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解雨臣……”
解雨臣的手鬼使神差地就朝雲雪霽伸了出去,看得吳邪眼皮突突直跳。
那只手在半空中頓了頓,似乎連主人自己都感到意外,但最終還是堅定地伸到了雲雪霽面前。
解雨臣五指修長,骨節分明,連指甲都修剪得圓潤整齊——年近四十的年紀,舉手投足間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矜貴氣質,仿佛時光從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雲雪霽抬頭,那雙藍如深海的眼楮直視解雨臣,他沒有伸手的意思,只是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眼角微微下垂的弧度透著幾分悲憫。
解雨臣的手懸在半空,指尖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雲雪霽眼中的光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刺痛從指尖蔓延至心髒,那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就像記憶深處某個被刻意遺忘的角落突然被掀開了一角。
吳邪仔細觀察了一下解雨臣的反應,直至確認解雨臣眼中只有初次見面的陌生感,吳邪才暗自松了口氣,緊繃的肩膀稍稍放松。
但他不知道的是,命運的齒輪早已開始轉動,後來的事情會證明他此刻的安心來得太早。
吳邪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擋在兩人之間,聲音里帶著刻意的輕松,“小花,阿霽已經醒了,你就先回去吧!”
解雨臣的目光卻越過吳邪,依然停留在雲雪霽身上。
那雙澄澈中帶著悲憫的眼楮讓他心頭一震,方才說過的那些刻薄話語此刻像刀子般回旋在腦海中。
他收回僵在半空的手,五指緩緩收緊,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一排月牙形的紅痕。
他恨不得現在就給自己一巴掌,這種突如其來的自責情緒來得莫名其妙卻又無比強烈。
最終,解雨臣還是轉身離開了。
跟在他身後的解大和解二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他們從未見過當家的這副模樣,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連腳步都虛浮不穩。
夜色深深,直升機螺旋槳已經開始旋轉,掀起陣陣狂風。
解雨臣的黑發被風吹得凌亂,他卻渾然不覺,就在他即將登機時,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是“吳二白”三個字。
解雨臣的心頭沒來由地一顫,手機在掌心變得異常沉重,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才按下接听鍵。
“小花,你現在吳邪那里對嗎?”隔著手機,解雨臣都能听出說話的人語氣里的狠勁,“那個被吳邪從墓里帶回去的人是什麼來頭,你知道嗎?”
解雨臣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
他下意識回頭望向吳山居的方向,理智告訴他應該將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另一番模樣,說出口的話滿是對雲雪霽的維護。
他的聲音隱忍又克制,“吳二爺……我只知道他叫阿霽,就是個普通人……”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聲音越發輕了,“是……吳邪的愛人。”
這個回答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為什麼要替一個初次見面的人遮掩?
那股沒來由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
更讓解雨臣心驚的是,當他說出“吳邪的愛人”這幾個字時,心底翻涌而起的那股莫名酸澀。
電話那頭的吳二白頓了一下,解雨臣也拿不準吳二白到底信了多少,但很快,吳二白的話告訴他,對方根本沒信。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吳二白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小花,從某方面來說,你也算得上是我看著長大的。”
“我現在只問你,你為那人遮掩,是出自本心,還是小邪對你的請求。”
吳二白每個字都像錘子敲在解雨臣心上,解雨臣握手機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節泛白。
夜風吹散了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那雙此刻布滿掙扎的眼楮,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哽在喉嚨里,吐不出半個字來。
“看來是你自己的意思……”吳二白頓了頓,繼續說,“解雨臣這不像你。”
解雨臣被吳二白說得有些煩躁,直接掛斷電話,轉頭上了飛機,不過在離開之前,他給吳邪發了一條短訊。
上面只有短短五個字。
“吳二白已知……”
此刻,吳邪的臥室里,王胖子識趣地退了出去,將臥室整個的空間留給雲雪霽與吳邪。
暖黃的台燈光暈中,雲雪霽已恢復了些許氣色。
他斜倚在牆邊,蒼白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被角,抬眼便撞進吳邪那雙亮得出奇的眼楮——像是揉碎了整條銀河的星光,此刻正不安地閃爍著。
“阿霽……我、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他之所以這麼問,就是因為在之前的那一世,這個稱呼是陳皮的專屬,當然也並不是意味著別人不能如此稱呼雲雪霽,只是沒有經過雲雪霽允許去這樣稱呼他,他總覺得少了某種儀式感。
吳邪的聲音忽然變得很低,深深的低下頭,指揪住衣角又松開。
“還有一件事……我沒有經過你允許就告訴別人你是我的內人,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尊重、也很冒犯,如果你怪我的話,怎麼罰我都可以,只要你解氣。”
話音未落,他看見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向他招了招。
得到默許的吳邪立刻蹭到床邊坐下,像只終于被允許靠近的幼犬。
雲雪霽的指尖穿過他蓬松的發梢,觸感比想象中還要柔軟。
“我同意了。”
“什麼?”
吳邪猛地抬頭,就好像沒有听清楚雲雪霽剛剛到底說了什麼似的,愣愣的眨巴著他那雙狗狗眼。
接著吳邪好像反應過來一些,瞳孔在燈光下微微顫動,他下意識抓住對方滑落的袖口,雲雪霽身上的絲綢面料在掌心泛起細碎的褶皺。
“你剛剛說什麼?”
雲雪霽看到吳邪的反應,輕輕地捧住他的臉,眼底漾開漣漪般的笑意。
“我說我同意了。”
“我同意——你在外人面前稱我為內人,你想叫我什麼都可以,這一次我是為了你和小官來的,終此一世,我都會陪著你們走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