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漸漸褪去，夜幕籠罩了啞巴村。
眾人安頓在一處簡陋的院落里，院子里點起了幾盞昏黃的燈，映照出斑駁的土牆和搖曳的樹影。
雲雪霽站在院角的古井旁，指尖輕輕撫過井沿上斑駁的青苔，眼神若有所思。
解雨臣靠在廊柱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油燈的光暈在雲雪霽側臉投下細碎的光影，襯得他眉眼如畫，卻又透著疏離的冷意。
王胖子剛收拾完鋪蓋卷兒走出來就看到了這樣一幕。
他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黑瞎子，“哎，瞎子，你說花兒爺這眼神，都快把人家雲爺的後背燒出兩個洞了，怎麼就不敢上前說句話呢？”
黑瞎子叼著根草睫，墨鏡後的眼楮眯成一條線，“你懂什麼，這叫‘近鄉情更怯’。咱們花兒爺在商場黑道上殺伐決斷，到了心上人面前就跟個毛頭小子似的。”
王胖子喝了口剛和韓伍要來的飲料，想了想確實是這麼個理，別人他不了解，小哥兒和天真他還不了解嗎？
花兒爺現在的模樣不就跟他們兩個在雲爺面前的表現一模一樣嗎？
兩人的竊竊私語被一陣咳嗽聲打斷。
吳邪裹著外套從屋里出來，正好看見解雨臣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順著目光望去，了然地笑了笑，走到解雨臣身邊低聲道，“小花，你要實在想……不如問問他的意思，我和小哥兒，不會介意的。”
解雨臣收回目光，苦笑著搖搖頭，“不必了，他已經回絕過我了。”
吳邪正要說什麼，院門突然被推開。
張起靈從門口走進來，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雲雪霽瞧，“吳二白讓我來叫你們去吃飯。”
眾人隨著張起靈來到吳二白所住的院中央的石桌旁，吳二白此時已經擺好了幾道簡單的農家菜和一壇自釀米酒。
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為簡陋的飯菜鍍上一層銀輝。
“來來來，都坐下。”吳二白招呼著，拍開酒壇的泥封，醇厚的酒香頓時飄散開來。
王胖子第一個躥到桌前，眼楮發亮，“嘿喲喂！二叔，這可是好東西啊！哪里搞來的？”
吳二白笑了笑，“和村里的村民買的，這可是他們自己釀的，味道絕對純正。”
眾人紛紛落座，黑瞎子已經麻利地擺好了粗瓷碗，墨鏡反射著月光，“今晚不醉不歸！”
雲雪霽安靜地坐在張起靈和吳邪中間的位置，月光將他素白的衣袍映得近乎透明。
解雨臣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最終選擇坐在了對面那個雲雪霽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酒過三巡，氣氛漸漸熱絡起來。
吳邪趁著熱鬧，悄悄伸手去夠酒壇子，指尖剛踫到壇沿，就被一只修長的手輕輕按住了手腕。
“你身體還沒好全，不宜飲酒。”雲雪霽的聲音清冷如泉，在月色下格外清晰。
吳邪訕訕地縮回手，小聲嘟囔，“我就喝一小口，就一小口……”
張起靈默不作聲地將一碗熱湯推到吳邪面前，眼神不容拒絕。
吳邪只得捧起碗，眼巴巴地看著其他人痛快暢飲。
“來來來，光喝酒多沒意思！”王胖子突然拍案而起，臉頰已經泛紅，“咱們來唱歌助興！二叔先來！”
吳二白也不惱，笑罵道，“你這小子，盡會起哄。”
不過還是很給面子的嚎了兩嗓子，那粗獷豪邁的歌聲在夜空中回蕩，雖談不上多動听，但勝在大氣磅礡。
眾人紛紛鼓掌叫好。
王胖子興奮得直跺腳，“二叔厲害啊！該輪到花兒爺了！”
解雨臣本有些猶豫，可看著雲雪霽淡淡的神情，他突然來了勇氣，清了清嗓子，直接來了一段《貴妃醉酒》。
一曲唱罷，雲雪霽原本平靜的眼神有了一絲波動，不禁問了一句，“你這出《貴妃醉酒》，唱得是‘聲情並茂’，演得是‘出神入化’，當真是一場視听盛宴。”
解雨臣心頭一熱，正想說什麼，卻被王胖子的大嗓門打斷，“雲爺，您也來一個唄！”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雲雪霽。
吳邪注意到張起靈的手指微微收緊，眼神專注地盯著身旁的雲雪霽。
雲雪霽沉吟片刻，一個起身飛到了一旁的空地，身姿更是翩若驚鴻。
月光如水，為他鍍上一層銀輝，更顯得超凡脫俗。
他的嗓音清越悠揚，帶著幾分哀婉纏綿，將虞姬對霸王的深情與訣別時的悲愴演繹得淋灕盡致。
每一個轉身，每一個眼神，都仿佛穿越千年時光，將那個亂世中的淒美愛情故事娓娓道來。
解雨臣看得痴了，手中的酒碗傾斜都未察覺。
臨至散席，吳邪和張起靈將醉醺醺的王胖子、黑瞎子等人一一送回房內安置。院子里很快安靜下來，只剩下幾盞昏黃的燈負責照明。
雲雪霽獨自坐在屋檐上，月光灑在他月白的衣袍上，仿佛鍍了一層璀璨的星河。
他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影，眼神悠遠而寂寥。
忽然，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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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不知何時也躍上了屋檐，他腳步有些踉蹌，臉上帶著微醺的紅暈，卻努力保持著優雅。
“雪霽……”他輕聲喚道，聲音帶著一絲醉意的溫柔。
雲雪霽回頭，見是解雨臣，眉頭微微一皺，“你喝醉了。”
解雨臣卻搖搖晃晃地靠近，突然伸手拉住雲雪霽的衣袖，“我沒醉，雪霽，我有話想對你說。”
雲雪霽想要抽回手，卻被解雨臣握得更緊。
解雨臣在他身旁坐下，聲音低沉而溫柔，“方才那曲《霸王別姬》，唱得極好，你知道嗎……我甚至從你的身上看到了我師傅二月紅的影子，如果我師傅還活著，一定會搶著收你為徒。”
雲雪霽側目看他一眼，淡淡道，“解雨臣，你醉了，該回去歇息了。”
解雨臣卻搖搖頭，忽然伸手握住雲雪霽的手腕。
月光下，他的眼神格外明亮，卻分明看不出絲毫醉意，“我沒醉……我真的沒醉！雪霽，你知道嗎？我演了一輩子的虞姬，卻只想當你的霸王，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
雲雪霽頭一次那麼認真的看解雨臣的眼，最終他只說了句，“夜深露重，回去休息吧。”
解雨臣望著他，忽然問道，“雪霽，你可曾有過放不下的人？”
雲雪霽的動作頓了頓，目光望向遠方，仿佛穿透了夜色，看到了某個遙遠的時空。
“有。”
“那我又是否能成為那樣的人？”
解雨臣不死心的追問。
雲雪霽轉過頭，靜靜地看著解雨臣，仿佛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
不停閃動的眸子，仿佛在問“為什麼”！
解雨臣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溫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非要問為什麼，或許就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已經不明所以的淪陷了，這讓我恨不能，恨你之所恨，愛你之所愛，急你之所急。”
雲雪霽的眼睫輕輕顫了顫，像是被解雨臣的這番話觸動了心弦，他垂下眼眸，長睫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給我些時間……”他最終輕聲說道。
解雨臣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他小心翼翼地松開手，“好，我等你。”
這一夜，注定有人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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