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菲的寢房里,油燈的光晃得人眼暈。她靠在床頭,後背墊著個繡著牡丹的軟枕,一只手攥著帕子揉太陽穴,另一只手搭在床沿,指節都泛了白,額頭上還沁著層細汗,每喘口氣都帶著點沉重 —— 剛才在大堂里被胡石頭和陳美嘉鬧的那一出,差點沒把她的頭給疼裂了。
“你們說…… 美嘉不會是瘋了吧?” 呂子喬站在床尾,手里還攥著半本沒看完的賬本,眼神里滿是慌神,“前一會兒還哭著要回家,後一會兒就舉著鞭子要挨揍,這轉變也太快了!”
“她瘋不管,別帶著我弟一起瘋啊!” 胡一菲掀開被子坐起來一點,聲音都有點發顫,“我弟本來都答應回家了,這倒好,被她一攛掇,又不想走了,這要是出點事兒,我咋跟我爹交代?”
“明明是你弟帶的她……” 呂子喬小聲嘀咕了一句,見胡一菲瞪過來,又趕緊改口,“好吧,他倆互相帶的,都有責任。”
曾小賢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手指還在胳膊上輕輕敲著,眼神里滿是琢磨“這里頭,肯定有貓兒匿。前後才不到半個時辰,態度咋說變就變呢?美嘉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不可能平白無故就硬氣起來。”
“可不咋的!” 關谷神奇從門外探進半個身子,手里還拿著個剛啃完的骨頭,“我剛才在廚房都听見了,她喊得那叫一個響亮,跟要上刑場似的,這要是沒啥原因,我不信!”
眾人齊刷刷地轉頭,看向站在角落里、一直低著頭摳手指的莫小貝。
莫小貝被看得一哆嗦,趕緊往後縮了縮,雙手亂擺“別看我,我可啥都沒說啊!真的!”
“發個誓先。” 曾小賢挑了挑眉,語氣里帶著點不容置疑,“別跟我們耍小聰明。”
莫小貝咬了咬唇,眼珠子轉了轉,小聲說“我要是說了,就讓我滿臉長小痘痘,好久都消不了!”
“腳心!” 眾人異口同聲地喊 —— 誰都知道,莫小貝最在意的是臉,長痘痘根本嚇不到她,可腳心長痘痘,走路都疼,那才管用。
“好吧好吧!我說!” 莫小貝垮下臉,蔫蔫地耷拉著腦袋,“我是跟她說了生日驚喜的事兒,可那是她嚴刑逼供的!她抓著我的胳膊,非要我說實話,不然就不給我買糖葫蘆了!”
“怪不得!” 胡一菲拍了下大腿,總算松了口氣,又有點哭笑不得,“我說她咋忽然這麼有骨氣了,原來是知道咱們不會真揍她,還等著驚喜呢!”
“她本來就有骨氣……” 呂子喬又小聲插了一句,見眾人都看過來,又趕緊補充,“是活活讓咱們這幾個月給磨沒了,現在知道有驚喜,又把骨氣撿回來了。”
胡一菲愣了一下,眼神慢慢軟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床單“沒啥,你們說,她在咱這兒呆了這幾個月,對她來說,是好是壞啊?”
“有好有壞。” 曾小賢從門框上直起身,走到床邊,語氣里帶著點認真,“好的一面,是終于知道民間疾苦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嬌生慣養的郭大小姐,知道掙錢不容易,也知道江湖不是光靠耍嘴皮子的。”
“那壞的一面吶?” 胡一菲追問,眼神里多了點擔憂。
“剛才子喬說過了。” 曾小賢嘆了口氣,“她剛來時那股子勇氣和沖勁,敢闖敢拼的勁兒,已經活活被咱給磨沒了。以前她敢跟山賊叫板,現在卻因為欠了點錢就哭著要回家,這要是在以前,她肯定不會這樣。”
寢房里一下子安靜下來,油燈的光映著眾人的臉,都帶著點復雜 —— 他們確實是為了美嘉好,可好像,也真的磨掉了她身上最珍貴的那點江湖氣。
第二天上午,大堂里的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灑下一片片光斑。胡石頭背著個小布包,從後院走出來,手里還攥著個沉甸甸的布袋子,走到八仙桌前,“啪” 地一下把袋子扔在桌上,幾錠銀子從袋子里滾出來,在桌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陳美嘉剛從樓上下來,手里還拿著塊抹布,見這陣仗,嚇得手一哆嗦,抹布都掉在了地上“嗯?你這是干嗎?拿這麼多銀子出來干啥?”
