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主宅深處,方二爺緊隨家主方升步入一間隱秘的暗室。確保四下絕對無人後,方二爺這才壓低了聲音,稟報近日來的棘手情況。
“家主,旁系一脈和其他幾家…快要壓不住了。若我們再繼續捂著消息,恐怕會遭受…”方二爺面色凝重,話到嘴邊,“反噬”二字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壓不住也得壓!”方升重重一拳砸在椅臂上,沉默片刻後,長嘆一聲,語氣沉緩卻帶著決斷“罷了,紙終究包不住火。這件事,遲早要擺在台面上。去請幾家與我們交好的家主過來,讓他們親眼見見那座上古傳送陣。至于是否願意將族中優秀的女修送來…讓他們自己權衡。”
方二爺聞言,神色稍松“此法甚好。屆時由他們自行決斷,也能免去我方家強搶女修的惡名。那…我方家各支脈,是否也需通知?”
方升眯起雙眼,沉吟半晌道“一並告知吧。但規矩照舊,僅限于核心幾人知曉,絕不可鬧得沸沸揚揚!”
方二爺領命,正欲轉身離去,卻遲疑片刻又折返回來,憂心忡忡道“兄長,小弟仍有一慮。這不患寡而患不均…即便將實情告知各家,可若他們問起,為何各方都出了女子,唯獨我方家主脈一人未出,只怕還是會引來非議……”
“哼!難不成要推你的女兒出去,還是我的女兒出去?你老糊涂了不成!”方升勃然怒道。
“弟弟絕非此意!”方二爺連忙解釋,聲音壓得更低,“我是說…我們或許還有一人可選。當日大軍凱旋時,那劉斐丫頭曾當眾施展一手精妙冰系法術,從尸堆中搶走重傷垂死的六郎,不知用了何種神通,竟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他悄悄抬眼觀察方升的神色,繼續道“在此界火靈主導之地,能覺醒如此冰系天賦,這丫頭的資質恐怕非同一般…”
方升沉默不語,密室中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兄長,”方二爺再度開口,語氣謹慎,“六郎那孩子近來與這丫頭走得實在太近,族中已有風言風語。若兩人身世清白倒也是樁美事,可她畢竟還頂著五郎未亡人的名分…這事若傳開,我方家的顏面該往哪兒擱?”
方升長嘆一聲,良久才緩緩答道“再等等…再等等。先從別家要人,我們的人不動。六郎的事…暫且不必去管。”
……
這一日,夕陽將河面染成碎金,阿斐踩著熟悉的青石小徑,如約來到與六郎常聚的城外河灣。
然而,河畔垂柳之下,卻不見那抹期待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數十名身著方家玄色勁裝、神色冷峻的侍從,悄無聲息地從林間、礁石後現出身形,步伐沉穩地形成合圍之勢,封死了所有退路。
他們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了阿斐,周身隱隱散發出的靈力波動顯示,其中竟有不下五名築基期修士!
阿斐的心瞬間沉入谷底,指尖冰涼。
近兩三年來,那個在方家高層悄然流傳、卻又諱莫如深的傳聞瞬間涌上心頭——族中發現了一座疑似通往外界的神秘上古傳送陣。
六郎曾緊握著她的手,聲音壓抑地告訴她,那陣法屬性極陰,需以特殊體質的女子為引方有可能激發。
為此,不僅各支脈“選派”了大量天賦優異的女修前去“嘗試”,甚至暗中動用手段,從一些交惡或弱小家族中“請”來了不少女子,許多人一去便再無音訊。
他反復叮囑她務必深居簡出,收斂冰系法術的痕跡,千萬莫要成為下一個目標。
卻不想,千防萬防,方家終究還是將目光投向了她這個“外人”!
感受著對方陣營中那幾道屬于築基修士的強橫氣息,阿斐深知今日絕難善了。
她貝齒緊咬下唇,一絲腥甜在口中蔓延,握緊了懷中那柄師父所贈的“念師劍”。
即便希望渺茫,她也決意拼死一戰,絕不能像那些消失的女子一樣,不明不白地成為試驗陣法的犧牲品!
就在她周身寒氣迸發,劍鋒即將出鞘的剎那,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忽然如同潮水般向兩側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方家家主方升,面無表情地緩步走來。
他周身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沉重氣壓,而更讓阿斐瞳孔驟縮、渾身血液幾乎凍結的是——
方升的右手,正像提著破布袋般,攥著一個人的後襟。那人軟軟地垂著頭,毫無聲息,俊朗的面容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一絲干涸的血跡。
正是與她相約于此的六郎!
