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老師,現在你能感受到這種‘契約’中被人動手腳的感覺了嗎?明明只是正常的和平條約,但是卻牽扯出了這麼多意料之外的情況,甚至還有一場大戰...”
法戈和阿羅娜並肩走在鋪滿了西沙的沙灘上,男人將自己的外套和鞋子留在了稍遠處的沙地上,確保不會被海水沾濕——他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畢竟這片海洋只是用數據模擬出來的,並非真正的大海。
等到自己離開了這片空間,毫無疑問身上還是干爽的。
但他還是這麼做了,就像是自己每次去海邊的時候都應該做的樣子一樣,這是在海邊的沙灘上散步的一環。
奔三的老男人將自己的褲腿卷起來,露出了腳踝和小腿,感受著細沙在自己的腳下摩擦的感覺。
“舉例來說,外界也有與獅子締約或者是與虎謀皮的說法,都是說不切實際的條約吧?”
“雖然不是很準確,但是只是從字面上來理解的話,這麼說也沒錯,這是和惡魔之間簽訂的交易呢。”
“老師說的是伊甸條約嗎?”阿羅娜听到老師的評價,與惡魔的交易的說法,似乎有些低落。
“不,不是伊甸條約,只是阿里烏斯派系做出的選擇。”
男人拍了拍阿羅娜的後背︰“...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原本都有機會規避掉,以我認識的數秘術的成員來說,雖然他們基本上就是沒什麼底線的瘋狂科學家,但是他們至少知道自己的研究會造成什麼結果。”
巨匠承認了研究的徹底失敗,只能從殘破的碎片中吸收經驗;戈爾孔達知道自己收集的神秘不過是都市傳說水平的玩意,遠遠算不上世界的根源本質;就算是想要用理性解析神性的黑服,也知道自己創造出來的人造神也遲早有要被消滅的一天。
唯獨只有掌控著阿里烏斯派系的夫人不知道,或者是不承認自己的失敗。
毫無疑問——每個想要觸及到上位者的派系最終都失敗了,區別只是發現失敗和接受失敗的早晚而已。
而越晚接受自己的失敗,越晚反思的,就越是一意孤行,最終將導致不可挽回的破滅結局。
隱藏在看似理性和現實的世界下面,真是數秘術和阿里烏斯這種東西,不可謂不荒謬。
世界是荒謬的,而人生要麼無聊要麼痛苦。人的理性往往和現實發生的事情並不相兼容。
人認為賑災的捐款會送到災民手上,沒想到的是會變成縣長夫人的耳環與縣長大人的別墅。
某一種欲望的出現必定對應著這種願望的滿足,渴了就應該要喝水,餓了就應該要吃飯,看見這種貪污賑災款的事情就應該義憤填膺,但事實不是這樣的——事實從來不是這樣的。
法戈很清楚當理性與現實不兼容的時候,有些人覺得痛苦,有些人只會發笑,或者說人在生氣到一定程度之後是真的可以笑出來的。
雖說人的存在先于本質,而人的本質取決于人對自己的思考,是思考決定了自己成為了什麼樣的人。
但似乎在阿里烏斯,這種理論並不成立,法戈之前對于阿里烏斯的學生的處境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
即便公主可以拒絕犧牲自己,但如果是為了阿里烏斯的絕大多數學生換得一個穩定的未來呢?
她不犧牲自己,就沒有後來那麼多事了,但相應的這是否也要擔負一定的道德責任,畢竟學生們脫離赤貧的機會就在她的一念之間。
因此阿里烏斯學生對自己的本質的定義,已經失去了選擇的自由,她們只能接受這點不公平的交易。
有人認為人的本質來源于被社會規訓而放棄了自己的部分自由,以將自己修剪成適合社會形態的樣子,獲得社會性才能確立人的存在。
也有人認為人的存在是源自于反抗社會的規訓,拒絕系統化和一體化;自由在荒誕的世界中處處受限,因此反抗本身才顯得比自由的意志更為可貴。
只不過絕大多數阿里烏斯派系的學生選擇了規訓,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她們至少真的能團結起來,即便是團結在一個虛假的目標下。
里厄醫生正是通過對環境的反抗,依靠行動完成了自我的塑造,只是單純的道德思辨不能解決任何事情。
阿里烏斯需要樹立一個反抗的典型,一個認清了夫人本質的角色,才能將阿里烏斯從夫人創造的秩序中拯救出來,雖然消弭掉她的虛無主義觀念的影響還尚有時日。
但...種下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其次是現在。他覺得有這麼做的必要的話,最好的行事時機就是現在。
“你也不是很喜歡阿里烏斯那群人的做法對吧,會長?”法戈順著阿羅娜的意思繼續提問道。
“嗯...啊不對,會長是誰啊?”
