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特勒已經不再是剛出茅廬的政治新秀,獄中的經歷磨礪了他的心性。
因此,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激動,只是微微偏過頭,用銳利的目光看向貴婦人,直截了當的問道︰“夫人,您如此慷慨,您的要求呢?”
貴婦人很滿意穆特勒的態度,笑了笑。
“要求很簡單,今年,在議會里為我們……或者說,為了我們共同的‘理想’,奪取至少五個席位。”
“這不是問題,夫人。”
穆特勒回答得很快,語氣里充滿了自信,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呵呵……”
貴婦人掩嘴輕笑,眼神中卻掠過一絲不以為然。
在她看來,這個剛剛出獄、連黨內領導權都沒能穩固的男人,很擅長給他人畫大餅。
但她並沒有戳破,任何投資都會伴隨風險。
與可能得到的回報相比,提供給穆特勒的這點錢,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還有,安分守己一些。不要和‘保王黨’的老牌勢力起沖突……埃里希大公的下場,大家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泰勒帝國是陛下的,而不是菲尼克斯家族的,我們先前正是沒有認清這一點,才會在這場政治斗爭里失敗。”
這番話既是提醒,也是一種隱晦的警告。
她們需要的人,是一個能替大家在議會里發聲、爭奪利益的代理人,而不是一個會引來滅頂之災的瘋子。
“干杯?”
穆特勒的臉上,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似乎接受了這場權錢交易。
貴婦人和其他名流們的面容上,也都露出了滿意的表情,整起事件的發展……正在按照他們的劇本進行。
然而——
就在下一秒!
穆特勒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神色,是一種憤怒與鄙夷!
他將手中那杯慶功酒,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嘩啦!”
清脆的碎裂聲,如同驚雷,炸響在這間密室里。
金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濺,嚇得幾位貴婦失聲驚叫。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錯愕地看向他。
“泰勒帝國的軍隊,在前線浴血奮戰!每一天都有年輕的士兵,在異蟲的利爪下死去!”
穆特勒的聲音如同咆哮的雄獅,充滿了悲憤和力量。
“而我們!帝國的精英!你們!卻躲在這里吃著最嫩的牛排,听著優雅的小提琴曲,像分蛋糕一樣,劃分各自的勢力範圍!各位,你們的臉上,難道就不覺得有一絲一毫的羞恥嗎?愧對帝國,愧對人民,愧對泰勒意志!”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龐,聲音變得更加激昂。
“東西兩線的全面失敗!導致我們失去了超過7.2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阿爾薩斯到洛林地區,被蟲群徹底吞噬!後方呢?物價飆升!所有的貨幣都變成了廢紙!針對經濟問題的會議開了一輪又一輪,卻沒有一個問題被解決!”
“馬上就要過冬了!嚴重的通貨膨脹,讓大人們將鈔票捆起來生火或者糊牆,小孩則拿來當積木。原來一分錢一張的郵票變成了500萬馬克一張,一個雞蛋要8000萬馬克,一杯啤酒要1.5億馬克。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帝國嗎?”
穆特勒捶了一下胸口,質問道︰“一個在廢墟和廢紙上,苟延殘喘的帝國?”
接著,他揚起自己的手臂宣誓。
“我向那些支持過我的人民承諾過!我會消滅泰勒帝國所有的敵人!包括內部的蛀蟲和異蟲!我會帶領泰勒走向真正的、徹底的勝利!而不是偏安一隅,坐在這虛假的繁華里沉默至死!帝國萬歲!偉大的泰勒意志萬歲!”
最後,穆特勒指向包間的門口,用冰冷的聲音回答。
“現在!做不到與我統一戰線,將帝國興亡奉獻一生的人——請您出去!我穆特勒,不需要懦弱、短視的追隨者!”
整個包間,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仿佛被雷擊中。
他們看著穆特勒,如同在看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男人的說辭確實極具煽動力,甚至讓少部分人的內心,也產生了片刻的悸動。
但是,現實是冰冷的。
他的理想太過瘋狂,他的道路太過危險。
這里每一個人的背後,都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和利益集團。他們的選擇關乎著命運和財富,而不是一時熱血的豪賭。
短暫的震驚和沉默過後,最初提出合作的貴婦人站起身。
她深吸一口氣,沒有看向穆特勒,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擺。
“我們走。”
說完這句話後,貴婦人率先向門口走去。
如同得到了長官的指令,其他名流們也紛紛起身,低著頭,沉默地跟著貴婦人,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了包間。
只剩下穆特勒一人,站在一片狼藉、酒氣彌漫的房間里,腳下是已經破碎的酒杯。
他失去了“體面”的支持。
此刻穆特勒真正變得“一無所有”,卻也變得前所未有的“純粹”。
他的眼中沒有失落,只有正在燃燒……近乎瘋狂的堅決。
……
穆特勒彎腰拾起最後一塊碎片,準備離開這間冰冷的包間。
挫敗感並未擊垮他,反而讓他的意志更加堅硬。
就在穆特勒準備起身的瞬間——
叩、叩、叩。
三聲清晰的敲門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包間里的平靜。
穆特勒的動作一頓,眉頭緊鎖。
難道是那些牆頭草難道又回來了?還是這家酒店的侍者?亦或是……他們叫來了憲兵,準備抓捕自己入獄?
因此,穆特勒的聲音里,帶著警惕和不耐。
“是誰?”
門被輕輕推開。
走進來的是一男一女。
男人的身材高大,穿著一件略顯陳舊的深色風衣,領子高高豎起。
他的頭上,戴著一頂呢帽和厚厚的圍巾,將面容遮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格外銳利的眼楮。
女人則穿著米白色連衣裙,外面罩著同色系的大衣,腿上穿著肉色絲襪和低跟皮鞋,像一位出門訪友的年輕淑女。
她的氣質溫婉,美麗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