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悠長而蒼涼的號角,
一支全新的騎兵,從匈奴軍陣那黑壓壓的後方,緩緩而出。
他們只有三千人。
這些騎士,胯下的戰馬比尋常的草原馬更高大、更神駿,通體烏黑,沒有一根雜毛,
騎士的身上,披著厚重的皮甲,皮甲之外,還罩著一張張完整的狼皮。
那猙獰的狼頭,正對著前方,仿佛隨時會活過來,發出嗜血的咆哮。
他們的臉上,用凝固的血漿畫滿了詭異而扭曲的圖騰,
他們,就是頭曼的牙帳親衛——狼衛。
為首的狼衛頭領,拔出彎刀高高舉起。
三千狼衛,同時舉刀,動作整齊劃一,
馬蹄踏在血泥之上,發出的聲音沉重而富有節奏,
“頂住!給老子頂住!!”
秦軍的軍侯們發出聲嘶力竭的咆哮,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絕望時刻。
“嗚——嗚——嗚——”
秦軍大營的後方,突然響起了一種低沉而急促的號令!
所有正在苦戰的秦軍士卒,都下意識地循聲望去。
只見,在中軍帥旗之下,一面從未見過的、純黑色的巨大令旗,被緩緩升起。
那旗上,沒有玄鳥,沒有任何圖騰。
中軍大陣,數十輛造型古怪的四輪大車,被一群穿著特殊的士卒,緩緩推了出來。
這些大車上,架設著一種類似投石機的器械,但結構更加復雜精密,
在這些器械的投臂上,是一個個半人高的、黑乎乎的陶罐。
陶罐被密封得嚴嚴實實,罐口處,伸出一截短短的、浸透了油脂的引線。
劉季茫然地看著這一切,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是什麼?
大將軍被嚇瘋了,要用這些壇壇罐罐去砸匈奴人的狼衛?
不僅是他,幾乎所有的秦軍和匈奴人,都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感到了費解。
狼衛的沖鋒甚至都為之緩了一緩,顯然也被這詭異的場面弄得有些遲疑。
高地之上,頭曼單于皺起了眉頭︰“蒙恬在搞什麼鬼?”
只有冒頓,他死死地盯著那些造型古怪的大車和黑陶罐,那雙陰鷙的眼楮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絲濃重的不安,
“放!”
黑色令旗,重重揮下!
負責操控大車的士卒點燃了陶罐上的引線。
“嗤——”
一股刺鼻的硫磺硝煙味,瞬間彌漫開來。
“嗡——!”
數十具投臂同時揮下,發出一陣沉悶的機括轟鳴。
數十個冒著青煙的黑色陶罐,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詭異的拋物線,越過秦軍的頭頂,精準地向著正在沖鋒的狼衛陣型最密集處,落了下去。
一名狼衛百夫長臉上露出不屑的冷笑,他甚至懶得格擋,準備用自己強悍的身體,硬生生撞碎這可笑的陶罐。
陶罐落地。
就在那名百夫長嘴角的冷笑還未完全綻開的瞬間。
“轟隆——!!!!”
一聲巨響,驟然炸開!
瞬間吞噬了周圍數名狼衛!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
數十個陶罐,在同一時間,轟然爆炸!
“轟!轟!轟!轟隆隆!!”
堅硬的陶罐碎片,在爆炸的瞬間,被賦予了無與倫比的恐怖動能,混合著灼熱的氣浪,向四面八方瘋狂濺射!
那些自詡強悍的狼衛,他們身上厚重的皮甲,在這些高速飛行的死亡碎片面前,脆弱得如同春天里最後一片枯葉。
“噗嗤!噗嗤!噗嗤!”
無數血肉被撕裂的聲音,密集得讓人頭皮發麻。
沖在最前面的上百名狼衛,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被這股源自地獄的烈焰與風暴,連人帶馬,撕成了無數塊焦黑的、冒著青煙的碎肉!
戰馬淒厲的悲鳴,騎士驚駭的殘肢,混合著飛濺的內髒和滾燙的鮮血,沖天而起,又如同暴雨般落下。
整個戰場,陷入了一片詭異的、長達數秒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神跡般的地獄景象,震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妖……妖術!這是秦人的妖術!!”
一名幸存的狼衛,臉上畫的圖騰早已被鮮血和恐懼沖刷得模糊不清,他扔掉手中的彎刀,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撥轉馬頭,瘋了一樣向後逃去。
他的崩潰,像一根導火索。
他們胯下的戰馬,早已被這驚天動地的巨響和刺鼻的硝煙味嚇得發了瘋,不听使喚地人立而起,四處亂竄,將自己的主人掀翻在地。
那支剛剛還氣勢如虹、被譽為不可戰勝的牙帳親衛,此刻,變成了一群沒頭蒼蠅,在火焰和濃煙中,自相踐踏,鬼哭狼嚎。
“……天……天雷……”
高地之上,頭曼單于臉上的興奮與貪婪,早已凝固成一片死灰。他如遭雷擊,渾身劇烈地顫抖著,手中的黃金彎刀“當啷”一聲,無力地滑落在地。
“長生天……拋棄了我們嗎?”他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就在匈奴人全軍陷入混亂和恐懼的瞬間。
那面純黑色的令旗,再次揮下。
“放!”
又是一輪。
又是數十個死亡陶罐,呼嘯著,落入了匈奴軍陣最密集的中軍。
“轟隆隆——!!!”
又是一片血肉橫飛的人間地獄。
秦軍的軍陣中,爆發出山崩海嘯般的狂喜吶喊!
“大將軍神威!大秦萬年!!”
壓抑已久的士氣,在這一刻被徹底點燃,化作滔天的戰意!
帶隊的軍侯猛地拔出秦劍,劍鋒遙指前方那片已經徹底混亂的匈奴大軍,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了勝利的咆哮︰
“全軍!反擊!!”
屠殺。
當戰爭的天平,因為一種超出理解範疇的力量而驟然傾斜時,剩下的,便不再是戰斗,而是一場冷酷高效的屠宰。
秦軍在軍官的號令下,不再被動防守,而是向著那片已經徹底崩潰的匈奴,緩緩地碾壓了過去。
“咚!”
“咚!”
“咚!”
沉重的腳步聲,此刻不再是悲壯的戰歌,而是為匈奴人奏響的送葬曲。
那些剛剛還凶神惡煞、在秦軍陣線前肆意馳騁的匈奴騎兵,此刻早已沒了半分戰意。
神之怒火般的“震天雷”,徹底摧毀了他們引以為傲的勇氣。
他們的精神,已經先于肉體被擊潰。
他們哭喊著,咒罵著,像一群被虎群追趕的驚慌羚羊,不顧一切地撥轉馬頭,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瘋了一樣向著來路狂奔。
數十萬人的大軍,在極度的恐慌下,早已失去了任何秩序。
人撞人,馬撞馬,自相踐踏造成的傷亡,甚至比秦軍的追殺還要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