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霽看出了他的掙扎,緩聲道,“二叔,我知道您擔心吳三省。我向您保證,我們會找到他,盡最大努力帶他出來。但如果您和您的人下去再出現什麼意外,反而會讓我們分心,甚至成為負擔。您在上面穩住大局,清理門戶,確保退路暢通,才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也是對吳家最負責的做法。”
一直沉默的張起靈,雖然目光依舊平淡地看著前方,但微微側身的姿態,表明他完全站在雲雪霽這一邊。
解雨臣也上前幾步,開口道,“二爺,雪霽說的在理。地面上的事,離不開您。下面的事,交給我們和上頭派來的專業人士就行了。”
他說話的時候還特意在“專業人士”幾個字上加了重音。
吳二白的視線從雲雪霽、張起靈和解雨臣三個人臉上一一掃過。
末了,唯一聲嘆息而已。
貳京這個時候也接腔說,“二爺,雲爺說的對。上面的爛攤子,以及與官方搭線這些事情都需要您來主持。至于三爺……我相信雲爺和小哥他們,只要三爺在雷城里,我相信雲爺一定能帶他回來。”
吳二白疲憊的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堅決,他吳二白終究是吳二白,是那個事事都能以大局為重的吳二白。
“好。”他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我听你們的。我帶人上去,處理後續,確保退路萬無一失。”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雲雪霽和張起靈,帶著長輩沉重的囑托,“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就拜托你們,拜托各位了。”
“一定。”雲雪霽鄭重承諾。
張起靈雖未言語,但極輕微地點了下頭。
繼看了一眼假貳京的尸體後,吳二白不再猶豫,轉身對著自己的手下,聲音恢復了往常的威嚴,“收拾一下,我們撤!貳京,你負責斷後並協助處理這具尸體……”
吳家伙計們雖然有些詫異,但令行禁止,立刻開始動作。
吳二白最後對林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帶著他的人,壓著可能還存在的疑慮和擔憂,干脆利落地朝著吼泉入口的方向退去。
此刻,現場只剩下雲雪霽、張起靈、解雨臣,以及新加入的林峰特種小隊八人,這也顯得通道內頓時空曠了不少。
雲雪霽重新面向林峰,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直接切入正題,“林少校,客套話就不多說了。接下來的路程,你們將面對的不是常規敵人。我希望你們的命令優先級里,‘絕對服從我的指令’排在第一位。否則,我無法保證你們所有人的安全。”
林峰迎著他的目光,沒有任何遲疑,斬釘截鐵地回答,“出發前已接到上峰最高指令。此次行動,一切以您的判斷和命令為準繩,我部全力配合,確保任務完成,並保障您的安全!”
“很好。”雲雪霽點頭,“那麼,休整五分鐘,檢查裝備,特別是防毒面具和氣密性。五分鐘後,我們出發,還有一會兒我們出發的時候一定要盡可能的保持安靜。”
五分鐘的時間過去的很快。
特種隊員們最後一次檢查了槍械、防毒面具以及身上裝備的牢固性,確認一切無誤後,林峰看向雲雪霽,無聲地點點頭,示意小隊已準備就緒。
雲雪霽不再多言,轉身便率先氣定神閑、步伐穩健的步入了那條唯一的通道,在這危機四伏的地下,雲雪霽悠閑自在的樣子像是在逛自家後花園一般的輕松。
張起靈和解雨臣立刻跟上,三人形成一個緊湊而默契的前鋒三角。
林峰打了個手勢,七名特種隊員迅速分成兩個交替掩護的小組,輕手輕腳地跟在後面,還不忘隨時觀察周圍的環境。
通道內異常潮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腥咸氣息,混合著泥土和歲月沉澱的味道。
在狹窄的空間內只有眾人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和呼吸聲還在不停的回蕩。
前行了一段距離,通道逐漸變得狹窄,並且出現了明顯的裂痕,兩側的石壁不再是堅實的整體,而是布滿了密密麻麻、深不見底的孔洞,大小不一,小的如拳頭,大的可容人臂伸入。
光線昏暗,手電光掃過,那些孔洞內似乎有某種濕滑的物質有微弱的反光反應。
雲雪霽猛地抬起右拳,做出了一個清晰的“停止前進”的手勢。
隊伍瞬間定格,所有人屏息凝神,進入高度戒備狀態。
林峰壓低聲音,輕聲詢問,“雲先生,可是發現了什麼?”
