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不是發泄怒火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先讓溫寧解脫。
他示意藍忘機和江澄幫忙穩住溫寧的身體,自己則屏息凝神,將靈力凝聚于指尖。
魏無羨的動作已經盡力的輕柔,他用自己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精準地捏住了第一顆刺顱釘露在外端的微小尾部。
釘身深沒入骨,與頭骨摩擦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細微聲響。
魏無羨能清晰地感受到釘身上附著的陰邪禁制在抗拒被拔出,試圖更深的鑽入。
他眉頭緊鎖,指尖靈力微吐,柔和卻堅定地抵消著那股阻力,同時盡可能減輕溫寧的痛苦。
“呃啊……”
即使是在無意識的沉眠中,巨大的痛楚依然讓溫寧喉嚨里溢出了一聲破碎的呻吟,眉頭緊緊皺起,身體不受控制地輕微痙攣起來。
“按住他,別讓他亂動。”
魏無羨沉聲道,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過程必須一氣呵成,任何中途的停頓或偏差都可能對溫寧的魂魄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江澄抿緊了唇,手下用力,穩穩固定住溫寧的肩膀。
藍忘機則一言不發,指尖泛起淡藍靈光,輕輕點在溫寧的靈台穴,試圖以姑甦藍氏的功法輔助安撫那躁動不安的殘魂。
魏無羨定了定神,繼續手上的動作。
他極有耐心,一點一點地向外牽引。
終于,伴隨著一聲輕微的“噗”,第一根烏黑、帶著暗紅血絲的刺顱釘被完整地拔了出來!
釘尖還縈繞著一絲不祥的黑氣。
魏無羨將那顆沾染著溫寧鮮血與魂魄氣息的釘子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他沒有停頓,立刻轉向第二顆。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第二顆釘子的拔出似乎順利了一些,但溫寧身體的顫抖卻更加劇烈,仿佛正承受著刮骨剜心之痛。
魏無羨的心也跟著揪緊,他知道,這些釘子釘進去時是為了摧毀意志,而拔出來時,則是將那種被強行壓抑的痛苦瞬間釋放。
可他沒法停!
如果想要溫寧恢復神智的話,他就必須得這麼做。
當第二顆釘子離體,溫寧猛地仰頭,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低吼,眼角竟滑下了一行混濁的血淚。
魏無羨能感覺到,拔完第二顆刺顱釘後,溫寧的神志明顯恢復了許多,拔除刺顱釘帶給他的痛苦也就更明顯。
魏無羨看得眼眶發酸,他咬了咬牙,將最後的目標鎖定在第三顆,也是最關鍵、位置最險要的一顆刺顱釘上。
這一顆,直接關系到溫寧神智能否徹底恢復。
他的動作更加謹慎,幾乎將全身的靈力都調動起來,包裹住那枚釘子,小心翼翼地與其中蘊含的惡毒禁制對抗。
時間仿佛變得格外漫長,暗室中只剩下幾人沉重的呼吸聲,以及釘子與骨骼摩擦的細微聲響。
金光瑤瑟縮在角落,低著頭,也有些不忍心去看這一幕。
雲雪霽則靜立一旁,目光平靜地注視著魏無羨的動作,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出來!”魏無羨低喝一聲,指尖猛地用力!
第三顆刺顱釘應聲而出,帶出一小縷黑色的煞氣。
幾乎就在三顆刺顱釘全部離體的瞬間,溫寧周身那濃重得化不開的陰煞之氣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劇烈地翻騰起來,然後又像是失去了支撐,開始緩緩消散。
他身體猛地一僵,隨即徹底癱軟下來,被江澄和藍忘機穩穩扶住。
那緊閉了不知多久的眼睫,開始劇烈地顫動。
魏無羨屏住呼吸,緊緊盯著溫寧的臉。
片刻之後,在眾人期待又緊張的目光中,溫寧那雙曾經純淨如小鹿、後來被血腥與暴戾充斥的眼楮,緩緩地、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
初時,那眼神是空洞的、迷茫的,仿佛蒙著一層厚厚的陰翳,找不到焦點。
他似乎在努力適應光線,辨認周圍的環境。
漸漸地,那層陰翳開始褪去,屬于“人”的靈智和情感,一點一點地重新注入那雙眸子。
他先是看到了近在咫尺、滿臉關切與緊張的魏無羨。
“……魏……魏公子?”
