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嘯的嘶鳴傳遍了整個葬龍谷,甚至就連幻霧迷林里的青翁都听得清楚。
那條老龍竟然也跟著附和起來。
邪僧回首望去,呸了一聲,道︰“一群已死之人,貧僧既然度化不了你們,就說明你們早已被世人所拋棄,還在這里垂死掙扎,真是蚍蜉撼樹!”
說罷,這邪僧再次拿出那業火紅蓮缽,只見火光跳動,周圍的尸骨群山都像是被點燃了一般,整個葬龍谷充斥著一片火海!
而那些龍之尸骨,似靈魂發出慘叫,白骨之上竟然被燒出縷縷魔氣,整個天空如如雲蔽日,一片黑暗。
楊雲天趁著這邪僧回頭的功夫,腳下雷光閃動,瞬息間來到邪僧近前,穴蛟匕突然刺入邪僧胸口。
但只听“叮”的一聲,以往無往而不利的穴蛟匕,此刻就如同一把凡俗匕首一樣,對這邪僧竟然沒有半分效果。
那邪僧的龍皮袈裟突然探出一具龍首,一口咬向楊雲天,而懸浮于頭頂的那把破戒刀,亦是向著楊雲天頭頂劈下。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楊雲天再次取出那龍蚺的龍蛻,浮于頂端,只見那龍首張開獠牙,一口就咬破了那堅硬無比的龍蛻,而破戒刀緊隨其後,一刀就將這龍蛻劈做兩半。
其勢不衰,刀身繼續向下,可楊雲天這次為了保險,不但是祭出了龍蛻,在龍蛻里面,更是有那龍蚺的真皮!
這一次,刀身似受到了阻礙,更是彈刀而回。
楊雲天只覺得自己腦海里氣血上涌,識海更是脹痛無比,渾身如同散架一般,就這一擊,雖然擋下,但自己也算是拼盡了全力。
借著著須臾的空隙,楊雲天手中出現一把藥丸,準準的投入那業火紅蓮缽盂之內,更是口中藏了一顆,吐向邪僧!
“咦,你竟然也是一位屠龍者,桀桀,貧僧真是有些舍不得殺你,不如你在我座下成為一名…”
邪僧對楊雲天吐出之物絲毫不在乎,還在這里言語戲弄,但這藥丸在龍皮袈裟身上爆開之後,一股陰晦至極的氣息將那件袈裟腐蝕的冒出絲絲黑煙。
“這是…你竟然如此歹毒,竟然驅使這陰晦之氣!”邪僧氣急敗壞,此刻袈裟已經被燒出一個大洞。
“嘿嘿,你不是愛玩邪性的麼,老子就跟你比比誰他娘的更邪!”楊雲天眼中閃過一絲陰毒,此處他楊雲天雖說不沾因果,但這邪僧的幾件法寶,卻將楊雲天骨子里的邪一點點勾了出來!
邪僧正準備再次拿禪杖攻擊,卻被手中的缽盂噴出來的業火燙的將其丟了出去。
卻見這業火紅蓮缽,此刻已經陷入自燃當中,整個缽盂被其內的紅蓮業火燒的然如一塊通紅的煤炭。
這紅蓮業火本就是天下罪惡的克星,專燒罪孽深重者,但或許是因為這邪僧的改造,或許與這邪僧同源,竟然從燒惡變為了燒善!
但這陰晦之氣,本也是天下最為陰暗惡毒的氣體,但這兩物偏偏就不能相遇,不是你吞噬我,就是我度化你。
而被改造之後的這偽紅蓮業火,似乎被這陰晦之氣勾起了其原本度化邪物的本質,但其本身已經成為了邪物,故而此刻,就成了自己燃燒自己!
在這偽紅蓮業火的自殘下,又在陰晦之氣不斷吞噬之下,這紅蓮業火的火苗越來越小。
此時此刻,下方抵抗業火的眾人,突然感覺到壓力驟減,仁渡率先站起了身,而後紫衣就要沖上前來幫忙,卻被仁渡所阻,道︰“這是貧僧一人的修行!”
說罷,仁渡一個健步沖上前去,擋下從空中掉落的楊雲天道︰“楊兄受累了,請下方歇息,該和尚上場了!”
楊雲天點點頭,並未逞能,眼前那邪僧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別看對方修為只有結丹中期,但與自己遇到的任何一位結丹期修士都不同,簡直恐怖如斯!
邪僧看到仁渡擺脫業火炙烤,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楊雲天,隨後又對著仁渡道︰“你已前來此處八世,但最終都變成我脖頸上的一顆念珠,如今你這第九世前來,你憑什麼覺得你可以戰勝我?”
