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棧的大堂剛亮透,晨光從雕花木窗溜進來,落在擦得 亮的八仙桌上,竟映出了細碎的光斑。呂子喬背著手在桌旁踱來踱去,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時不時湊到關谷耳邊嘀咕兩句,聲音壓得極低,像怕被什麼人听見。“你說她昨兒還跟我鬧別扭,今兒怎麼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子喬往廚房方向瞟了一眼,壓低聲音,“擦桌子的時候連縫兒都摳,連掌櫃的那把舊算盤都給擦得發亮,這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關谷神奇手里攥著塊抹布,也跟著犯嘀咕“誰說不是呢?我早上起來燒火,就見她蹲在灶台前,拿著小刷子刷灶眼,連鍋沿上的黑垢都給刮干淨了。我讓她歇會兒,她還說‘等我打完蠟再說’,你說這灶台打什麼蠟啊?滑溜得能摔跟頭!”
兩人正竊竊私語,樓梯上傳來 “咚、咚” 的腳步聲,曾小賢打著哈欠下樓,眼角還掛著點睡意,可腳剛沾地,他突然頓住,原本惺忪的眼神瞬間清明,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荷包,四處打量起來。
“嗯?” 曾小賢皺著眉,又吸了吸鼻子,“不對啊,這里發生過什麼事麼?怎麼跟我昨兒睡前見的不一樣了?”關谷神奇放下抹布,往門口挪了挪“你自己瞧,還看不出來?”
曾小賢繞著大堂走了一圈,手指輕輕踫了踫八仙桌的邊緣 —— 往日總沾著點面渣的桌角,如今摸上去滑溜溜的,連點灰塵都沒有;牆角那盆快蔫了的綠蘿,葉子竟被擦得發亮,連盆底的水漬都給擦干淨了;更奇的是,空氣中沒了往日的油煙味,反倒飄著股淡淡的皂角香,混著點桂花糕的甜氣,沁得人心里發暖。
“不知道…… 但就是感覺很別扭,說不出來的別扭!” 曾小賢抓了抓頭發,突然看向子喬。
呂子喬說“是不是覺得這屋變干淨了?”
“何止是干淨!” 小賢趕緊接話,語氣里滿是疑惑,“而且整潔得過分,最可怕的是,這空氣中竟然彌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你說,誰干的?”
關谷神奇和子喬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陳美嘉!”
“她一早天沒亮就起來了,” 子喬掰著手指頭數,“先是掃院子,把青石板都掃了三遍,然後就進大堂收拾,連擦帶洗,忙里忙外,我瞅著她連口水都顧得上沒喝,嗓子眼都快冒煙了。”
關谷神奇也點頭,想起早上的情景就覺得稀奇“最後我實在看不過去了,從廚房端了碗水給她,勸她稍微歇會兒,你猜她說什麼?”
子喬接過話頭,模仿著美嘉的語氣,一本正經地“等我打完蠟再說吧。”
“打蠟?” 曾小賢眼楮一瞪,差點跳起來,“她給啥打蠟?這桌子椅子是木頭的,打了蠟倒還行,難不成還給灶台打蠟?”
“你還真說對了!” 關谷神奇拍了下大腿,“這些門窗桌椅日常擺設,只要是看得見的,全都得打上蠟,連後廚的砧板都沒放過!我剛才去切菜,摸著砧板滑溜溜的,差點把菜刀扔出去!”
子喬嘆了口氣,往樓梯口望了望,沒看見美嘉的影子,又開始犯愁“她到底想干啥呀?總不能是突然轉了性子,想當勤快人了吧?”
曾小賢嗤笑一聲,往八仙椅上一坐,翹著二郎腿,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呵呵,我說了你可別難受啊。”
子喬心里“咯 ” 一下,趕緊湊過去“沒事兒你說,我扛得住。”
“根據我的經驗,” 曾小賢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一個女人,尤其是像她這麼又懶又笨的女人,如果忽然變勤快了,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心上人要來,想在心上人面前留個好印象。”
子喬皺著眉,心里有點發慌“二呢?”
“二就是心上人已經來了,” 曾小賢攤了攤手,“正藏在哪個地方看著呢,她想表現表現。”
“不可能!” 子喬立刻反駁,語氣斬釘截鐵,“我一早上都在門口坐著,除了關谷和你,就沒別人來過,怎麼可能有心上人來?”