方升向後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周圍嚴陣以待的侍從盡數退下。他松開手,將昏迷的六郎輕輕放在一旁的草地上,這才緩步走到阿斐面前。
“伯父。”阿斐並未依禮躬身,只是用目光快速確認了六郎只是被打暈而非遭受重創後,才用不冷不熱的語氣喚了對方一聲。
“唉!”方升凝視著她,長長嘆了口氣,語氣復雜,“你本…該是我方家的兒媳。”
阿斐嘴唇微動,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方升抬手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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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地上昏迷的六郎,沉聲道“想必這小子已經跟你透露過一些風聲。伯父我…也是身不由己,不得已而為之。”
他話鋒一轉,語氣似乎帶上了一絲誠懇“這樣,你隨我去親眼看看那陣法。若屆時你仍不願,我以家主之名起誓,必放你自由離開方家,絕不阻攔。此舉,也算是我還你父親當年的一份恩情。”
就在阿斐眼神微動,下意識環顧四周,暗自衡量是否要冒險施展冰遁之術先行逃離之際——
一股遠比周圍築基侍從強大得多的威壓毫無征兆地從她身後降臨!一具身形高大、面無表情的青木衛,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現,徹底封鎖了她最佳的退路。
更讓阿斐心神劇震的是,她從那冰冷的木傀身上,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縷極為熟悉、屬于師父的氣息!
她猛地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向方升,瞬間明白了許多事情。
最終,她眼中的掙扎與驚疑緩緩沉澱,化為一絲決然,對著方升,重重地點了點頭。
……
幽深的礦脈甬道深處,此刻唯有方升與阿斐兩人相對而立。
巨大的上古傳送法陣在他們腳下完整浮現,古老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微弱而神秘的光芒。
方升指著那復雜玄奧的陣圖,聲音在空曠的甬道中回蕩“我知你與六郎情意深重。但即便你如願嫁與他為妻,這份情愛又能持續多久?百年?還是兩百年?”
“我自會與六郎廝守一生!”
阿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堅定地袒露心聲,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一生?”
方升嗤笑一聲,帶著幾分嘲弄,“你可知你這一生能有多長?困守此界,修為至多不過築基中期,壽元不過兩百余載!你只是比凡人多苟活一段歲月罷了,這樣短暫如螢火的一生,你仍覺得值得?”
阿斐此刻皺起眉頭,並非因為方升的話語,而是她敏銳地嗅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極淡卻無法忽視的血腥味。
她沒有直接回答方升關于外界誘惑的提問,反而厲聲質問道“先前那些被送來的女子…她們是真的死了嗎?”
方升以為她心生畏懼,放緩語氣道“無人知曉。她們或許成功離去,或許…已然道消。但她們的付出並非毫無價值,她們是為了…”
“方家主!”
阿斐打斷他,眼中燃起一絲壓抑的怒火,“晚輩只問一句,此舉究竟是方家一意孤行,還是背後另有其人逼迫你們如此行事?!”
“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話!”
方升仿佛听到了最荒謬的言論,聲音陡然提高,“我方家如今屹立于此界之巔,誰敢逼迫我等做不願之事?!
所有參與此事的女子,皆是為家族大業、為人族未來自願獻身的英雄!她們的選擇,值得銘記!”他話語半真半假,依舊試圖裹挾大義進行蠱惑。
然而,阿斐听到他斬釘截鐵地否認此事與師父有關,心中緊繃的弦瞬間松弛下來,暗自長舒一口氣。
她最不願看到的,就是這可能沾染無數無辜女子性命的陰謀與師父扯上關系。若真是那樣,她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心中那座巍峨的大山。
不過,方升關于外界天地的描述,竟與師父當初告知她的辛密大同小異。
若這陣法真有一線希望能通往外界,或許…或許能助師父一臂之力?
想到此處,阿斐眼中的抗拒漸漸化為一種復雜的決然。
若真能幫到師父,她願意冒險一試。
“我阿爺…他知道這件事嗎?”阿斐聲音微顫,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若此去再無歸期,她最放不下的,便是那位為她勞碌奔波了一生的老人。
方升聞言,沉默了片刻,最終化作一聲長嘆,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劉翁…已在兩年前壽終正寢了。
消息傳回時,我不忍你驟聞噩耗,徒增悲傷,本想著…待六郎正式迎娶你過門之後,再尋個合適的時機告知你。”
仿佛一道驚雷在腦海中炸開,阿斐瞬間愣在原地,隨即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軟軟地癱坐在地。
巨大的悲痛洶涌而來,她再也抑制不住,失聲痛哭。
“這…便是無法掙脫此界桎梏的代價。”
方升的聲音在一旁緩緩響起,帶著幾分沉重與蠱惑,“若我等能成功打通與外界的通道,獲得真正的長生仙途,似劉翁這般值得敬重之人,又怎會…唉。”
哭聲漸漸止息。阿斐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抬起頭,盡管眼眶通紅,聲音卻帶著一種異常的堅定“下一次傳送…是什麼時候?我答應參加!”
方升眼中閃過一絲得償所願的光芒,立刻沉聲道“所有準備均已就緒。下一次傳送,便定在三日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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