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醉香樓
夜色如水，月輝傾注。
微風吹拂，庭院樹影婆娑。
漁老坐在樹頂，看佑城的燈火在紅塵中招搖，思緒已追逐至遠方。
五年前，清滄江某小島。
“老先生，您很喜歡釣魚嗎？”一個稚嫩的少年坐在他身邊，突然問道。
“不是很喜歡。”漁老搖頭。
“那你想釣的是什麼？”少年問。
“魚。”漁老回答。
“您不是不喜歡釣魚嗎？”少年笑道。
“這跟我釣魚並不沖突。”漁老回之一笑。
“我很喜歡釣魚。”少年又道。
“喜歡釣魚，總得有個理由。”漁老開口。
“因為我喜歡吃魚。”少年道“不喜歡釣魚，同樣應該有個理由。”
“哈哈哈哈，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從來都不需要理由。”漁老突然大笑。
一旁的少年陷入了思考，良久之後，道“隨心所欲，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的。老先生雖然如此說，但未必能夠真正的隨心所欲。”
“你說的不錯。隨心所欲，的確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的。”漁老的眼楮突然深邃起來，他看向一旁的少年，道“但你後面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有一天，老先生想要坐在那張聖座之上，能做到嗎？”少年轉頭，與前者對視。
“小子，你膽子夠大！”漁老道“老夫沒有那種欲望，以前沒有，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
“還有，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漁老的眼楮凜冽下來。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少年面對至強，沒有半分懼怕之色，道“達到您老的境界，所追求的無非只有兩個，一是天下獨尊的聖座之位，二是超凡的聖人之境。”
“您老對前者不感興趣，就一定是對後者感興趣。”
漁老重新甩了一次竿，道“現在，我更對你的身份感興趣。”
“晚輩秦無幽，槍絕之子，亦是……秦聖後人！”少年對著漁老行了一禮。
“槍絕，在五年前就死了。他的兒子，丹田被廢，下落不知。後，被醉香樓找到，保護了兩年有余。”頓了頓，漁老又道“你刻意強調你是秦聖後人，是什麼意思？秦聖的傳說終究只是傳說，或許本就子虛烏有。”
“是啊，世人都當這只是個子虛烏有的笑話，因為如果秦家是聖人家族，為何連位三劫境的大能都出不了，為何能淪落到誰都能欺上一頭的地步？”
秦無幽自嘲一笑，隨後目光恢復堅定，道“但，您老最清楚這不是個子虛烏有的傳說，更不是個笑話。不是嗎？”
漁老不語，二人沉默了很久。
“先祖的確留有遺言，他欠秦聖一個人情，秦家若是需要，後世子孫不惜一切也要還了這個人情。”漁老開口。
秦無幽還是沒有說話。
“你，想讓老夫做什麼？”漁老問道。
“為我護道十年。”秦無幽開口。
“你，丹田被廢。”漁老不解。
“我得到了秦聖傳承。有了另一種修煉的方法。”秦無幽道“為我護道十年，算您老還了人情。此外再加五年，我以先祖秦聖留下的聖人功法作為交換。”
“秦家的昭天功法我曾看過原版。”漁老道“這功法，並不是聖級功法。”
“秦家現在修煉的昭天功法是先祖修煉的昭天聖功的前半部分，只夠支撐修煉到三劫境。現在，昭天聖功的後半部分在晚輩手中。”秦無幽道。
“呵呵呵，你不怕老夫殺了你，奪了昭天聖功？”漁老低聲笑道。
“昭天聖功，在我的腦海中。還有，先祖留下的傳承中，有著足以威脅到三劫境的東西。”秦無幽道。
“你在威脅老夫？”漁老半眯著眼楮。
“晚輩只是在跟您老開玩笑呢。以前輩的身份和修為，自然不會對我一個小輩動手。”秦無幽笑道“而且，您老不會對入聖的契機不感興趣的。”
秦聖留下的聖級功法，對于三劫境的大能來說，的確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有趣。”漁老道“看起來我沒有理由拒絕。”
“您老剛說了，您做事不需要理由。”秦無幽道。
“哈哈哈哈，十五年太久，最多十年！”漁老大笑，道。
“好，那就十年。”秦無幽笑著對著漁老再次行了一禮。
這是對護道者行的禮。
“您老在想什麼？”
月色披上霧紗，漁老的思緒也從星空中抽回。
“想些往事。真是被你小子坑了，當你的護道者，對上的是一只極為強大的黑手。”漁老道。
“對您老來說，與一位強大的對手斗法，這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嗎？”秦無幽反問。
“呵呵呵，當年你被醉香樓收留的消息傳出，那黑手尚未出面，便有數十位五境聞風而動，圍逼醉香樓。幸好琴蘭那女娃娃足夠強啊。”漁老道“但黑手尚未出面，便已有如此之勢，說明他(她)不僅修為強，而且權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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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位，是那人的恐怖之處，但也是那人的桎梏。身居高位，往往不便動手。”秦無幽道“只要那人不是當今聖上。”
“聖上可不會閑的沒事干。”漁老嗤笑出聲“秦家，連引那位注意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那幕後雖強，卻並不是不可對付。”秦無幽道。
漁老枯枝般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魚竿，渾濁的眼底泛起漣漪。
遠處寒湖漸起夜霧，他沙啞的嗓音裹著潮氣漫過來，“醉香樓可堪大用。琴蘭那丫頭……”
魚線突然繃直又松垮，“當年與你爹...有過情債。”
秦無幽瞳孔驟然收縮，指節抵在粗糙的船板上碾出血痕。記憶如驚雷劈開迷霧……
鎏金暖爐騰起裊裊青煙，珠簾後探出的素手染著鳳仙花汁，那位倚在孔雀絨軟榻上的絕色樓主忽地坐直身子。
“姓甚？”
“秦。”
綾羅翻卷似彩雲追月，帶著杜若香氣的指尖已挑起他的下頜。嵌著東珠的護甲擦過他眼尾，他看到對方眸中翻涌的星河突然坍縮成漩渦，恍惚間竟有溫熱的水珠墜在自己手背。
“這眉眼……”染著丹蔻的指尖懸在他太陽穴寸許顫抖，像觸踫易碎的薄胎瓷。
“連睫羽翕動的模樣都……”未盡的話語散在突然爆裂的燈花里，映得她眼中萬千情緒如打翻的胭脂盒，愛恨痴纏都暈染成破碎的琉璃盞。
秦無幽當時不懂，現在卻懂了。
也怪不得，醉香樓為了他，力拒數十位五境于樓外。
那一戰，就好了。醉香樓外血流成河，五位五境大能的尸身釘在醉香樓上。
那一戰，琴絕琴蘭之名再一次震驚大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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