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二白與雲雪霽看似無意、實則精心的安排下,208號房間外的走廊上早已布下幾名心腹留守。
他們站在陰影交界處,寂靜無聲,如同幾道無聲的屏障,將這一片區域牢牢控制在手中。
貳京手持強光手電,在其他手下手中強光手電的照亮下第一個從破開的洞口邁步而入。
貳京步伐沉穩,神情如常,對一切亦是見怪不怪,光從他的表情來看,就仿佛只是執行一次再普通不過的探路任務。
這條通道初極窄,僅容一人通過,但沒走多遠,前方便陡然開闊——一條向下延伸的單一通道出現在他們面前,牆壁潮濕,透著隱隱的土腥氣。
一行人無聲地向下摸索,手電光在凹凸不平的壁面上晃動,拉長出扭曲晃動的影子。
這條通道並不長,不過十來分鐘,眼前驟然豁然開朗——他們踏入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岩洞之中。
而在洞穴的最中心,一個明顯由人工開鑿而成的、井狀的入口赫然出現在光線之下。
井口幽深,仿佛直通地底,隱隱有陰冷的風自下而上倒灌而出。
他們費盡周折所要尋找的吼泉入口,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貳京的眼底幾乎是在看見入口的瞬間就亮起一抹灼熱的光,但他迅速垂下眼皮,將那點急不可耐硬生生壓了下去。
他側身退至吳二白身旁,語氣恭敬甚至帶著幾分請示的意味,“二爺,看來就是這里了。是否現在就下去?”
吳二白面色平靜,目光淡淡地掃過貳京那張掩飾得極好的臉,心中冷笑卻已翻涌成潮。
他早就通過雲雪霽的口得知這跟在身邊多年的貳京早已被汪家人替換,之所以直到現在都不動手,他一來就是在等著這個假貳京會在何時圖窮匕見,更是想順水推舟看看這條毒蛇究竟要如何咬人;二來,是雲雪霽告訴自己這個假貳京最早必須也只能死在這里。
“嗯,你身手最好,繼續打頭陣吧。萬事小心。”吳二白的語氣听不出絲毫波瀾,仿佛只是下達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指令。
貳京心中竊喜,面上卻鄭重應道,“明白。”
他不再有絲毫猶豫,轉身行至井口,雙手撐住冰涼的石沿,動作干淨利落甚至稱得上一絲迫不及待,整個人如同游魚般悄無聲息地滑入了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或許是被即將到來的“勝利”沖昏了頭腦,他竟完全忽略了身後吳二白那雙驟然變得冰冷銳利、盈滿殺意的眼楮。
吳二白打了個手勢,帶著雲雪霽等人隨後依次而下。
井下的空間比想象中更為復雜,岔路隱約,不知從何處透來的光,讓他們可以不借助強光手電筒就隱隱約約看清眼前的一切。
等他們的雙眼適應眼前的環境之後,很快就發現,剛剛率先下來的貳京,卻在這個時候如同蒸發了一般,不見絲毫蹤影。
空氣中只剩下岩壁的滴答聲和眾人壓抑的呼吸聲。
吳二白站在原地,臉上緩緩扯出一抹陰狠冰冷的笑容,“雲爺,看來是你賭對了,他們終究是等不及了,還真打算在這個地方動手,只是他們孰不知有一句話他叫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死一般的寂靜便被猛然撕裂——
從他們頭頂上方,從那吼泉的入口處,驟然傳來密集如雨點般的槍擊聲!
子彈撞擊在石壁上的脆響尖銳刺耳。
緊接著,更為恐怖的爆炸聲轟然響起!
轟隆!轟隆隆!
爆炸一聲連著一聲,連綿不絕,顯然布置炸藥的人將爆炸物的放置位置算計得極為周密。
巨大的聲浪裹挾著碎石和塵土從井口方向猛烈地灌下來,整個地下空間都在這狂暴的沖擊下劇烈地震顫,仿佛隨時都要徹底坍塌。
難道他們真的要被活埋在這個地方嗎?
