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山峰一樣的頭顱,鄭九搜腸刮肚也想象不到地府里會有這樣一個龐然大物。
山峰的下緣突然微微抬起並裂開,露出寬達數十丈的黑色裂縫,鄭九被舉的更高,貌似要被丟進這個形似嘴巴一樣的大裂縫中。
死亡的氣息彌漫,鄭九試圖掙扎反擊,可四肢是麻木的,提不起絲毫氣力,因為之前真元消耗過巨,也無從發動神識攻擊。
目前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死亡。
一聲嘆息,來自‘山腳下’的天一真人,“想不到還真有傳說中的酆都土伯存在,是我等草率了。”
語氣寂寥,卻戰意滔天。
言罷,一道青光沖天而起,讓這龐然大物一愣。
旋即那青光在半空瞬間凝聚成一個光團,依稀能辨認出光影內是一個人體。
他是天一真人,光芒爆閃之後,人體變成了十分刺目的藍光,瞬息洞穿了龐然大物的頭顱。
藍光從巨人的後腦穿出,拖拽出炫目的紫藍色星芒,隨後劃了個圈,再度洞穿小山峰。
此刻,藍光就像是地府中真正的死神,在審視和宣判酆都土伯的命運,宣誓著人類巔峰強者的力量,以非常圓潤清晰的軌跡第三次洞穿對手。
吼!
無聲的咆哮震撼整個陰陽路,龐大的酆都土伯痛苦的仰面栽倒,手中的鄭九被甩到了數十里之外,糟糕的是,他被甩進了地府。
幸運的是,鄭九的腦袋瓜自始至終是清醒的,剛一落地便連續扔出夜明珠,他不是傻乎乎的暴露自己,而是為同樣被甩進來的天一真人引路。
真人化劍,可以說是人類修士千年以來最為強橫、暴烈的攻擊手段,天一早年殺傷大澤之主便靠的是為未成熟的化劍。
因為未成熟,所以化劍給天一帶來了極為嚴重的後遺癥,很多人都傳言天一從大澤跑出來後瘋了,事實情況確實如此。
若不是談真人接納、引導他在劍冢中調整療傷,就不會有現在的天一真人,也不會有現在圓滿成熟的人劍合一的化劍。
在劍冢中,天一經過數十年的潛心錘煉,終于將化劍式領悟圓滿,卻從未使用過一次。
後來只是無意中的幾句提示,就被方曉在從另一個角度堪破領悟,並在三年前率先嘗試,玉皇頂化劍,逼的廣平子在自家門口跑路。
此番出手,是在天一在元神受創、真元損失巨大的情況下被迫施為,也可稱為垂死一擊,威力之大,超乎想象。
之所以要連續三次洞穿酆都土伯的身軀,天一也是為了保住鄭九性命的激烈反應。
如此,便耗盡了所有力量,無法再控制後事之事,甚至永遠都不可能恢復到真人本來的樣貌。
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鄭九找到了那藍光墜落的所在,卻只有一把閃爍著幽藍色光澤的長劍,旁邊再無他物。
真人去了哪里?
化劍麼?鄭九心中大駭,俯身將長劍拾起,榨干識海中最後的一絲活力尋找天一真人的氣息……他在劍身里!