“貧僧不用戰勝你,貧僧只用戰勝自己就夠了!”仁渡說罷,抄起自己的輪回渡業杖,與對方戰成一團。
楊雲天從未見到過仁渡居然有如此血腥狂暴的一面,兩人都是手持禪杖,一人為輪回渡業杖,一人為龍骨禪杖,都乃極品法寶,但這二人就像使用凡俗兵器一般,拳拳到肉,場面甚是精彩。
龍骨禪杖上那顆龍心,每跳動一下,都會使人陷入妄相,而其上更是出現兩具龍頭,這禪杖反倒是像三叉戟一般,攻擊神秘莫測,讓人防不勝防。
仁渡這邊倒是並無其他效果,但與方才情景逆轉,仁渡每攻擊一下,對方身上便現出業火,這乃是純正的紅蓮業火,現在這惡僧倒是需要分出法力壓制。
惡僧驅使這破戒刀向著仁渡這邊斬下,仁渡祭出那無相琉璃盂,只見這通明如琉璃般的盂,卻硬如鋼鐵,旋轉散出道道佛光,將那刀身擋下。
這佛光照射之下,映出人心欲望,那邪修身後出現了一幅幅畫面,乃是自己曾經將八位來此地的和尚抽筋剝皮,制成木魚與念珠的往事。
“跟貧僧論幻術!那便試試!”就見這邪僧身上的龍皮架勢,突然為圍帳一樣,延伸出三四十丈,將仁渡與這幻境一起,包裹了起來。
就見到其身後的畫面之內,那和尚的面容越來越清晰,直至可以看到其面容居然與仁渡一模一樣,而詭異的是,不但如此,那邪僧的面容也清晰起來,居然也與仁渡一模一樣。
“被我吞噬,就是被你自己吞噬,你還猶豫什麼,快來成為貧僧第十世記憶吧!”邪僧桀桀一笑,表情殘忍。
“和尚說了,只需要打敗自己便可!”就見仁渡抽出一把刀,這刀形狀與那破戒刀也極為相像,但其刀身透明,亦如琉璃!
“和尚執此無相戒刀,任何幻相皆不加身!”仁渡一刀斬出,刀光如幻影,並未斬向邪修,而是那幾幅畫面!
就見畫中的邪僧,從第一幅淡淡邪氣到最後一幅已與眼前之人有八分類似,被這道刀影全部擊碎,似乎是死在了時間長河之內!
幻境破滅,那龍皮袈裟原本就被楊雲天燒出個窟窿,此刻已經是破碎成一片,再無修復可能。
而這邪僧,突然噴出一口鮮血,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你怎會斬殺我于輪回之中?不可能!即使我都做不到,你怎麼可能做到?”
此時,下方眾和尚終于是從無盡業火中擺脫了出來,此時顧不得修整,每個人都開始默默念起了經文。
道道經文如洪流一般,將仁渡與邪修的戰場包裹起來,仁渡嘆了口氣道︰
“今古同修,今日對面,本是赴這葬龍谷,欲度眾生魔念,奈何汝佛法未徹,心鏡蒙塵,反被無明所轉,墮入魔道。貧僧見此,心中悲憫,更生警惕——魔不在谷中,而在心頭;劫非外相,原是自招。
今日貧僧不僅要度這谷中魔障,更要度那‘未悟前的自己’。汝之迷途,恰似和尚當年心中未破的執著;汝之入魔,正是和尚往昔未斷的妄想。《維摩詰經》雲︰‘隨其心淨,則佛土淨。’心若不淨,縱有降魔之力,終成魔眷。”
道道佛光籠罩在邪修身上,痛的邪修大聲呼喊求饒,但卻無人理會。
邪修身體不斷消亡,突然他看向了場外的楊雲天,神情似是恢復一片清明,“你竟然找到他了?你竟然找到他了!
怪不得,怪不得啊!貧僧輸的不冤,你並非用自己的力量打敗的我,你是借用了他的力量!”
魔念在做最後的掙扎,似是不甘,似又在咆哮,邪僧對著場內眾人破口大罵。
魔氣在一絲絲消散,終于在最後時刻,這邪僧目光清澈,面容也重新恢復到當初。
此刻,邪僧再次看向楊雲天,欣慰的露出一絲笑容,而後對著仁渡道︰
“緣起緣滅,皆是因果;你來我往,盡是法緣。老衲當年未竟之路,汝已步步蓮華;老衲昔日未圓之願,汝竟一一成就。此非僥幸,實乃汝之善根福德所致。”
說罷,這邪僧竟然渾身再次現出一片業火,不斷加速炙烤著已經透明的身軀,隨後火焰全部集中在頭部,變為一顆晶瑩剔透的舍利珠子,而其脖子上原本八顆頭顱念珠,也在這佛光炙烤下,同樣變為八顆如琉璃般的舍利珠。
這九顆舍利串成一串舍利念珠,飄向仁渡脖頸。
而此時,那舍利上散出一股龐大的記憶神念,進入仁渡識海!
一炷香之後,仁渡睜開雙眼,眼神清澈透明,如一尊佛陀。
“眾師佷听令,隨我一起,度化此間孽障,消除一切魔氣!”仁渡飛至空中,盤膝而坐,口吐經文。
下方眾和尚也一並口念心經,與仁渡呼應。
道道經文肉眼可見的傳入仁渡體內,而其又如一朝陽一般,身上佛光普照,照向這葬龍谷的每一寸土地。
整個葬龍谷終于是散去那黑霾的雲層,散出一片金色,而那些龍之骸骨身上,煞氣也被祛除,整個葬龍谷內響徹一片龍吟。
隨後道道龍魂似是解脫了一般,向著在場眾人一拜,而後飄向遠方,那里正是眾人欲前往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