“又被我騙到了,哈哈——嗷!”
男人了剛剛笑了沒兩聲就慘叫了起來,阿羅娜戴著彩色墨鏡,然後用自己赤裸的腳對著老師的小腿狠狠的踹了一腳。微紅的腳底帶著圓潤的足跟,在踹到老師腿上的時候,實不相瞞先感覺到的是柔軟的觸感,然後才是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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濺起來的沙子都飛到了老師的臉上。
這里是賽博空間,沒有實際的傷害,疼痛也就是疼一下而已。
“好了,我還要去和另外兩個阿里烏斯的學生聊聊,需要拜托你另一件事。”
“請講,老師,我不是什麼會長哦,我是什亭之匣里面的超級人工智能,阿•羅•娜•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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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來了,老師?”
雙目無神的女孩蜷縮在房間中角落中的座位上,即便是站在門口看著她都能讓法戈感到有些心碎。
美�D抬起自己的目光,里面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虛空。
法戈嘆了口氣。
“說說吧,阿里烏斯發生了什麼,以至于你們要采取這樣的極端行動。”
“阿里烏斯無事發生。我們過得很好。只是在執行命令。”
“只是執行命令無法解釋阿里烏斯派系的行動,集中營的醫生也只是在執行人體試驗和屠殺的命令而已,他們難道不用負責嗎?”
“門奇醫生確實沒有負責。”
“但他也沒有作惡,因此不用負責,只是隨波逐流的話,責任也有你的一份。”
“在阿里烏斯的環境中,反抗和自殺有什麼區別......老師?”
美�D看著老師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了她的身邊,一把拉過她的手腕,將上面的繃帶解開。
“這就是區別,要是反抗真的等于自殺,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情。”
“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毫無意義,這只是我對這個世界的答案而已。”美�D嘗試著從老師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腕,她可以這麼做,但意識到老師粗糙而溫暖的手正在與用力抓著自己,她還是放棄了掙扎。
正如同西西弗斯推動巨石,巨石滾落確實是人生的荒誕,重復推動卻並非是無用功,這是對命運本質清晰而直白的凝視。
如果坦然接受了巨石會不斷滾落而拒絕推動石頭,那麼這不僅在生活上終止了反抗,也是一種精神上的自殺。
她的精神正相反,正在向著外界求救,傷痕證明這是生命的尊嚴的最後一道反抗的手段。
或許在冰涼的刀刃接觸到皮膚的時候,依靠對荒誕生活的殘酷反抗,可以取得暫時的瞬間意義。
荒誕是起點,反抗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
“你的反抗結束了,在夏萊沒有人會逼迫你接受荒誕的現實,你可以尋找自己的意義。”
“為什麼?”美�D對于老師的態度的軟化非常不理解,自己犯下大錯,不應當得到原諒。
“人的尊嚴在于決不妥協,即便是以極端的手段反抗虛無化的進程。”老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與其說是正在訊問阿里烏斯的學生,面對美�D可以說,老師本就不打算在她的身上問出點什麼來。
“好好休息吧,你已經不用再戰斗了。”說完,老師轉身離開了這間小房間。
他看見fox小隊正等在門外。
“老師真的要收留她們嗎?總感覺像是外面撿到了被人拋棄的寵物帶回來家養的感覺......”
“你們才是寵物啊,四只小狐狸。”
“狐狸什麼的......”妮可臉上有點流汗黃豆了。
“如果我能konkon叫的話,老師是不是就可以免費管飯了?”音葵倒是可以接受自己作為寵物的身份。
“什麼狐狸嘛,把srt的學生當成寵物只有你這種大人做得出來這種事情了吧?”
听說了在自己昏迷期間一直是老師扛著自己的行動,原本胡桃還有點感動的,但是听到老師的下頭發言之後意識到,自己不能對老師表現的太溫柔了。
冷面的雪乃則是訊問︰“所以美�D同學的安排是?”
“安排一間小宿舍房間,確保房間中沒有利器,窗戶不能完全打開。”以免她在夏萊又做出什麼讓老師頭疼的事情。
老師可不想看到每天下班回休息區就能看到番茄醬或者人下水之類的東西。
聲音從門的另一邊傳來,老師的對話清晰的傳入了美�D的耳中。
蜷縮在座位中的女孩,這下蜷縮的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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