一個沙啞、干澀、微弱得幾乎听不見的聲音,從溫寧口中艱難地逸出。
帶著濃濃的困惑,以及一絲不敢確認的怯懦。
這一聲呼喚,對魏無羨來說簡直如同天籟。
魏無羨懸著的心終于落回了實處,巨大的喜悅和酸楚同時涌上心頭,讓他鼻尖發酸。
他重重地點頭,聲音帶著劫後余生的沙啞,“是我!溫寧,是我!你感覺怎麼樣?”
溫寧的眼神緩緩移動,又看到了扶著自己的江澄和藍忘機,以及站在稍遠處的雲雪霽和角落里的金光瑤。
溫寧怯懦的一步跨出棺材,雙膝“咚”的一下落在地面上,跪在了魏無羨的面前。
“魏公子……”
“對……不起!”
魏無羨雙目微濕,他揚起頭盡力的不讓自己的眼淚往下流,可最後還是沒有控制住,他後退一步,撲通一下直接與溫寧來了個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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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寧瞪大了眼楮,滿臉惶恐,他的雙手下意識地想要去扶魏無羨起來,可又不敢真的觸踫,只能在半空中僵住,聲音顫抖得厲害。
“魏公子,您這是做什麼……”
“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江小姐……”
他的頭低得幾乎要貼到地面,不敢直視魏無羨的眼楮,嘴唇哆嗦著,帶著哭腔,卻終究是沒有淚,聲聲都是對魏無羨的虧欠,滿是自責與惶恐。
江澄在一旁看得有些愣住,隨即反應過來,輕咳一聲道,“我說,魏無羨,你這是干什麼呢,還不快起來。”
藍忘機也上前一步,無聲地伸出手想拉魏無羨起身。
魏無羨卻仿佛沒有听見,他雙手緊緊抓住溫寧的肩膀,眼眶通紅,聲音哽咽卻異常清晰
“溫寧,你听好!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魏無羨!”
“是我當初沒能護住你和你姐姐,還有你的族人,是我讓你承受了這煉魂之苦,變成……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是我欠你的,溫寧!”
他一字一句,重若千鈞。
溫寧渾身劇震,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泥土與血污混雜在臉上,拼命搖頭。
“不……不是的!魏公子,是我沒用,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傷了很多人,我……我還殺了金公子,我……”
想到自己失控時造下的殺孽,溫寧痛苦得渾身蜷縮,幾乎無法言語。
“那不是你的錯!”魏無羨厲聲打斷他,眼神銳利而悲痛,“都是我,是我不該把你練成凶尸,否則你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溫寧,你本性如何,我難道不知?你從未想過害人,一直以來都是別人將災禍強加于你!這其中也包括我……”
江澄看著這對跪在地上相互道歉的兩個人,心情復雜。
他素來對溫寧心情復雜,既有因之前金子軒之死而遷怒的怨恨,卻也知溫寧本性良善。
此刻見他這般模樣,又听得魏無羨這番剖白,心中那股惡氣倒也消散了不少,只是嘴上仍硬,“行了,都起來!這副樣子成何體統。溫寧,既然醒了,就好好說話。”
听著眾人勸解之言,溫寧心中翻騰的愧疚與恐懼稍稍平復了一些。
他不再激烈反駁,臉上的表情,似乎多了幾分釋然。
在魏無羨和藍忘機的攙扶下,兩人終于站了起來。
溫寧身體依舊虛弱,腳步虛浮,但眼神已經清明了許多。
他怯生生地看了看四周,最後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金光瑤身上,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金光瑤感受到目光,抬起頭,臉上擠出一個慣常的、帶著幾分歉疚和無奈的笑容,“溫寧公子,恭喜清醒。此前種種,實非我所願,亦是受形勢所迫,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他這話說得圓滑,將責任推給了“形勢”,但此刻也無人有心與他計較。
魏無羨將溫寧護在身後,冷冷瞥了金光瑤一眼,並未接話,轉而關切地問溫寧,“感覺如何?有沒有哪里特別不適?”