“給你贖身的,趕緊拿著吧。” 胡石頭把銀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眼神里滿是認真,“你欠客棧的錢,用這些銀子還,應該夠了,剩下的你自己留著,回家路上用。”
陳美嘉看著桌上的銀子,眼楮亮了亮,又趕緊縮回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怎麼好意思…… 我一回家,就把銀子還你,真的!” 她說著,還是忍不住伸手,把銀子小心翼翼地收進了自己的懷里,動作又快又輕,生怕銀子跑了。
“不用還了。” 胡石頭擺了擺手,撓了撓頭,有點靦腆地笑了,“這就算是我交的學費。”
“學費?” 陳美嘉愣了愣,手里的包袱都忘了系緊,“啥學費啊?我也沒教你啥啊。”
“就是昨天你說的,‘再累再苦,就當自己是二百五’那個……” 胡石頭說著,還舉起拳頭,學了昨天陳美嘉的樣子,“你教會我啥是江湖骨氣,這銀子就當學費,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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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美嘉 “噗嗤” 一聲笑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喔,那你是個很出色的二百五。”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咱倆都是。”
“對!咱倆都是!” 胡石頭也笑了,伸手跟陳美嘉重重地握了握,“與君共勉!”
“咳咳……” 樓梯口傳來一陣咳嗽聲,胡一菲帶著曾小賢、關谷神奇和呂子喬走下來,看著桌上空了的布袋子,還有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眼神里滿是驚異,“石頭?你這是干啥?拿這麼多銀子出來,哪兒來的?”
“行俠仗義!” 胡石頭立刻站直身子,聲音響亮,像是在宣告什麼大事。
陳美嘉也趕緊拍了拍自己的包袱,跟著附和“對!劫富濟貧!” 見眾人都瞪著她,又趕緊改口,“反正差不多就是那意思,幫我還債,也是行俠仗義的一種嘛。”
“完全是那意思,劫他爹的富,濟你的貧。” 曾小賢靠在櫃台邊,撇了撇嘴,一語道破真相 —— 胡石頭身上的銀子,除了他爹給的,還能有哪兒來的?
“你這算啥意思嘛?” 胡石頭有點急了,臉都紅了,“我這是真心想幫美嘉姐,不是劫我爹的錢!”
“呵呵,他說錯了麼?” 胡一菲走到桌前,拿起一塊銀子掂了掂,語氣里帶著點無奈,“拿家里的錢出來行俠仗義,那她是應該感謝你,還是感謝咱爹?你這仗義,來得也太容易了點。”
“我兩個都謝!” 陳美嘉趕緊接話,生怕兩人吵起來,“謝謝石頭,也謝謝伯父,等我回家,一定親自登門道謝!”
“用不著。” 胡石頭忽然把陳美嘉手里的銀子搶過來,重新塞進布袋子里,揣回自己懷里,眼神一下子堅定起來,“既然是行俠仗義,就不能把家里扯進來。我要靠自己的本事賺錢,幫你贖身,那才叫真的行俠仗義!”說完,他轉身就往門外走,腳步又快又穩,一點都不回頭。
“哎你這是干嗎?” 陳美嘉趕緊追出去,在門口喊,“你上哪兒去啊?外面不安全!”
胡石頭在門口停下,回頭笑了笑,聲音里滿是底氣“你等著吧,我一定會賺夠錢回來救你的!我要當真正的江湖人,靠自己的本事行俠仗義!”
“哎,那你早點回來呀,我等著你!” 陳美嘉站在門口,揮著手喊,直到胡石頭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戀戀不舍地收回手。
夜色漸深,男寢里靜得只剩窗外的蟲鳴。呂子喬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手里攥著一根銀簪 —— 那簪子是他娘生前留下的,簪頭雕著朵小小的梅花,還嵌著顆淡藍色的珠子,是準備送給未來媳婦的。他盯著房梁,眉頭皺得緊緊的,一句話都不說,連腳都忘了晃。
“哎,你這一晚上一句話不說,尋思什麼吶?” 關谷神奇躺在對面的床上,翻了個身,看著他這模樣,實在忍不住開口,“跟塊木頭似的,怪嚇人的。”
“明天就是她生日,我還不知道送啥呢。” 呂子喬嘆了口氣,把簪子舉起來,對著油燈的光看了看,珠子反射出細碎的光,卻沒讓他的心情好一點。
“我也不知道啊。” 關谷神奇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楮,“我本來想給她做碗長壽面,可又覺得太普通了,拿不出手。”
“嗯?你沒準備禮物嗎?” 呂子喬猛地坐起來,眼神里滿是驚訝 —— 他還以為大家都準備了,就他沒頭緒。“你不也沒準備嗎?” 關谷神奇瞥了他一眼,“別光說我,你不也拿著根簪子瞎琢磨嗎?”
