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在鑽刃的絞殺下，四處崩裂。
整株藤蔓發出淒厲的尖嘯，如同千萬只異蟲在同時哀鳴。
主要的軀干開始崩潰，就連表皮也迅速干枯剝落。那些不斷蠕動的在觸須在空中僵直，隨後如灰燼般飄散。
德萊恩的機甲半跪在戰場中央，機體表面凹凸不平，但生物“鎧甲”仍在生殖。
他抬起頭，透過逐漸消散的孢子霧靄，看到了那個已經遠去的身影。
“回來，給我回來……”
……
德萊恩的眼前一片模糊。
消毒水的氣味刺入鼻腔，醫療儀器的滴答聲在耳邊回響。
他看到了萊娜博士的身影，並試圖向對方打招呼……只是，自己的身軀沉重如鉛，全身的神經末梢都在傳遞著疼痛。
“好痛，太痛了……發生了什麼？”
“真是狼狽啊，德萊恩。”
熟悉的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
德萊恩猛地睜大眼楮——不是現實中的眼楮，而是某種更深層的、靈魂層面的注視。
他發現自己回到了那個神秘的世界里，但是腳下已經換成了平靜如鏡的水面，倒映著記憶碎片。
在這處地方的盡頭，一個身影緩步走來。
米夏埃爾。
對方穿著那身熟悉的舊式軍裝，金色的短發微微翹起，嘴角帶著一抹略顯戲謔的笑容。
他的眼楮依舊明亮，像是從未被死亡沾染過。
“哥哥。”
德萊恩的聲音嘶啞，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
“你失控了。”
“米夏埃爾”走近德萊恩，伸手按住德萊恩的胸口。
現實中的那里，此刻已經纏滿了繃帶，生長出了不規則的組織。
“你再這麼失控下去，就會和機體里面的生物核心成為一體，變成一只徹頭徹尾的怪物。”
“我……”
德萊恩低頭，發現自己的胸口裂開了一道漆黑的縫隙，里面涌動著一種暗紅色的能量，像是被污染的血液。
“為什麼……會這樣？”
“你繼承了我和利昂的全部，是所有人的希望。”
“米夏埃爾”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在另一個世界里的記憶，是寶貴的‘知識’，當你學會用東方人的思維考慮問題，就會領先于其他人一大截。”
“利昂，他也在這里嗎？”
德萊恩听到另一位哥哥的名字，神色微怔。
雖然先前的記憶里面，他也看到了有關于利昂的記憶，對這個結果有所預料。
可是，為什麼“米夏埃爾”都現身來見自己，另一位哥哥卻遲遲不肯露面，還藏在意識深海里的某一處角落。
“當然。”
“米夏埃爾”看出德萊恩的疑惑，寬聲說道︰“你和他已經見過面了，並且使用他的力量。”
“不可能，我不記得這件事情……”
德萊恩把話說到一半的時候，戛然而止。
因為他突然想到……
在自己剛剛失去記憶的時候，第一次坐進“瓦爾基里”機甲的時候，第一次面對“騎士”級異蟲的時候。
有一個男人在識海中現身，用精湛的駕駛技術戰勝異蟲，幫自己化險為夷。
“原來，操控機體的人是哥哥！”
“傻瓜。”
“米夏埃爾”揉了揉德萊恩的頭發，笑著說道︰“無論是我還是‘利昂’，都只是你的助力，做出決定的是你本人。”
“對不起，我沒有做好……”
德萊恩的攥緊拳頭，指甲幾乎要刺進掌心。
他想起阿爾貝蒂娜的犧牲，自己即使利用了這麼多人的助力，也無法戰勝那個魔女。
為了殺死一個召喚出來的眷屬，異化成蟲類的機甲就已經拼盡全力。
“不怪你，是她們太過狡猾了。”
“米夏埃爾”快要將德萊恩的頭發揉亂。
在他的眼里，無論這個弟弟的長到什麼歲數，都是家里面那個需要保護的孩子。
“我只考慮到了克蕾雅‘貪欲’魔女的身份，沒有想到另一名魔女也藏在暗處。”
僅靠德萊恩看到的信息，“米夏埃爾”就已經推斷出克蕾雅逃生的手段。
他緩聲解釋道︰“‘嫉妒魔女’的名字叫做伊莎貝拉，她擁有的權能是真偽，能夠將謊言變為真實，真實化為虛無。”
“什麼意思？”
“簡單來講，她能改變任何生物的認知……例如，她可以將你的意識轉嫁在一根木頭上，讓所有人都認為這根木頭是你。”
“哈？”
“當然，在大家的視角里，你或許是患病，或許是癱瘓……毫無疑問，大家會把真實的你遺忘，對木頭噓寒問暖。”
德萊恩不自覺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顫抖的雙手。
他無法想象，這種超越規則的能力，竟然會是一個魔女的權能。
單純的想象，就讓人感到可怕。
“伊莎貝拉是最棘手的魔女之一，遠超克蕾雅。”
“米夏埃爾”繼續解釋道︰“對于真正的魔女來說，克蕾雅的掠奪權能只是徒有其表，只能凌駕于改造魔女之上。”
德萊恩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米夏埃爾”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中沒有多余的感情，只有一種近乎憐憫的理解。
“對不起，德萊恩……是我和利昂沒有履行好哥哥的職責，才會讓你來面對這一切。”
沉默過後，這個異常溫柔的大哥，才用自責的語氣說道︰“如果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能改變歷史的進程……你就會活在一個沒有戰爭的世界里，不用繼承菲尼克斯家族，不會遇到這些魔女，不需要親自登上戰場。”
他收回手，輕聲問道︰“你恨我嗎？”
德萊恩仰起頭，用顫抖聲音抽泣。
恨？
他當然恨過。
他恨得是哥哥的犧牲，自己的無能，還有那些可惡的異蟲。
“哥哥，我不想再失去了。”
“米夏埃爾”笑了，笑容里的溫暖刺痛了他。
“那就別再把自己當成兵器。”
他的手輕輕撫過德萊恩的額頭，像是小時候哄他入睡時的那樣。
“你還活著，德萊恩，你要銘記這一點……被七大罪冠名的魔女固然強大，但是她們中的每個人都存在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