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湫？
甦牧一听就知道這名字，絕對不是她的本名，十有八九是自己父親起的名字，和“曦妃”是相同的邏輯。
聯想到這里是北海海底，名字的含義不言而喻︰“湫”指向《莊子•秋水》，以“河伯”與“北海若”的對話展開。
其中“北海若”正是北海海神。
而蝶，更加明顯，莊子的另一個著名故事︰莊生夢蝶。
“《莊子•秋水》嗎？”
甦牧陷入沉思，回想著“秋水篇”的寓意︰河伯因秋水暴漲而自滿，見北海方知自己的渺小。北海若卻不因自己的遼闊而自大，認為四海之于天地同樣渺小。
其中最容易悟出的淺顯道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萬事萬物都是相對存在，天地之于宇宙深空同樣渺小不堪。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甦牧笑了，父親還真是一語雙關啊，這片天空之外真有更廣闊的天空。
“怎麼了？”夏沫問，“《秋水篇》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
甦牧長嘆一口氣︰“《秋水篇》好啊，《秋水篇》得學。”
然後說︰“介紹一下，這位大祭司，別看她長得很小，其實已經接近一百歲，只是因為祝福的原因，身體停留在小時候。”
“她叫，蝶湫。”
“我父親甦淵博士曾經也來過這，蝶湫就是他取得開雲名，來源‘莊生夢蝶’與《秋水篇》這兩則故事。”
“蝶湫？”
夏沫念著這個名字，脫口而出︰“齊萬物而順自然？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唯一？”
“大概是。”
甦牧點點頭，試圖理解父親當時的心境。
黑龍摸摸腦袋，為什麼每個字自己都能听懂，但是連在一起成了句子後，就完全不知道阿舅、舅媽在說些什麼。
『大家別繼續傻站在這里。』蝶湫撥動精神序列，『我來的時候已經讓人準備好宴席，給你們接風洗塵，東西不好切莫嫌棄。』
『還有，除了你們外，巡邏隊剛剛綁回來一位入侵者。』
入侵者？
甦牧笑了笑，如果沒有鯤鵬與父親的背書，自己怕也算是入侵者吧，就算因為實力原因不會撕破臉，但至少不會享受到如此禮遇。
跟著蝶湫大祭司來到宴會場地時，這里已經擺滿瓜果、牛羊，甚至還有酒！
幾人都驚訝地瞪著眼。
『意外吧？』
蝶湫笑著︰『是不是感覺我們也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麼落後，除了沒有發展出工業外，這里已經是農業的巔峰。』
『糧食富足後釀酒自然就會產生，不要小瞧勞動人民的智慧。不過種植技巧的確是你父親傳授的，我們還給他建了一座生祠。』
『入侵者就在那里，你看看留不留。』她微微一笑，『殺了也無所謂。』
甦牧感受著真切的殺意，並不意外，這才是一位掌權百年的大祭司該有的手段。
『我父親當年融入的順利嗎？』他好奇地問。
『當然。』
蝶湫十分認可地點點頭︰『他和你一樣，得到了神主的認可。不一樣的是，他會說我們的語言，只是不那麼熟練。』
“哈？”
甦牧無奈地笑了笑，真是和父親一比，自己無知的可憐。
“師兄，怎麼了？”
“蝶湫說，我父親會他們的語言，只是不熟練。”
“一點都不意外，他不會才奇怪。”
相比于親兒子，橘愌雪的感受無疑更加深刻。
幾人走進帳篷，看見被關押起來的入侵者。
對方頹喪地抬起頭，眼楮頓時一亮，激動地一把抱住甦牧的大腿。
“甦牧長官！”
孫逸舟的語氣里滿是劫後余生的慶幸。
“倒是差點忘記，我還是xspace在編的ai16，當然也只限中庭地區。”甦牧說，“好見不見啊，孫艇長，你怎麼在這里？”
蝶湫看看著兩人熟絡的樣子，擺擺手示意看押人員離開，並默默離開帳篷，騰出私密空間。
“長官啊！”
孫逸舟一把年紀，卻抱著一位少年不停哭泣，訴說著委屈︰“周老大听說你失蹤了，打著科考的名義，不顧一切地派人往北海里鑽。”
“是誰說的，我在北海海底？”甦牧立即意識到其中的問題。
孫逸舟一愣。
“我不知道啊！”
他一五一十地說︰“來的時候，海面上還四處流傳，說北海海底有龍宮，龍宮里面全是寶貝，北境許多強盜都來了！”
“您可千萬不能讓這些人進來，這些強盜當年可是從我們國家搶走了不少東西。被綁來的時候，我都看見了，草原中央有一棵神木。”
“類似于扶桑的那棵，這可是不得了的寶貝。但是扶桑金海熱得要死，一般人根本無法靠近，可是這里不一樣。”
孫逸舟嘰里咕嚕激動地說了一大堆。
甦牧反問一句︰“他們說要殺了你，你還關心他們的安危？”
“……”
孫逸舟一下子沉默了，良久，平靜地說︰“一碼歸一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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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
