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牧不是一個喜歡拖延的人，本想立即前往勞倫斯城堡。但卻被舒曼留了下來，她的理由倒也充分，下午去古堡是尋不到人的。
一定在外面浪！
晚餐時間剛剛好。
他一想有道理，隨即點點頭。本想在福利院和孩子們一起玩，卻被舒曼強行拖走，她要當導游逛逛這座歷史文化名城。
當然旅游只是幌子，舒曼真正想做的，是用心了解甦牧。
兩人相知相識，更多的還是源于卷宗里的資料，是以對手的視角。
現在潘蒂婭想以朋友“舒曼”的賬號，進一步了解這位不世君王，探尋他身上的種種謎團，為自己找到一條光明坦途。
黃昏下的查理大橋橫跨在伏爾塔瓦河上，甦牧夏沫手牽手走在後面，舒曼熱情洋溢地走在前方不停地講解著建築承載的歷史。
“說起來，查理大橋與今天的宮廷政變，倒是有不少聯系呢？”舒曼試圖勾起甦牧的興趣。
“說說看。”
甦牧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心不在焉地順著她的話往下問。
舒曼說︰“大橋以查理四世命名，而這位查理四世正是當年‘神聖萊茵帝國’的皇帝，是波西米亞國王、選帝侯，並以‘金璽詔書’在法律意義上確定了七大選帝侯的特殊地位。”
甦牧真來了興趣，說︰“嗯，選帝侯？這是什麼侯爵，听起來好霸氣的樣子。”
舒曼解釋說︰“選帝侯不是侯爵啦，硬要說，可以翻譯為‘諸侯’，是指擁有成為神聖萊茵帝國皇帝資格的諸侯。”
“皇帝是可以選取的嗎？”甦牧有些意外。
舒曼眨眨眼，問︰“是不是很……‘民主’？”
這叫什麼民主？
夏沫听得心中哂笑一聲，但面上依舊微風拂煦，說︰“你可以理解為，草原部落在選首領，誰強誰當大單于。”
這麼一解釋，甦牧就明白了。
說白了就是諸侯國尾大不掉，中央無法節制地方，但有需要一個中央，這才有了這樣的特殊制度，選一個拳頭最大的當老大。
他搖搖頭，說︰“這樣的皇帝當著還挺沒意思，不過，也挺奇怪，北境大陸似乎沒什麼大一統帝國，更沒有高度集權的中央君主。”
“是啊，或許是地理因素導致的，從而影響了文化。”舒曼認同這番言論。
事實上她也不認為選帝侯是一種民主，只是一句玩笑話罷了。
她走在前面，指向遠處，說︰“前面那個哥特式建築就是‘聖維塔大教堂’，這會兒王宮政變應該已經結束了，咱們過去看看？”
“好。”
甦牧點頭。
……
……
聖維塔大教堂。
中年神父匆匆走向教堂深處，那幽暗的深處，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做著看似虔誠的禱告，他正是這片教區的樞機主教，也稱紅衣大主教。
“大主教。”
焦急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廳中，黃昏的余暉透過精美繁復的玻璃，落在這位慈祥的紅衣主教身上。
他回過頭，面帶微笑︰“不必驚慌，天塌不下來。”
老人風輕雲淡，洞悉明達。
“我剛才在查理大橋上……看見了弒神者甦牧！”中年神父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紅衣大主教︰“……”
老人平和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誰？”他問，有些失態。
中年神父說︰“就是那個剛剛在鯨海斬了荒古凶神的弒神者啊！他不知怎麼的，沒在學院讀書，跑到了布拉格城來！”
“fick d——”
這位紅衣大主教瞬間變得，既不風輕雲淡，也不洞悉明達，驚得只想 粗口，好在平日的修養讓他將粗鄙之語咽了回去。
“弒神者怎麼會來布拉格城？就算不在學院讀書，也應該去因鐸啊，舊黨不是要在彩虹橋下斬殺耶夢加得嗎？”
老人驚慌失措，急得團團轉，在神像之下來回徘徊。
“是啊。”
中年神父說︰“我剛才看到的時候，也以為自己看走了眼，連續確認好幾遍才相信。不止是這個壞消息，還有一個更壞的消息……”
“說！”
紅衣大主教咬著牙，他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但……天父保佑，千萬不要是那件事。
不對不對，求錯神了，以我的信仰，應該是“眾神之王”保佑。
