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身處奢華的皇宮，聖女依舊是最耀眼的存在。
就連周遭的空氣，也變得清冽起來。
大臣們不自覺地放輕呼吸，生怕自己的濁氣玷污了對方的純淨，給聖女留下不好的印象。
阿爾伯特騎士長，緊隨其後。
他高大的身軀，包裹在秘銀打造的騎士鎧甲中，胸前雕刻的十字紋章，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
不同于禮儀隊的裝飾，他鎧甲上的每一處線條，都極盡奢華，更像是參加表演的歌劇團。
但是……
能被教皇授予的騎士長稱號，可不是泛泛之輩。
他經歷過最殘酷的廝殺，擁有最堅強的意志，且對教廷保有忠貞不渝的信仰，才能獲此殊榮。
“願聖光護佑泰勒尼亞。”
聖女的聲音如同清泉流過玉石，在大廳中回蕩。
她行了一個宗教意味十足的禮節，用指尖在胸前劃出十字，向威廉二世表達出自己的敬意。
上一次教廷在皇宮里行禮，還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聖保羅教廷和帝國的接觸較少，因為泰勒帝國的皇帝，並不喜歡教廷插手自己國家的事務。
他們更傾向于自立自主，擁有絕對的主權。
威廉二世端坐在王座之上，用指尖敲擊著扶手。
他的目光掃過使團的每一個人，最後停留在聖女臉上。這位以任性著稱的君主，沒有立即回應。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演奏也不知不覺的弱了幾分。
“朕記得……”
威廉皇帝終于開口，聲音如同在砂紙上摩擦。
“教廷上次派遣正式使團，還是為了北境異端的審判。”
聖女保持著完美的微笑，只有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像是蝴蝶掠過湖面時，微微帶起的漣漪。
“陛下明鑒。”
她微微欠身，聖袍上的金線流淌出微妙的光澤。
“此次前來，只為轉達教皇陛下對兩國友誼的珍視。”
一位穿著華貴貂皮大衣的大臣，突然插話“听說聖女閣下擅長預言和治療？可否為我等……”
阿爾伯特轉過頭，鎧甲上發出細微的踫撞聲。
聖女輕輕抬手，制止住了騎士長放出的壓力，她的指尖在空氣中劃過，帶起一連串的金色光點。
這個細微的奇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預見未來是神明的恩賜。”
依搦斯的聲音變得空靈，瞳孔中似有星雲流轉。
“而此刻，我只能看見皇帝陛下的眉頭深鎖，想必是在為蟲群憂心，擔心整個帝國的未來。”
皇帝陛下的敲擊聲，戛然而止。
這個回答非常的精妙，令人驚訝，既回避了敏感問題，又暗示了教廷對情報的掌握程度。
軍樂隊適時奏響，《聖哉頌歌》。
在恢弘的樂聲中，依搦斯緩步向前。
她的裙擺掃過地毯上的雄鷹紋章，兩種截然不同的象征，在這一刻短暫交融，讓眾人驚嘆。
阿爾伯特騎士長，始終保持著三步左右的距離。
他的目光如炬，掃過宮殿里的每一個角落，在掠過某根廊柱的時候，微微停頓，皺起眉頭。
泰勒帝國的皇宮里面，總有一股不祥的氣息。
是誰？
這場會面剛剛開始，但暗流早已經洶涌澎湃。
……
宮廷宴會的余韻，尚未散盡。
水晶吊燈的殘光，在長廊上拖出細長的影子。
依搦斯拎著的銀白色的長袍，拂過鎏金宮門，阿爾伯特騎士長跟在身後，腳步聲發出沉悶的回響。
“止步。”
兩名禁軍交叉長劍，寒光映出騎士長的下頜線。
依搦斯回首。
燈光在聖女美麗的睫毛上，折射成細碎的光影，她用一個淡淡的淺笑，便融化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請在此等候。”
她的聲音比童聲更純淨。
阿爾伯特單膝觸地，將手套按在胸前十字紋章上。
“遵命，聖女殿下。”
……
寢宮內的空氣，凝滯如蜜。
層層帷幔的後面，那位在宴會上豪飲三杯烈酒的“威廉皇帝”，正蜷縮在豪華羽毛床的榻間。
他的妝容被冷汗暈開，露出底下的枯瘦面龐。
床頭櫃上的煉金儀器滴滴作響，玻璃管內的醫療液體，每隔十秒才落下一滴，用來維系生命。
“替身演得還不錯吧。”
依搦斯從隨身攜帶的東西里，取出一支水晶聖瓶。
她對宴會上的事情漠不關心，剛剛的威廉皇帝是真是假，對她自己而言，沒有任何的意義。
“嗯。”
威廉二世轉動渾濁的眼球，喉嚨里擠出殘破的笑聲。
“我記得上次見你的時候，你的個子只到我的膝蓋，許久不見，聖女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陛下，我要開始了。”
依搦斯沒有回答威廉二世的話，而是將聖水滴落在皇帝陛下的眉心，頃刻間，異變陡起。
威廉二世干癟的胸腔中心，突然開始劇烈起伏，所有的皮膚下方，浮現出蛛網狀的紋路。
當第三滴聖水落下的時候，威廉二世咧開的嘴角，滲出殷紅色的鮮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您接觸過真正的魔女。”
這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威廉二世听到聖女的診斷，張大了自己的嘴巴。
這是泰勒帝國的最高機密，沒錯，他曾經接觸過真正的魔女，不是萊娜博士仿制出來的冒牌貨。
“看起來，那個流言是真的。”
依搦斯沒有顧及皇帝陛下的表情，而是從腕間去下銀十字項鏈，自顧自的替威廉二世解釋。
“聯合調查隊深入血色地帶，從里面帶回來的‘神秘種’，就是真正的魔女，七大災厄之一。”
她盯著威廉二世，緩聲說道。
“請讓我來淨化陛下，去除魔女降下的詛咒。”
……
寢宮外面的阿爾伯特，盯著窗欞縫隙滲出的白霧。
眼前的侍衛沒有發現，地毯上的色彩正在緩慢褪色，有什麼東西……正在吞噬周圍的生命。
當依搦斯再次出現在門口的時候，聖袍下擺沾染著碎光。
她有些蒼白的指尖，纏繞著一根半透明的絲線，另一端延伸向寢宮深處，綁在皇帝的身上。
“陛下需要靜養。”
她展露出來的笑容，完美得令人心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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