眼見那山岳一般的巨人在緩慢沉入大地,其後會有什麼凶險危機出現,鄭九不得而知,也不想再賭,果斷決定離開這里。
他迅速將手中的長劍放入須彌空間中,以期真人能快速恢復元氣,這時候哪里還在乎什麼秘密不秘密了。
隨後,鄭九便掏出那根枯樹枝迎風一晃,樹枝便縮小了一圈,一捧密密麻麻的暗淡光點匯聚成一團燭火向右前方飄去,鄭九緊隨其後。
燭火飄的很快,但在幾十里後便徹底熄滅,于是鄭九再將手中的樹枝迎風晃了晃,又是無數個暗淡的光點飄出組成了燭火的樣子,向遠處飛速而去。
當然,鄭九手中的枯樹枝又縮小了一圈。
身後傳來陣陣陰風,初時只是陰冷,讓人哆嗦。
可是沒多久,風便大了起來,並發出尖厲的嘯聲,鄭九的軀體也隨之遭受了如利刃切割般的攻擊,每割一刀都痛徹心扉。
但鄭九不能理會,甚至都不敢回頭,地府的陰兵追了出來,這是真正的陰兵,有著極為強悍的戰斗力,絕非道士施法借來的那種樣子貨。
隨便一員鬼將,鄭九都有可能不是其對手。
莫說現在情況糟糕的鄭九,就算是全盛時期的鄭九也不行。
只能跑,忍受著各種痛苦的折磨奔跑,眼楮始終盯著前方忽明忽暗的火燭,火燭熄滅了,便將樹枝迎風搖晃。
如此反復,直到手中的樹枝只剩下一截拇指長的木棍時,鄭九終于看到了前方的亮光,深吸一口氣,加速狂奔,然後一躍而起沒入那光點之中。
鄭九感覺瞬間就踏足于另外一個世界里,四周的氣息十分凝重粘稠,他的軀體就像是被擠壓在了其中,連喘氣都異常困難,整個人快要被壓扁了。
就在他感覺要撐到極限時,忽然全身一輕,擠壓軀體的那種粘稠感瞬間消失,氣息像被抽空了,整個人一下子飄了起來,然後耳邊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還有哎呦一聲慘叫……
鄭九在亂石中爬起來,透過彌漫的煙塵看見了不遠處掛在核桃樹上的韓茨,狀況不算慘,但形象的確有些難看。
鄭九回頭再看,土地廟被自己撞塌了一半,韓茨就是正面遭受撞擊才掛到樹上去的,他也不是不經撞,主要是為了把鄭九撈回來,耗費了大量的法力,虛弱的很。
直到此刻鄭九才確幸他真的從地府中逃了出來,沒有菩薩銘牌的庇佑,也沒使用那尊佛像,全仗韓老先生妙法。
他連忙把韓茨從樹上抱了下來,老頭兒沒什麼大事,就是被強大的沖擊力給震得頭昏。
“給您添麻煩了。”一想到韓茨日後很可能會被地府針對,鄭九就大為過意不去。
“麻不麻煩是小事,總算沒白花心思,咦?你提到的那位道門真人呢?”
“真人受傷了,我用空間法器將他暫時護住。”鄭九還不能暴露須彌靈境,只能含糊著說。
“那可開不得玩笑啊,活人在空間法器里待不了太久,就算他修為如何高深都不行,你千萬莫要大意。”
“小可省的,這間廟我即刻讓人重修,以周天子的名義……”
“不著急,人命是大事,趕緊回洞府,其他事情日後再說。”
韓茨洞察秋毫,鄭九身上藏著很多秘密,即便要救治天一真人,恐怕也不能當著他的面,于是轟趕鄭九先回洞府救人再說。
鄭九也不推辭,再度拱手道謝後,御空回了天豐山。
萬萬沒想到,下了一趟地府竟然耗費了一個月的時光,鄭九明明記得只有不到半個月,時間怎麼會翻倍了?
顧不了那麼多,鄭九第一件事便是探看祖父天玄真人的恢復情況。
一個月的時間,還陽丹已經被徹底孕化吸收,老頭現在容光煥發,臉上有了明顯的血肉,雙目炯炯有神,甚至能坐起來了,見到鄭九第一句話,“有吃的麼?”
“有,您等等。”鄭九跑出密室,洞府外早就等了一大堆人,立刻喊黃信藥去搞些吃的。
天玄有了明顯的饑餓感,是好事,但也絕不會好到哪里去。
有饑餓感,表明老頭兒的生機全面恢復,但是對于一名踏足過通天境的高階修士來說,傷情恢復後的首要需求不應該是血氣方面的食物,而是靈力,空虛的氣海丹田急需補充的是靈力。
然而,天玄被囚禁了長達三十年,後期又被廣平子和太平子輪流折磨,修為盡失,丹田氣海早已被毀,上丹田的元神也只剩下了個輪廓。
換句話說,天玄子已經形同廢人,連普通人的身體強度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