神父咽了咽口水，說︰“四葉草基金會的舒曼小姐就在他身邊，像是在當導游，我猜他們可能是從福利院來的，那兩個孩子或許已經被發現。”
“！！！”
老人的指關節捏的啪啪作響，一大把年紀此刻暴躁得像個青年人，臉上更是青筋暴起。
舒曼？
舒曼不是被我特意關到王宮里面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查理大橋上，難道是串通了那位弒神者，把她救了出來？
紅衣大主教思緒百轉。
“我不要可能！”
他嘶吼著︰“你的職責是說肯定的話！去，立即給福利院打電話確認，今天是不是有兩個開雲人，不，東方人去了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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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面色慘白，立即撥打電話，得到的答案是︰肯定。
他放下電話，小心翼翼地問︰“大主教，第三個壞消息……您要不要听。”
“說！”
紅衣大主教從牙縫中擠出單詞，他不相信還能有什麼更壞的消息。
“據眼線說，甦牧中午的時候，不僅去了福利院見了兩個孩子。還給他們買了禮物，夏沫送了一塊昂貴的手表給蘭格維，甦牧他……”
神父畏懼地看著神像下的老人，有些不敢繼續往下說。
紅衣大主教呵斥一聲︰“他什麼？”
神父說出心中的恐懼︰“他買了一只萊茵獵犬送給了小海 ，事情已經洞若觀火了，大主教，舊黨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憤怒到了極點，驚慌到了極致，老人慢慢也就冷靜下來，說︰“我就說呢，殺一個耶夢加得，為什麼搞得如此大張旗鼓，原來是聲東擊西的策略！”
“黨魁這些年像是學了不少東方兵法，做事越來越卑鄙！”
神父跟著罵了一句︰“對，卑鄙的舊黨，卑鄙的黨魁，卑鄙的弒神者！”
“不能等了。”
紅衣大主教做著深呼吸，說︰“既然是游覽，那麼肯定會來聖維塔大教堂。準備下去，我一會兒親自接待，福利院那邊今晚就下手！”
“是！”
神父面色一凜，轉身離開。
紅衣大主教徹底平復心中的激蕩，不停思索著對策，但想來想去自己並無錯漏之處，舊黨按理說不可能會知曉“ ”的存在啊。
“還是得看看那位弒神者怎麼說，就算再強大，也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孩子，心智尚不成熟，肯定能套出不少有用信息！”
打定主意後他深吸一口，離開這間禱告室，準備來一場不期而遇。
……
……
教堂禱告室大聲密謀的同時，舒曼領著兩人已經走到聖維塔大教堂下。
此時此刻戒嚴已經取消，旁邊的王宮已經恢復往日的寧靜。
“你今天算是趕巧了！”
舒曼笑著，說︰“恰逢政變，教堂遭到封鎖，剛剛解封，這會肯定是一個游客都沒有。來來來，我來給你介紹。”
“這座大教堂從929年開始修建，直到1929年才算完工。”
“這……”甦牧一時間不知作何評價。
三人走進教堂。
那種莊嚴、宏偉、肅穆、神聖的氣勢橫壓而來，信徒會贊美于神明的偉大。
而正在游覽的三人感慨的是，建造教堂的藝術家們的偉大。
甦牧環顧四周說︰“人的想象力、創造力，真是令神明都感到贊嘆！”
“你好像很喜歡這些？”舒曼問。
他漫步宏偉大教堂，說︰“人類智慧的結晶，千年歷史的詠嘆，誰會不喜歡呢？尤其是哥特式建築，論精美復雜，北境諸多風格無出其右。”
看著看著，夏沫忽然駐足，停留在一扇精美的窗畫之前。
“這是……”
她眼眸閃動，滿是驚喜，說︰“是的，差點忘記，聖維塔大教堂的有穆夏的作品！流暢的曲線，繁復的植物紋樣，藤蔓、花卉，真的很好看。”
“這畫——”
甦牧站在窗前，說︰“有點卡牌人物畫的意思呀，這樣的繪畫風格十分適合宗教，更符合塔羅牌這樣的神秘學。”
“你們喜歡繪畫？”舒曼走過來，驚喜連連。
原來配角先生和配角夫人喜歡繪畫呀，終于給我抓到突破點了，也不枉我廢了一下午的口舌。
嗯。
攻略配角夫人更有……咳咳，又跑題了。
“一般。”
甦牧回答令人意外，說︰“我天生沒什麼藝術細胞，只能看得出好不好看，其余的完全看不出來，我又不是奮斗的美術生……”