這還真不是。
既然他們早就猜到汪家人會在這里動手,聰明如他們,做事又怎麼會不留一點後手呢?
此刻,天麟樓的地面。
與地下吼泉入口處那即將爆發的壓抑風暴不同,天麟樓地面層此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暴風雨前的死寂。
大白天的,按理說總該有一些游客和提供服務的民宿人員在天麟樓走動,可偏偏整個天麟樓安靜的不像話,不光是走廊空無一人,就連每一扇客房門都緊緊關閉,門縫下都不見一絲光亮透出,以至于若不仔細听,甚至連一丁點聲音都听不到。
這種繃緊的、令人窒息的寂靜,反倒是透露出了不安定的信號。
而這就歸功于入住于此的普通游客和民宿人員,事先收到了來自某一方勢力的警示,一個個的早早地縮回了房間,鎖死了門窗,對即將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或者說,不敢聞。
這份死寂並未持續太久。
一陣急促卻極力壓抑的腳步聲如同密鼓般敲碎了寂靜。
從樓梯口、從走廊轉角,數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無聲而迅疾地涌出。
他們穿著統一的深黑色作戰服,動作矯健,配合默契,眼神冰冷而專注,目標明確——直指208號房間所在的走廊。
汪家人,來了。
他們顯然對天麟樓的結構了如指掌,行進路線選擇得極為刁鑽,完美避開了所有可能暴露在外部視野的區域,如同暗流般精準地涌向目標點。
然而,就在先頭的汪家人即將踏入208房間外那條被吳二白真正稱得上是心腹的人控制的走廊時,異變陡生!
原本站在陰影交界處,仿佛融入牆壁裝飾的幾名吳二白手下,動了!
他們的反應快得驚人,幾乎在汪家人露頭的瞬間,手中的武器已然噴吐出致命的火舌。
“砰!砰砰砰!”
清脆的槍聲如同炸雷般在狹小的空間內猛然爆開,徹底撕碎了天麟樓虛假的寧靜。
第一波沖過來的兩名汪家人應聲倒地,子彈精準地命中要害。
“有埋伏!”汪家隊伍中有人低吼一聲,後續人員瞬間依托走廊拐角和門廊作為掩體,激烈的槍戰瞬間爆發。
小小的208房間外的走廊,頓時變成了血腥的殺戮場。
子彈呼嘯橫飛,撞擊在牆壁、門板、天花板上,迸濺出火花和碎屑。
消音器並不能完全消除射擊聲,肉體相撞的悶響與脆響交織,伴隨著壓抑的怒吼、中彈的悶哼以及身體倒地的聲音,構成了一曲死亡交響樂。
吳二白留守的心腹人數雖處于劣勢,但勝在他們早已構築了簡易的防御工事,個個又都是精銳,且佔據地利。
他們沉默地射擊、閃避、更換彈匣,動作冷靜得可怕,如同機器般高效地收割著生命,死死將汪家人的攻勢擋在走廊之外。
汪家人顯然沒料到對方的抵抗如此堅決和強悍,攻勢為之一滯。
但他們畢竟訓練有素,又有與九門、尤其是吳家人對抗的經驗,人群中汪家的帶頭人迅速調整戰術,分出人手試圖從其他方向包抄,火力更加凶猛,試圖以絕對的火力撕開這道防線。
槍聲如同爆豆般密集響起,在樓宇內回蕩,震得那些緊閉的房門後的人們瑟瑟發抖。
就在雙方在這狹窄空間里僵持不下,傷亡不斷增加,戰斗趨于白熱化的時刻——
“嗤啦——砰!”
天麟樓臨街的幾扇巨大的窗戶突然毫無征兆地爆裂開來!
不是被子彈擊碎,而是被從外部用某種爆破手段精準地同時破壞!
