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住!都他娘的給老子頂住!”
劉季揮舞著秦劍,拼命想要將潰散的人群重新組織起來。
但他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和慘叫聲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一場屠殺,再次上演。
夏侯嬰拖著一條受傷的腿,拼死將一個沖向劉季的匈奴騎兵從馬上拽了下來,隨即被後面另一匹戰馬狠狠撞飛,滾落在地,不知死活。
“大哥!”
樊噲紅著眼,想去救援,卻被三個匈奴騎兵死死纏住,他左支右絀,身上瞬間多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動作也漸漸遲緩下來。
劉季的心,一點點沉入了冰冷的深淵。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奇招了。
火攻,是他最後的底牌。
底牌打出,卻只換來了片刻的喘息。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帶來的那一千號人,像被割倒的麥子一樣,成片成片地倒下。
那些昨天還在抱怨伙食,還在跟他插科打諢的鮮活面孔,此刻,都變成了一具具殘缺不全、血肉模糊的尸體。
他手中的劍越來越沉,流血的手臂早已麻木。
絕望,如同一張冰冷的網,將他牢牢罩住。
殿下啊……
你的五千鐵騎,到底在哪兒啊?
再不來……就真的要給我們收尸了!
劉季一劍蕩開一把砍向他脖頸的彎刀,虎口巨震,秦劍幾乎脫手飛出。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後背重重地撞在了一輛燃燒殆盡的大車上。
他的面前,是三名獰笑著的匈奴騎兵。
他們呈一個半圓形,將他所有的退路都封死。
亂軍之中,呼衍豹一眼就看到了這個拼命指揮的“大魚”,眼中迸發出嗜血的光芒。
“殺了他!”
呼衍豹發出一聲號令。
三把彎刀,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帶著淒厲的風聲,同時向著劉季的要害砍來。
劉季的瞳孔,猛然收縮。
他能躲開一把,甚至兩把,但絕無可能同時躲開三把。
吾命休矣!
他腦海中,閃過的不是亭長的職位,不是沛縣的妻兒,而是一種巨大的、荒誕的不甘。
老子好不容易混出點人樣,還沒來得及享受榮華富貴,就要死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他閉上了眼,準備迎接那撕裂身體的劇痛。
然而……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到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悉的震動!
“咚!咚!咚!咚——!”
緊接著,一聲穿雲裂石的號角,如同九天之上的龍吟,撕裂了整個戰場的喧囂!
“嗚——!”
劉季猛然睜開眼。
他看見,圍攻他的那三名匈奴騎兵,臉上的獰笑,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見了鬼般的驚駭。
其中一人的胸前,毫無征兆地爆開一團血花,一支粗重的長矛,已經從他的後心貫穿而出,將他死死釘在地上,矛尖上甚至還掛著破碎的內髒。
巨大的力道將他整個人從馬背上挑起,然後像扔一個破麻袋一樣甩了出去!
在他們身後,那片白茫茫的雪原之上,一道由純粹的黑色組成的洪流,正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而來!
五千鐵騎!
五千名大秦銳士,如同一片移動的鋼鐵森林!
那面在風雪中獵獵作響的黑色龍旗,此刻,在劉季眼中,比天底下任何東西都要親切,都要可愛!
“援軍……是殿下的援軍!”
不知是誰,用哭腔喊出了這一句。
絕望的戰場上,所有幸存的民夫,都如同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他們或哭或笑,或癱軟在地,或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嘶啞的歡呼。
“完了……”
呼衍豹看著那勢不可擋的鐵騎洪流,看著那片已經將他們三面包圍的鋼鐵森林,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淨。
他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掉進了一個為他精心準備的陷阱。
高坡之上,扶甦靜靜地立馬于大旗之下,玄色的大氅在他身後翻飛如墨。
那雙曾經溫潤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決然。
站在陣前的王離剛剛扔出了自己手中的長矛,
然後發出一聲震天的怒吼,他猛地拔出腰間的秦劍,向前狠狠一揮!
“大秦銳士!隨我——沖鋒!!”
“風!”
“風!”
“大風!!”
五千名鐵騎,同時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咆哮。
下一刻,數千支強弓硬弩對準了匈奴陣中,密集的箭雨如同黑色的死神之鐮,狠狠掃過。
“噗!噗!噗!”
沖在最前方的數百名匈奴人連反應都來不及,便如下餃子一般紛紛墜馬。
緊接著,鐵騎洪流,開始加速!
沒有試探,沒有迂回,只有最直接、最蠻橫的正面碾壓!
最前排的匈奴騎兵,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被那鋼鐵森林貫穿了身體。
“噗嗤!噗嗤!噗嗤!”
王離一馬當先,他手中的長劍飽飲鮮血,那道淺淺的疤痕,此刻在他殺氣騰騰的臉上,顯得無比猙獰。
他身後,是五千個和他一模一樣的殺戮機器。
他們組成一個密不透風的錐形陣,以王離為矛尖,硬生生地將匈奴人的陣型,從中間鑿穿!
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血肉橫飛!
“穩住!都給我穩住!向我靠攏!!”
呼衍豹目眥欲裂,他拼命地揮舞著彎刀,試圖將已經潰散的部隊重新聚集起來。
然而,他的努力,是徒勞的。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掙扎都顯得蒼白無力。
被鑿穿的匈奴騎兵,徹底失去了建制,化作了一盤散沙,被秦軍分割包圍,逐一剿殺。
呼衍豹知道,大勢已去。他心中涌起一股無邊的悔恨和恐懼。他不想死!
“撤!向北撤!”他嘶吼著,撥轉馬頭,帶著身邊最後僅存的幾十名親衛,不顧一切地向著北方突圍。
“想跑?”王離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他長劍一指,“兩翼合圍!一個都別放過!”
兩支在側翼的騎兵隊,如同兩只張開的巨螯,狠狠地向著中間合攏,徹底斷絕了呼衍豹最後的生路。
戰斗,變成了一場追逐和屠殺。
一個時辰後,風雪漸小。
雕陰山下的這片雪原,已經徹底被染成了紅色。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馬匹的腥臊味、以及焦炭的味道,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
扶甦在王前等人的護衛下,緩緩策馬,走進了這片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