“噓！”
舒曼趕忙捂住他的嘴，在耳邊低語︰“慎言，慎言，你要說的那個人在萊茵大區可是禁忌，這里不是你們開雲，更不是學院！”
“嗚嗚嗚——”
甦牧連連點頭，舒曼這才放開他。
“不是言論自由嗎？”他低聲詢問。
舒曼解釋一句︰“當然言論自由，但不能說不能說的，能說的自然是自由的。”
甦牧︰“……”
好吧。
轉念一想，是這個道理。
他重新看向窗畫，問︰“我看著畫……怎麼有股子‘浮世繪’的味道？但感覺又不是很像。”
舒曼張張嘴，作為導游，她剛準備解釋兩句，卻發現自己也不是很懂，沒什麼美術天分，隨後眼神閃過一絲不自然。
身為萊茵子嗣，又滿腦子奮斗，她居然不懂美術，說出來有些丟人啊！
不過回去後必須好好補一補，及時填補缺失，也是為了和兩位配角有更多話語。
“呵~”
夏沫莞爾一笑，抱著甦牧的胳膊，說︰“不宜妄自菲薄，其實你還是有幾分美術天賦的，你想的沒有錯，是有浮世繪的味道。”
“穆夏的畫，是朝鶴浮世繪，東羅慕路斯帝國色彩藝術，巴洛克風格、洛可可風格共同組成的視覺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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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用柔和、淡雅的色調，營造出朦朧的氛圍。局部采用高飽和的色彩，作為點楮之筆。同時通過大面積留白，緩和繁復裝飾的壓迫感。”
她開心地說︰“是極繁與極簡的和諧韻律！”
甦牧、舒曼︰“……”
兩人听著解釋，第一時間看向彼此，默契地看到對方眼中的茫然與無措︰這嘰里呱啦講一大堆到底在說什麼呢？
合著萊茵真正的美術生原來是你啊！
甦牧、舒曼不懂美術，但是他們懂捧場，剛開口就听見一聲“好！”回蕩在大堂中。
“這位小姐對穆夏作品的點評，真可謂一針見血，很準確、很到位。想來也是受過美術大家指點的，不知道是從哪位大師？”
三人回過頭，看到一位精神矍鑠、鶴發童顏的老人。
他穿著紅、白兩色的宗教長袍，衣服上點綴著繁復的神秘花紋。
甦牧、夏沫不認識對方，但品得出老人身上的衣服，這里又是教堂，便不難猜出他的身份。
甦牧更是一眼看穿對方藍血a+的血統。
舒曼行禮︰“雅各布大主教閣下。”
並向兩人介紹說︰“這位是波西米亞王國教區的紅衣大主教。”
紅衣大主教慈眉善目，笑著︰“現在是公國了，王國已經成為歷史，舒曼小姐以後記得改口，不要讓那些人抓到錯漏。”
“是，大主教提醒的是。”舒曼表現出應有的恭敬。
北境大陸的絕大多數人都是信仰宗教的，或者說，這個世界上除了開雲帝國，其余國家基本都信奉宗教。
紅衣大主教問︰“這位應該就是在鯨海斬殺荒古凶神的弒神者︰甦牧吧？你的事跡現在是四方傳頌啊。令師千葉劍聖近來可好？”
“老師很好，有勞大主教掛念。”甦牧說。
老人又說︰“那這一位一定是夏沫小姐了，我記得你的老師是……”
夏沫說︰“家師萊納鐸•美帝奇教授。”
“他啊。”
紅衣大主教像是記起來什麼，點點頭︰“美帝奇家族以藝術聞名世界，難怪夏沫小姐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高的藝術眼光，不僅是天賦使然更有名師指點啊。”
其實和名師沒關系，不過夏沫知道，這位大主教也就是客氣兩句，因此也沒反駁。
“大主教這是……出去有事？”舒曼笑著，隱隱有趕人的意思。
喂喂~別杵在這里啊！
她好不容易有機會和配角先生單獨相處，突然又冒出來一個一百十歲的老頭，這叫什麼事啊！
“散散步。”
紅衣大主教笑著，說︰“既然是來聖維塔大教堂參觀的，那不如由老朽來當這個導游？”
舒曼︰“……”
這大主教……不，這老頭真可惡！
以前怎麼沒看出來呢？
她立即開口︰“怎麼好勞煩……”
“如此，就卻之不恭了。”甦牧笑著。
呵。
一個兩個的，心里都憋著壞水吧！堂堂紅衣大主教值此國家動亂之時，不去安撫信徒、穩定民事，卻跑來給我當導游。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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