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向內傾瀉。
緊接著,一道道迅捷如獵豹、裝備精良的身影利用索降速降工具,從破開的窗口閃電般突入樓內!
他們的動作干淨利落,帶著一種經過千錘百煉的精準和高效,瞬間就控制了窗口附近的戰略要點。
這些新出現的人,穿著不同于任何一方的特制作戰服,臉上涂著油彩,眼神銳利如鷹隼,周身散發著一種凜然的、屬于國家機器的強大氣場。
國家派來的特種部隊,到了!
他們的出現,瞬間改變了戰場的格局和氣氛。
“所有人!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一聲通過擴音器發出的、威嚴冰冷的命令響徹整個天麟樓大廳,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力。
激戰中的汪家人和吳二白的手下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得動作一滯。
汪家人臉色劇變,他們顯然沒有預料到會驚動這個層面的力量。
他們的任務是奪取雷城之中的神器最後抵達十一倉的死當區獲得南海王的財富,並趁機處理掉吳二白等人,絕非與國家級武力正面沖突。
他們心里非常清楚,一旦事態升級到與軍隊或特種部隊交火,那就不再是簡單的江湖恩怨或地下爭奪——那就叫做“反恐”。
到時候,出動的不再是普通警察,而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天上飛的不會是民用無人機,而是武裝直升機;包圍他們的也不再是幾輛警車,而是裝甲列陣、全線封鎖。
到了那一步,就再也沒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因此在他們本來的計劃中,這場行動必須精準得像一場手術,悄無聲息、不留痕跡。
雷城可以亂,參與的人也可以多,但絕不能驚動“上面”;同理,吳二白可以重傷癱瘓,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但絕不能因為他一個人導致汪家被國家這個龐大的機關徹底盯上。
所有的一切都得控制在“民間糾紛”的層面,一旦越界,便是雷霆萬鈞、再無回頭。
“是國家特種部隊!撤!快撤!”汪家小隊的隊長憋紅著腦袋,內心發出土撥鼠的尖叫,扯著嗓子直喊。
該死的,國家隊會下場這麼重要的事情貳京這個蠢貨怎麼沒跟他們說!
他心中大罵,同時迅速組織手下撤退。
可特種部隊怎會輕易讓他們逃脫,迅速展開追擊。
比起汪家人,吳二白的手下則似乎早有心理準備,雖然依舊保持戒備,但火力明顯減弱,呈現出防御姿態。
特種部隊的行動效率極高,突入後立刻分成數個戰術小組,如同找到病灶的手術刀精準的切入戰場。
一部分人以強大火力壓制並分割仍在負隅頑抗的汪家人,另一部分則快速向208房間走廊區域推進,顯然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控制局面,阻止事態進一步升級,並確保地下入口的“安全”。
國家隊下場致使汪家人的陣腳瞬間大亂。
面對特種部隊的專業打擊和合圍,他們的抵抗迅速變得徒勞。
他們之中不斷有人中彈倒地,或被精準射殺,或被制服擒拿。
走廊里的槍聲很快變得稀疏零落,最終徹底平息。
短短幾分鐘內,天麟樓內的戰斗宣告結束。
汪家人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全部被特種部隊有效控制。
長著一張面相凶狠的臉被控制被迫蹲在地上的汪家小隊隊長,梗著脖子滿臉不服,不是在心里暗罵吳二白這個老狐狸不講武德,就是恨不能此刻自己手中有一把刀虐殺貳京那個蠢貨以泄恨。
吳二白留守的心腹們在確認對方身份後,也配合地放下了武器,接受管制。
整個場面被迅速而徹底地掌控。
一名肩章是兩杠一星的特種部隊軍官環視了一圈狼藉的戰場和那些緊閉的客房房門,對著通訊器冷靜地報告。
“‘巢穴’地面已清理,‘飛蟲’均已控制。重復,地面已控制。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