天立地!
他背對著秦無幽的意識,無法看清面容。只能看到那挺拔如支撐宇宙脊梁的背影,以及那隨意垂落、卻仿佛能斬斷萬古長河的手!
他孤身一人,立于那足以淹沒億萬世界的黑暗狂潮之前。
只有他,和他手中……那柄看起來樸實無華的長劍。
然而,就是這道孤絕的背影,卻散發出一種睥睨萬古、傲視諸天的無上氣魄!
他站在那里,仿佛就是這破碎天地間唯一的“秩序”,是阻擋那無盡黑暗侵蝕的最後堤壩!
秦無幽心神劇震!
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難以言喻的共鳴與戰栗瞬間席卷了他即將消散的意識!
這道身影!他見過!
在那蒼梧秘境,懸鏡廊中,他第一次被往生鏡拖入幻境之時!
同樣的天傾地覆!同樣的黑暗狂潮!
同樣的……這道頂天立地、孤身仗劍的身影!
剎那間,懸鏡廊幻境中那模糊卻震撼靈魂的一幕,與眼前這清晰到令人窒息的景象,轟然重疊!
他看到,那身影動了。
他只是極其簡單地,抬起了手中那柄古樸的長劍。
劍鋒所指,是前方那浩瀚無垠、吞噬一切的……黑暗本身!
嗡!
劍鋒之上,仿佛凝聚了整個宇宙誕生之初的第一縷光,凝聚了所有生靈對“生”的渴望!
然後,他揮劍了。
動作依舊簡單。
然而。
劍鋒所過之處,前方那洶涌澎湃、仿佛無窮無盡的黑暗狂潮,無聲無息地……消融!湮滅!
破碎的、流淌著污血的蒼穹裂痕,在劍勢的余波下,如同被無形巨手強行彌合!
下方燃燒的黑色魔焰,瞬間熄滅!
無數猙獰嘶吼的黑暗魔影,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徹底消散。
劍勢未盡,其意已斬入那破碎蒼穹之後的無盡黑暗深處!
轟隆!
仿佛整個宇宙都為之震動!那永恆的、似乎不可戰勝的“黑暗”,在這一劍之下,竟然被硬生生地……斬開了一道巨大的、流淌著星光的裂痕!
星河倒卷!黑暗退散!
秦無幽的意識,如同風暴中的燭火,在這毀天滅地、卻又蘊含著開天闢地般偉力的一劍面前,劇烈搖曳!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卻能“看”到這超越想象極限的一幕,感受到那劍意中斬碎一切、重塑乾坤的無上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