溫寧仔細感受了一下,輕聲道,“頭……很痛,身體也很重。但是……腦子里清楚多了,不過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
魏無羨稍稍放心,“那就好。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靜心休養,放心,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害得了你,等你緩一會兒,我們出去給你的族人收尸。”
“好……好……”溫寧的聲音依舊沙啞,但那雙漸漸清明的眼楮里燃起了微弱的光。
溫寧看著周圍的這一圈人,哪怕此時雙腿依舊發軟,卻依舊執拗地站直身子,挨個的向魏無羨他們鞠躬,“多謝魏公子……多謝大家。”
這時,雲雪霽走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倒出一粒瑩白清香的丹藥遞給魏無羨。
“此乃‘凝魂丹’,有助于穩固神魂,緩解魂體傷痛。讓他服下吧。”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溫和的暖流涌入溫寧四肢百骸,頭腦中的劇痛果然減輕了不少,連帶著僵硬的軀體也松弛了幾分。
他感激地看向雲雪霽,小聲道,“多謝……師尊!”
雲雪霽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丹藥的藥力溫和卻持續地滋養著溫寧殘破的魂魄,他閉目調息了片刻,臉上那種屬于凶尸的青灰死氣似乎淡去了一些,雖然依舊蒼白,卻隱隱透出了一絲生機。
他再次向雲雪霽深深一揖,這次的動作流暢了許多,不再像剛才那般僵硬。
魏無羨見溫寧狀態稍穩,心中牽掛的另一件大事便浮了上來。
他拍了拍溫寧的肩膀,聲音低沉,“溫寧,感覺能走動了嗎?我們……該去接你的族人了。”
“族人”二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溫寧記憶的閘門。
那些被刻意壓抑的、血腥而痛苦的畫面碎片般涌入腦海——混亂的追殺,族人們驚恐的面孔,還有……不夜天城牆之上,那一個個在風中無力搖曳的、熟悉的身影。
他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剛剛恢復清明的眼中瞬間被巨大的悲慟淹沒。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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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寧的聲音干澀,他低下頭,不敢讓魏無羨看到自己眼中翻騰的情緒,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一行人沉默地離開了陰暗的地底,重返地面。
不夜天的天空依舊被一種不祥的暗紅色籠罩,昔年仙府輝煌的殘垣斷壁在暮色中如同巨獸的骨骸,訴說著曾經的慘烈。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焦土和……若有若無的腐朽氣息。
越靠近不夜天的主城區域,那種壓抑的感覺就越發濃重。
溫寧的腳步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沉重,仿佛每邁出一步都需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他的頭垂得很低,雙手緊緊握成拳,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的皮肉里。
終于,那片高聳的、布滿劍痕與法術灼燒痕跡的城牆出現在視野盡頭。
而城牆之上,那一個個用粗糙繩索懸掛著的溫寧的族人也這樣淒慘地撞入所有人的眼里。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溫寧的呼吸驟然停止,他猛地抬起頭,瞳孔劇烈收縮,整個人像被一道無形的驚雷劈中,僵立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城牆之上,掠過那一張張或熟悉或模糊、卻都帶著死亡痛苦痕跡的面孔——有看著他長大的叔伯,還有一同玩耍的兄弟姐妹……
他們都被像對待牲口一樣,隨意地懸掛在那里,曝尸于野,任憑風吹日曬,等待著被鳥雀啄食。
“啊……”