雲雪霽沒有回頭,只是用手電光依次掃過兩側牆壁上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孔洞。
“看這些洞。”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里面有一種特殊的貝類,對聲音極其敏感,稍有響動便會彈出攻擊,原理類似南海王地宮的‘人手貝’,但因為通道狹窄的原因,只會更棘手。而且,除去這地方,那會攻擊人的東西不止這一種。”
解雨臣蹙眉,打量著那些幽深的孔洞,低聲問,“有解決的辦法嗎?”
“徹底解決需要到雷城深處找到核心。”雲雪霽搖頭,“現在,我們只能盡可能保持絕對安靜,快速通過。任何過大的聲響,包括槍聲,都可能引發不可預計的後果。”
他略一沉吟,做出了決定,“各位,我負責斷後。你們先走,記得,走的時候一定要盡可能輕,盡可能快。小官,小花兒,你們去前面等我,我處理完,很快就會追上你們。”
張起靈看向雲雪霽,他清楚雲雪霽這番話更深層次的含義是在告訴他他有事情需要一個人留下來做,他得替雲雪霽看牢那些特種隊員。
他們之間的默契讓彼此之間心意相通,很多事情早已無需多言,他極輕微地頷首,隨即對解雨臣打了個手勢,率先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解雨臣一抹擔憂在眼中一閃而過,但他太清楚雲雪霽的能力了,更知道雲雪霽絕非魯莽之人,此刻也不是爭執的時候。
他點頭對林峰示意後也跟著出去了。
林峰對此同樣也沒有任何異議,立刻向身後的隊員打出“保持絕對靜默”、“快速通過”的戰術手語。
隊員們心領神會,調整呼吸,放輕腳步,緊跟著張起靈和解雨臣,開始小心翼翼卻又速度不減地穿越這段死亡通道。
腳步聲被壓到了最低,裝備也被盡可能固定防止踫撞。
整個隊伍在一種極致的安靜中高效移動。
雲雪霽站在原地,靜靜等待著隊伍完全通過,他將自己的神識外放,擴大自己的感知,讓其如同無形的觸須一樣蔓延覆蓋著整段裂縫通道。
當最後一名特種隊員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另一端拐角後,雲雪霽緩緩轉過身,面向那布滿致命孔洞的猙獰石壁。
他並未立刻離開,而是緩緩抬起了雙手,左右手掌分別虛按向兩側不斷滲出危險氣息的石壁。
他的眼眸深處,似乎有微弱的藍色電弧一閃而過。
下一刻,兩團柔和卻蘊含著可怕能量的藍色光暈在他掌心匯聚,發出極其輕微的、如同千百只鳥兒同時低鳴的嗡響。
光暈迅速擴大,變得不穩定,跳躍著細密的電蛇。
“嗤啦——!”
隨著雲雪霽雙臂猛地向外一撐,兩團藍光驟然爆開,化作兩張巨大無比、 啪作響的熾烈雷網,瞬間沿著兩側石壁瘋狂蔓延!
雷光耀眼,幾乎照亮了整個幽暗的通道,網狀的電流無情地鑽入每一個孔洞,無差別地覆蓋了每一寸可能藏匿危險的區域。
“噗!噗!噗!噗!”
剎那間,令人牙酸的尖銳嘶鳴聲和某種硬殼爆裂的聲響從無數孔洞中密集地爆發出來!
只見牆壁上每一個黑洞里都猛地刺出或彈出一根根扭曲、布滿螺旋紋路的尖銳硬刺,那是貝殼受到致命電擊後痙攣彈出的攻擊姿態,但它們還沒來得及觸及任何目標,就在狂暴的雷電下迅速變得焦黑、碳化。
濃烈的、如同烤扇貝般的奇異肉香瞬間取代了原先的腥咸氣味,彌漫在整條通道之中。
雷光持續了約莫三分鐘,才漸漸熄滅。
雲雪霽放下雙手,面色如常,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抬眼望去,兩側石壁上那些突出的尖刺大多已經焦黑斷裂,孔洞內再無任何生命氣息。
這條“殺人通道”,已經被雲雪霽物理性地“靜音”了。
而這,就是他必須得背著那些特種隊員才能做的事情。
雲雪霽沿著那些貝類的尸體所組成的通道剛走出去就听見了外面 里啪啦的聲音,待他再往外走兩步,眼前的景象讓他眉頭微挑。
通道外的空間讓人豁然開朗,遠遠看去就是一個經過人工雕琢的巨大的地下岩洞,但眼下這些並不重要。
他皺著眉看著那些在地上密密麻麻蠕動著的會咬人的貝殼襲擊著張起靈他們。
這些蚌殼的外殼帶著一張詭異的人臉,此刻正如同活物般一開一合,猛地彈射起來,張開堅硬的貝殼,露出內部蠕動的、布滿細密牙齒的軟肉,朝著闖入者凶狠地咬噬過去!