曾小賢挑了挑眉,站起身“那就是一,不信咱們就等著瞧。” 他轉頭沖關谷神奇喊,“關谷,有空麼?給我下碗面去,昨兒吃了那咸瓜子,嘴里總覺得沒味兒。”
關谷神奇應了聲 “好 ”,剛要往廚房走,又被曾小賢叫住“陽春還是蓋交?”
“隨便,多放點蔥花就行,要碧綠的那種,剛從後院摘的,新鮮得很!” 曾小賢說完,就跟著關谷神奇往後院走,留下子喬一個人站在大堂中央。
子喬愣了愣,突然癱坐在八仙椅上,雙手抱著頭,嘴里喃喃自語“她的心上人…… 不是我嗎?難道她還有別的心上人?是誰啊?是鎮上的捕快陸展博,還是哪個路過的江湖俠客?” 他越想越慌,手都開始抖,連桌上的算盤珠都被他踫得 “ 里啪啦” 響。
就在這時,“吱呀” 一聲,客棧的門被推開了,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走了進來。這少年穿著件藏青色短打,腰間系著根牛皮繩,臉膛曬得黝黑,胳膊上的肌肉鼓鼓的,一看就力氣不小,正是胡一菲的弟弟胡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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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喬抬頭一看見他,心里的火氣瞬間冒了上來,以為是來找美嘉的 “心上人”,立刻站起來,扯著嗓子喊“老曾,趕緊出來接客!有陌生人來了!”
胡石頭愣了一下,撓了撓頭,笑著說“不用接,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住店的。”
子喬立刻把雙手往胸前一抱,擺出副警惕的樣子,眼神里滿是敵意“你找的人不在,我們客棧里沒你要找的人!”
胡石頭更納悶了,往前走了兩步“你知道我要找誰嗎?就說不在。”
“甭管找誰,通通不在!” 子喬伸手就往門外推胡石頭,語氣急促,“出去出去!我們客棧今天不迎客,你去別家吧!”
他的力氣哪有胡石頭大?胡石頭順手一拉,子喬沒站穩,“哎喲” 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後腦勺還磕在了門檻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胡石頭趕緊想拉他,卻被子喬誤以為要動手,立刻喊“這可是你自找的啊!你敢動手打人,我就報官!”
“快來人吶,有人行凶打人啦!要出人命啦!” 子喬躺在地上,扯著嗓子喊,聲音都快破了。
樓上突然傳來胡一菲的聲音,帶著點急切“這還了得?光天化日之下,誰敢在我同福客棧打人?”
胡一菲踩著樓梯往下跑,剛到二樓轉角,就看見胡石頭,眼楮一下子亮了“石頭!”
胡石頭一看見胡一菲,臉上立刻露出大喜的表情,趕緊跑過去“姐!我可算找著你了!”
“哎呀,你咋來了?” 胡一菲拉著胡石頭的手,上下打量著他,眼里滿是心疼,“一路上可順利啊?渴不渴?餓不餓?想吃啥,姐叫人給你做去,關谷的手藝可好了,比家里的廚子做得還香!”
胡石頭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我不餓。姐,這麼久不見,我可想死你了!” 他說著,就跟著胡一菲往樓上走,還不忘回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子喬,一臉疑惑。
子喬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揉著後腦勺,疼得齜牙咧嘴。曾小賢听到動靜,從後院沖了出來,手里還拿著雙筷子,看見子喬這模樣,趕緊跑過去“沒事吧你?快起來,打你的人吶?是不是剛才那小子?我去找他算賬!”
子喬趕緊拉住他,喘著氣說“上樓了,那是掌櫃的弟弟,胡石頭,是來給掌櫃的送嫁妝的,剛才是誤會,誤會……”
曾小賢愣了一下,手里的筷子差點掉地上“啥?嫁妝?這胡掌櫃的,藏得夠深啊!” 他說著,還是忍不住往樓上瞟了一眼,心里琢磨著這嫁妝里到底有啥寶貝。
子喬揉著後腦勺,心里卻更慌了 —— 剛才曾小賢說美嘉的心上人要來,現在胡石頭來了,美嘉又是突然變勤快,難不成…… 美嘉的心上人是胡石頭?他越想越難受,連後腦勺的疼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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