一聲極其壓抑的、從喉嚨深處擠出的破碎氣音從溫寧口中溢出。
他沒有像常人那樣嚎啕大哭,只是渾身開始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下一秒,他雙膝一軟,“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沉悶得讓人心驚。
他佝僂下身體,額頭深深抵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出如同受傷幼獸般的、無聲的嗚咽。
他拼命地想哭,想用眼淚沖刷這蝕骨的悲痛,可他現在只是一具凶尸,一副被禁錮了魂魄的軀殼,無論內心的悲傷如何洶涌澎湃,眼眶卻干澀得發疼,連一滴悲傷的淚水都無法流淌。
這種有苦有痛卻無法宣泄的絕望,比單純的悲傷更加殘忍。
魏無羨站在他身後,看著溫寧劇烈顫抖卻無聲無息的背影,自己的心髒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酸澀難當。
他走上前,沒有立刻去扶溫寧,而是同樣沉默地跪了下來,伸出手,一下一下,沉重而緩慢地拍著溫寧的背脊。
此刻,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唯有陪伴,是唯一能給予的慰藉。
江澄別過臉去,眉頭緊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向來嘴硬心軟,眼前這一幕讓他胸口發悶,卻又不知該作何反應。
藍忘機靜立一旁,淺色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悲憫,他悄然撥動琴弦,清心音舒緩的調子緩緩流淌而出,試圖安撫那飽受煎熬的靈魂,願他們能夠往生。
雲雪霽目光平靜地掃過城牆上的慘狀,最終落在跪伏于地的溫寧和魏無羨身上,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許久,溫寧的顫抖才漸漸平息。
他抬起頭,臉上沾滿了塵土,眼神空洞而麻木。
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因為巨大的打擊和身體虛弱而踉蹌了一下。
魏無羨立刻伸手扶住他,低聲道,“溫寧,我們讓他們入土為安吧。”
溫寧看向魏無羨,那雙剛剛恢復清明的眼楮里,此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哀傷和感激。
他用力地點了點頭。
魏無羨只是這麼一說,藍忘機飛身而起,飛至城牆半空,避塵劍出鞘,藍光閃過,精準地割斷一根根繩索。
魏無羨他們三個默契地在一旁接應,托住那些墜落的尸身,將他們緩緩地、平穩地放置在地面上。
雲雪霽在不夜天上盡力選擇了一處背風、相對平坦又風水較好的地方,或許這個地方距離城牆不遠,但至少能讓這些無辜慘死的靈魂,遙望他們曾經生活的故鄉。
溫寧則在地面上,用自己的雙手,小心翼翼地將族人的尸身一具具擺放整齊。
觸踫到那些冰冷僵硬的肢體,感受到他們臨死前的恐懼與痛苦,溫寧的身體一次次地僵住,但他強迫自己繼續下去。
這是他能為族人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盡管沒有棺槨,也無法為他們置辦一件像樣的壽衣,但至少也算是入土為安了。
溫寧和魏無羨一起,親手將一具具尸身放入土坑中。
每放下一具,溫寧都會低聲念叨著自己小時候听到的歌謠,盡管那歌謠對現在的他來說有些……生澀,但至少他可以用這樣的方式,將自己的族人一聲聲的喚回來。
告訴他們……
該回家了!!!
當最後一仸黃土覆蓋上去,山坡上已然多了數十個微微隆起的土包。
沒有墓碑,不知姓名,只有一片新翻的泥土,證明著他們曾經存在過。
溫寧站在墳前,久久不語。
暮色四合,不夜天的風帶著嗚咽之聲吹過荒蕪的山坡,卷起幾片枯葉,更添淒涼。
他緩緩地、深深地,向著這片新墳,鞠了三個躬。
他轉過身,看向一直陪在他身邊的魏無羨、藍忘機、江澄,以及稍遠處的雲雪霽。
眼楮里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悲傷。
“魏公子,藍二公子,江宗主,還有這位前輩……”溫寧的聲音依舊沙啞,卻透著一股異樣的平靜,“多謝你們。讓我……我的族人,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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