張起靈和解雨臣出手時沒有絲毫遲疑。
在外人眼里,黑金古刀的重量之于張起靈,相當于一節竹棍之于常人。
黑金古刀在張起靈的手中化作一道道凌厲的烏光,伴著他那宛如鬼魅身形,在彈射而來的蚌殼間穿梭,刀鋒過處,那些憑借自己生存本能咬人的貝殼如同脆弱的陶器般被精準地劈開、挑飛。
每一次揮動都恰到好處地將飛來的蚌殼擊向無人角落或岩壁,撞得粉碎,發出“ 里啪啦”的碎裂聲。
另一側的解雨臣手中的龍紋棍舞的也那叫一個虎虎生威;
他身法靈巧,更側重閃避和巧勁,棍尖往往通過點、撥、挑、戳的方式,將靠近的蚌殼引偏方向,或是精準地刺入貝殼縫隙,瞬間瓦解其攻擊。
林峰和他的特種隊員們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戰。
他們的戰術動作和槍法無可挑剔,但面對這種完全不講科學道理的怪物和如此密集的攻擊,熱武器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子彈擊中蚌殼,往往只能打出一個小坑或令其停滯一瞬,很難一擊致命,反而巨大的槍聲似乎刺激了更多的蚌殼甦醒和攻擊。
隊員們只能邊用微沖點射勉強抵擋,邊用軍刀格擋近身的撲咬,陣型被迫不斷收縮,顯得頗為狼狽,已有隊員身上掛彩,作戰服被劃破。
雲雪霽的出現立刻引起了注意。
“雪霽!”解雨臣忙中抽空沖雲雪霽喊了一聲,語氣中似乎是在詢問雲雪霽破局之法。
顯然,他們雖然能暫時抵擋,但蚌殼數量似乎無窮無盡,被徹底纏住了。
張起靈雖未回頭,但攻勢明顯在听到解雨臣的那一聲後微微一凝。
雲雪霽見張起靈他們陷于困境,可以說是沒有絲毫停頓,甚至眼神都沒有多少變化。
他步出通道的瞬間,右手已然抬起,並指如劍,凌空疾書,一道繁復而閃耀的藍色光符瞬間在他指尖成型,散發出強大的能量波動。
“敕令,雷縛,鎮!”
他清冷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現場的混亂聲響。
隨著他最後一個“鎮”字出口,那道光符驟然升空,爆發出無數道細密的藍色電蛇,如同一張巨大的蛛網,瞬間覆蓋了整個岩洞的頂部和壁面!
“滋啦——!”
刺耳的電流聲大作。
雷網所過之處,那些附著在岩壁、地面上的蚌殼如同被高壓電擊中,劇烈地顫抖起來,外殼瞬間變得焦黑,冒起青煙,張開的貝殼猛地僵住,然後無力地垂落,不再動彈。
那些彈射在半空中的蚌殼也被無形的雷電之力波及,如同下餃子般 里啪啦地掉落在地,抽搐幾下便沒了聲息。
僅僅一招,岩洞內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蚌殼瞬間被清空、癱瘓。
剛才還喧鬧無比、危機四伏的岩洞,頃刻間只剩下零星幾只還在掙扎的蚌殼被特種隊員們迅速補槍解決,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濃烈焦糊味和肉香味。
幾乎是所有特種隊員都愣住了,他們端著槍,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瞬間被扭轉的戰局,以及那個剛剛走出來,一抬手就解決了讓他們束手無策的恐怖危機的白發男子。
林峰眼中充滿了震撼,這讓原本對雲雪霽像有些不服氣的他終于有些明白,上峰所謂的“專業人士”和“絕對服從”意味著什麼。
眼前的這個男人所涉及到的能力產生的後果根本不屬于他們認知範圍內。
解雨臣松了口氣,收起龍紋棍,甩了甩有些發酸的手腕,笑道,“得,雪霽,還得是你呀,不過……你一來,我們就只剩打掃戰場的活兒了。”
張起靈也收刀入鞘,走到雲雪霽身邊,目光掃過他,確認他無恙。
雲雪霽淡淡地瞥了一眼滿地狼藉且又焦香四溢的焦黑蚌殼,以及那些滿臉都寫著震驚的特種隊員,皺著眉說,
“這些東西死了才干淨,時間不等人,咱們也別耽誤時間了,與其有空在這里震驚,倒不如做好準備,一會兒到了地方我們直接索降。”
雖然官方以前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但那都是存在于傳說之中,如今被林峰這些人親眼目睹,也不知……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