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宮外,莊嚴肅穆。
扶甦步履堅定,朝宮門走去,聲音洪亮,回蕩在空曠廣場︰“扶甦求見父皇!”
傳令侍衛不敢怠慢,一路小跑進入宮內。
不久,中車府令趙高親自迎了出來,臉上堆滿了諂媚笑容,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扶甦公子,陛下正處理政務,讓您進殿等候。”趙高聲音尖細,帶著幾分討好。
“有勞中車府令。”扶甦微微頷首,語氣平淡。
“不敢當,不敢當。”趙高連連擺手,姿態放得極低,即使扶甦對這宮中道路早已爛熟于心,他依舊殷勤地在前方引路,像極了一名盡職盡責的侍從。
進入大殿,扶甦目光落在高台之上。
嬴政跪坐,手持竹簡,正聚精會神地批閱奏章。
趙高躡手躡腳地走到嬴政身旁,俯身低語︰“陛下,扶甦公子到了。”
大殿內靜得落針可聞,只有蠟燭燃燒時偶爾發出 里啪啦油脂爆裂聲。
扶甦趁機仔細觀察著嬴政,只見嬴政面色紅潤,身軀挺拔,絲毫沒有中毒跡象。
難道我猜錯了?扶甦心中疑竇叢生。
或許是父皇想讓李斯死?但轉念一想,這又與父皇性格不符。
若真要李斯性命,只需一紙詔書,李斯便只能乖乖領死,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扶甦思緒萬千,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嬴政終于放下手中竹簡,抬眼看向扶甦,聲音低沉威嚴︰“何事?”
扶甦收攏了紛亂思緒,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朗聲開口︰
“父皇昨日將組建文華府重任托付于兒臣,兒臣深感責任重大,夙夜憂嘆,唯恐有負父皇厚望。”
扶甦頓了頓,偷瞄了嬴政一眼,見他並無不悅之色,才繼續說道︰
“兒臣自知才疏學淺,難以獨自勝任,故欲舉薦御史張蒼為府長,輔佐兒臣處理文華府一應事務。”
扶甦將昨日與甦齊、今日與李斯商議內容,擇其要點,向嬴政細細道來。
他將文華府組織架構娓娓道來,如同一個躊躇滿志的創業者,向嬴政這位“投資人”描繪著宏偉藍圖。
畢竟,文華府上下數十口人,總不能讓扶甦一人養活,這又不是他的私人門客。
嬴政靜靜地听著,深邃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但很快又被冷峻所取代。
待扶甦說完,嬴政淡淡地應了一聲︰
“準奏。”
“在章台街賜你一座府邸,用作文華府辦公之所。”
說完,嬴政便低下頭,繼續批閱那堆積如山的奏折,今日還有幾十斤的奏折等著他處理呢。
扶甦見嬴政再無其他吩咐,正欲告退,卻又想起一事,猶豫片刻,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稟奏。”
嬴政聞言,再次抬起頭,深邃目光如利劍般刺向扶甦,那逼人目光讓扶甦汗毛倒豎,如芒刺在背。
扶甦心中忐忑,卻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
“今日,左丞相李斯前來東宮,向兒臣舉薦張蒼御史。”
“閑談間,李斯無意中提及,他不慎將陛下御賜丹藥掉落在地,被家中黃狗誤食……”
嬴政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心想,你堂堂大秦長公子,丞相家狗的事也要來煩我?
我案上之事,哪一件不比一條狗重要!
“扶甦,文華府一事,你需盡心竭力,莫要讓朕失望。”
嬴政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巨石,沉甸甸壓在扶甦心頭,那話語中暗藏的怒意,如同一把鋒利匕首,抵在扶甦喉嚨。
扶甦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渾身血液仿佛都被凍結,僵硬得無法動彈。
扶甦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干澀的喉嚨,頂著那幾乎要將他撕碎的壓力,硬著頭皮,一字一頓地開口︰“那只黃狗,在吞食丹藥後,僅僅過了半個時辰,便……便一命嗚呼了。”
隨著扶甦話音落下,大殿之內,溫度驟降,仿佛瞬間墜入冰窖。
那股寒意,比極北之地的萬年寒冰還要凜冽,還要刺骨。
扶甦感覺自己就像是一葉孤舟,置身于狂風暴雨的大海之中,隨時都有可能被巨浪吞噬。
扶甦的血管,在那極寒的壓迫下,幾乎要爆裂開來。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了。
每一息,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在大殿上方響起幽幽的聲音︰“退下吧。”
這三個字,對扶甦而言,無異于天籟之音,如同久旱逢甘霖。
直到雙腳踏出大殿門檻,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扶甦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扶甦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如雨點般滾落。
扶甦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衣衫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他那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的身軀。
扶甦思緒紛亂如麻,
這丹藥一事,
究竟是父皇有意賜死李斯,
還是有人暗中謀害父皇卻被李斯無意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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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甦百思不得其解,
他決定暫時放下這團亂麻,
眼下最緊要,
是將文華府一事辦妥,
向父皇證明自己有能力駕馭百家思想,
而非被其束縛。
“甦齊所言極是,我注六經,方為正道。”
扶甦喃喃自語,
眼神愈發堅定。
他想起甦齊那番驚世駭俗之言,
心中豁然開朗。
“公子,您沒事吧?”
身旁侍衛見扶甦神色有異,
關切詢問。
“無妨。”
扶甦擺了擺手,
示意侍衛退下。
他深吸一口氣,
平復激蕩心緒,
邁步向東宮走去。
“張蒼已在府外等候多時。”
侍衛稟報。
“快請!”
扶甦聞言,
精神一振,
快步迎了出去。
府門外,
張蒼一襲青衫,
身形挺拔,
靜靜佇立。
“張御史,久等了!”
扶甦拱手施禮,
臉上露出笑容。
“公子折煞我也。”
張蒼還禮,
語氣謙遜。
“張御史,請!”
扶甦側身,
將張蒼迎入府中。
二人並肩而行,
邊走邊談。
“文華府初建,百廢待興,還望張御史不吝賜教。”
扶甦語氣誠懇。
“公子言重,蒼定當竭盡所能,輔佐公子。”
張蒼正色道。
“有張御史相助,文華府定能大放異彩!”
扶甦眼中充滿期待,
“走,你我二人共商大計!”
二人步入大堂,
分賓主落座。
“張御史,你對文華府有何見解?”
扶甦開門見山。
“公子,蒼以為,文華府當以‘兼容並蓄,博采眾長’為宗旨,廣納天下賢才,共襄盛舉。”
張蒼侃侃而談,
“蒼不才,願為公子馬前卒,披荊斬棘!”
“好!”
扶甦擊掌贊嘆,
“張御史之見,正合我意!”
二人相視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扶甦走後的咸陽宮內,氣氛凝結如寒冬臘月,冰冷氣息仿佛要將一切生機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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