“誰說我沒準備?這根簪花……” 呂子喬把簪子湊到眼前,手指輕輕摩挲著簪頭的梅花,聲音里帶著點猶豫,“這是我娘留給兒媳婦的,我不知道該不該送給她。”
“想送就送唄,你怕她不戴啊?” 關谷神奇坐起來,靠在床頭,“美嘉雖然有時候脾氣爆,但也是個懂道理的人,你送她這麼貴重的東西,她肯定知道你的心意。”
“如果是我送的,她一定不會戴。” 呂子喬又躺下去,把簪子放在胸口,聲音里滿是失落,“她現在看我就煩,昨天還說要殺了我,要是我送她簪子,她指不定會扔了,或者還給我,那多丟人。”
“那就我來送……” 關谷神奇隨口說了一句,見呂子喬眼楮亮了,又趕緊改口,“還是算了吧,回頭再鬧點誤會,說我對美嘉有意思,那不夠折騰的呢。我可不想摻和你們倆的事兒。”
呂子喬苦笑了一聲,望著房梁嘆氣“呵呵,你說我為啥老是這麼倒霉呢?”
“咋倒霉了?” 關谷神奇納悶地問,“你有學問,有客棧的股份,比我強多了,還倒霉?”
“不管說什麼,做什麼,永遠都是錯的。” 呂子喬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點委屈,“他胡石頭救她,就是行俠仗義,我要救她,就成了圖謀不軌;他跟她握手說‘與君共勉’,就是江湖義氣,我跟她多說兩句話,就是別有用心。憑啥啊?”
“那只能說明你倆不是一路人。” 關谷神奇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點開導,“美嘉是江湖兒女,喜歡胡石頭那種直來直去、敢闖敢拼的,你太細膩了,跟她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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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對。” 呂子喬攥緊了手里的簪子,指節都泛了白,“人家是什麼人吶?江湖兒女,快意恩仇,跟他們一比,我算啥呀…… 就是個只會讀書的酸秀才,連行俠仗義都不敢。”
“這都多長時間啦,你這醋勁兒咋還沒消下去呢?” 關谷神奇無奈地搖了搖頭,“從胡石頭來,你就開始吃醋,吃到現在,累不累啊?”
“消不下去了。” 呂子喬閉上眼楮,聲音里滿是疲憊,“我現在只要一想到她,就渾身不舒服,想她會不會跟胡石頭一起闖江湖,想她會不會忘了我,想她……”
“那就別想了唄。” 關谷神奇打斷他,“想也沒用,還不如睡一覺,明天再說。”
“根本忍不住,一閉眼楮,眼前全是她。” 呂子喬睜開眼,眼神里滿是迷茫,“她笑的時候,哭的時候,跟我吵架的時候,都在我眼前晃,甩都甩不掉。”
“胡扯。” 關谷神奇閉上眼楮,故意說,“我眼前就沒有她,啥都沒有。”
“那有啥?” 呂子喬追問。
關谷神奇眯著眼楮看了看,又閉上眼楮“我看看啊…… 啥都沒有,兩眼一抹黑,就想睡覺。”
“我要能像你這麼頭腦簡單就好了。” 呂子喬小聲說,見關谷神奇要瞪他,又趕緊補充,“我是說單純啊,沒別的意思。你活得簡單,比我痛快多了。”
“我告訴你吧,你就是讀書太多,把腦子給讀傻了。” 關谷神奇坐起來,拍了拍他的床板,“喜歡就去說,送禮物就去送,別跟個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的,像個爺們兒點!”
“誰不像爺們兒?” 呂子喬一下子坐起來,不服氣地瞪著他,“我只是…… 只是不想讓她為難。”
“像就趕緊敲門去呀!拿著簪子,去她房門口,敲敲門,跟她說你喜歡她,想送她簪子,不就完了?” 關谷神奇推著他的胳膊,把他往門口推。
“去就去……” 呂子喬被推得站起來,攥著簪子走到門口,手剛踫到門栓,又猶豫了,猛地把門關上,縮了回來,“不行,還是算了。”
“歡迎回來,呂大姑娘。” 關谷神奇靠在床頭,笑得前仰後合,“我就知道你不敢,還說自己像爺們兒。”
“掌櫃她弟在院里呢!” 呂子喬急得臉都紅了,指著窗戶,“我剛才從門縫里看見了,他在院里練拳呢,要是我現在出去,被他看見,他肯定以為我要找美嘉麻煩,又要跟我吵架。”
兩人趕緊湊到窗邊,扒著門縫往外偷看 —— 月光下,胡石頭果然在院里扎馬步,拳頭打得虎虎生風,嘴里還念叨著 “再累再苦,就當自己是二百五”。
呂子喬攥著簪子的手又緊了緊,心里的糾結像一團亂麻,纏得他喘不過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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