甦牧拍拍他的肩膀，說︰“幾十歲的人了，把眼淚擦掉，一起出去喝酒吧。”
“不是要殺我？”
“有我在，死不了你，你剛才的話我會原樣轉告他們的大祭司。也別太擔心，你一個鯤鵬或許會放你進來，但是如果是一群，還是外國人……”
甦牧沒說完，轉身離開帳篷，意思已經很明顯。
“這是一個圈套。”
他直截了當地對身邊人說︰“我父親來過這里，xspace很有可能有相關記錄，但這些人還敢來，甚至敢下海，就證明鯤鵬這一段被故意隱去。”
“有人在借刀殺人！”
“以周海叔叔的職位，不可能看不到父親的記錄，足以證明隱去鯤鵬的就是我父親。那借刀殺人的自然不會是xspace，而是——”
夏沫接過話茬︰“丹桂女士？”
“鬧吧。”
甦牧肩膀一聳，完全沒有要插手的意思，說︰“我倒是想看看，這些人如何對付鯤鵬，我們最後悄悄離開，全當沒看見。”
夏沫問︰“那鯤鵬？”
“當年殺曦妃完全是迫不得已，只要鯤鵬不離開北海，不墮入污染，我不會干涉。”甦牧已經做出決定，“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必親來鎮殺。”
並說︰“這個決定，在離開時，我會如實轉達給蝶湫。”
“那如果這里的人要與我們為敵呢？”橘愌雪問。
甦牧說︰“尊重他們的選擇。”
蝶湫笑著︰『看起來你們很熟悉？』
甦牧邊走邊說，如實相告。
『原來是這樣。』
她拉著甦牧坐在自己身邊，列席主位，歡快地氣氛中迎接宴席在音樂里開始，草原的漢子們開始車輪戰敬酒。
喝的甦牧頭皮發麻，還好他可以作弊。
酒過三巡，看著歡鬧的子民，蝶湫隨口一問︰『來的時候我听說，你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在地淵之下的——』
『星空？』
她不是很確信。
甦牧蘸著韭花醬，吃著清水炖煮的羊排︰『你是想問建木上的冥河該怎麼辦，對嗎？』
『冥河？』
『很貼切的名字。』蝶湫說，『我能感受到河水中的死意，這對我們來說很糟糕。』
甦牧卻說︰『還有更糟糕的。』
『什麼？』
『我會鯤鵬交流過，知曉這是一個封閉空間。托建木的福，你們有了賴以生存的土地，但凡是不會只有好的一面。』
甦牧解釋著︰『因為封閉在這片草原上死去的人永遠無法離開，幸運的是有個地淵裂隙，亡魂被丟了進去。地淵那頭正好是個死去的世界，它們一起組成了恐怖的亡魂墓場。』
『那片死去的墓場逐漸失控，如果不處理地淵之下就會誕生一個無法解決的怪孽，才有了我去引渡亡魂回歸。』
蝶湫的情緒出現激蕩︰『你的意思是……那些都是我們死去的親人？』
甦牧補充說︰『還有另一個世界的英靈。』
她沉默地喝著酒，無法判斷話中真偽，但就常理推論來看，這大概是真的，不然怎麼會有如此多的死者亡魂？
甦牧將話說得十分明白︰『一句話總結︰這個世界是殘缺的，沒有地獄的位置，這才導致冥河泛濫釀成災禍。』
『這……你有辦法嗎？』蝶湫問。
『有。』
甦牧點頭，回答︰『兩個辦法，看你們的選擇。』
『第一，將這里改造成亡魂地府，讓你們的祖先能夠安息。但你們需要讓出土地，或者混居，或者跟我前往海面生活，海上帝國會給你們留出位置。』
『第二，你們繼續在這里生活，我將亡魂帶走。但我只會優先考慮英靈們，至于你們的祖先有可能遺失在頭頂的北海深處，成為不安定的孤魂野鬼。』
『這個方法無法徹底清理亡魂，因為人總有死去的那天，過去是，未來也是。』
『這最後的抉擇，由你們自行選擇。』
蝶湫端著酒杯，面色陰晴不定，這兩條無論是哪一條都需要付出沉痛的代價。
她嘆著氣，放下酒杯，搖搖頭︰『這……我說了不算。』
甦牧擦擦手，端起酒杯︰『能夠理解，這個決策很難，就算你們選擇去地面生活，我也未必能把你們全員安全帶走。』
『總之，我只有一個要求，盡早做出決定。』
『謝謝。』
蝶湫擠出笑容，表達著感謝。
歡鬧總是十分短暫，宴會很快散場。
甦牧目送著各大部族精英走進中央議政的帳篷。
“你覺得他們會怎麼選？”
夏沫看著遠方的建木。
“我希望他們可以永遠留在這里，你不覺得這里簡直就是‘天國’嗎？只是……”甦牧還想說點什麼，但卻搖搖頭。
“天國竟在海底？”夏沫跟著笑了，“即使是天國，也終有破滅之時。”
“與其考慮這些，不如猜猜海面，哪個勢力會是第一個撞進鯤口的倒霉蛋。”
甦牧眨眨眼。
……
……
ps︰一年又將過去，此時此刻心里的感觸還挺多。正是去年的春節假期，在群內讀者老爺們的鼓勵下，我做出了重寫的決定，大綱重修、前卷完全重寫，這本書也逐漸好轉起來。
雖不多，但也不錯。
新的一年我將繼續努力，爭取在下次春節前寫到收官部分。
最後，祝各位讀者老爺新年快樂！乙巳蛇年心想事成︰在上學的學業有成，面臨升學考試的金榜題名，參加工作的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
最後的最後，再次拜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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