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的氣息在身後凝聚，沖鋒的聖旗在前方舞動。戰士們渾然不覺身後的危險，跟隨聖旗迎戰亡魂，翠綠的枝杈蔓延大地，這片廢土轉眼成了伊甸樂土。
藤蔓飛入大地裂隙，將失足的戰士一一救回。
橘愌雪的眉頭狂跳，她同樣感知到了身後的危險。大地上的裂隙越來越多，仿佛這塊區域是死神精心挑選的埋葬地。
“嗚嗚——”
號角的曲調開始轉變，上將軍居中指揮，智慧序列的藍血負責將命令精準傳達全軍，一張無形無相的序列信息網迅速蔓延開。
大地序列的藍血開始行動，他們收集破碎的廢土，凝聚出一塊全新的陸地。橘愌雪聯手其余草木序列的藍血，用植被將這塊大地不停加固。
“天使姐姐，你看！”
小伊鉑斯跑來，指著遠方破碎的地面，鮮紅的液體從石縫中滲出，像是某人的鮮血。
這血紅的一幕轉眼涂抹遍整個世界，人間仿佛墮入地獄。
“這又是唱的哪出？”
橘愌雪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鮮血不斷涌向天空，凝聚出一個個形體。
“轟！”
爆炸聲傳來，鮮紅的漣漪向外迅速擴散，這一圈圈激蕩的漣漪仿若死神的鐮刀。
序列的岩石在它面前脆弱不堪，戰士的鎧甲被瞬間破防，不少藍血戰士被當場攔腰斬斷，是一直加護他身的生命序列救了他們一命。
上將軍臉色一變，拔出黃金佩劍，塵世大權的暴風將將擋住這毀滅的一擊。
剛才戰場上的興奮，已經蕩然無存，戰士們聚攏在一起，他們知道這又是一場死戰，神治時代前常有的死戰。
小伊鉑斯走上前，看著落下的鮮血，里面似乎有東西正在出現。
“小心點。”
橘愌雪將拉回到身邊。
鮮血潮汐落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是一只干癟的枯手，正奮力掙扎妄圖抓住上蒼。其余的血瘤一一炸開，更多的漣漪擴散在戰場。
“喝！”
軍團結成陣列，在上將軍的指揮下組成大陣，序列在精妙的配合下形成合力，對抗涌來的鮮血漣漪。
一塊塊浮動在天的臨時大地落下斑斕的光束，與炸開的漣漪撞在一起，鮮血大潮炸上天空。
看著眼前的一幕，小伊鉑斯不僅沒有害怕，相反他又進入興奮的狀態。
“別激動。”
“還不到你出場的時候。”
跟在師兄身邊這麼久，師妹可太懂怎麼哄這他們開心。
鮮血揭開帷幕，那是無數渴望抓住上蒼的枯手，遁入天空的血潮散落，化成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飄落在一塊塊伊甸樂土的屏障上。
“這到底是什麼？”高文發出疑問。
這一場戰斗沒有怪物，沒有對手，甚至連敵人是什麼都搞不清楚，有的只是化作血河的大地，以及從血河中深處的渴望之手。
它們似乎並不是主動在進攻，所謂的漣漪不過是小小的波動。
“神諭——”
血雨的終點強大的主宰終于顯露出他們的身姿，年輕俊美的少年陰柔且霸道，他一步步走來，充滿毀滅的壓迫。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張熟悉的面龐。
“都听了。”
少年笑著，邪魅、優雅，迷得橘愌雪心潮澎湃。
神的威壓瞬間壓垮一座座伊甸樂土的屏障，血雨打落在戰士們的身上，不少人的意志已經瓦解，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想反抗。
因為說話的人是，甦牧！
他說︰“跪下！”
……
……
這是，哪里？
甦牧睜開眼楮，空中飄蕩著戰火的余燼，環顧四周自己正站在一座城牆上，城牆高大宏偉，卻滿身傷殘，藍黑色的干血成了涂抹的油料。
這里仿佛是一座陷落的城市。
“吼——”
巨獸的怒吼在身後響起，巨龍張開破爛的雙翼，露出鋒利的獠牙，嘶吼著向闖入聖地的人類噴出幽藍的火焰。
甦牧連頭都懶得回，龍息噴出的瞬間，立即調轉方向攻擊它的主人。
以龍之焰息攻龍之鱗甲，會是什麼樣子？
答案是龍息可以給它的主人造成傷害，卻完全無法致死，不過是發出悲鳴的慘叫，從城樓上摔下。
“這些建築……像是清真寺？”甦牧看著遠方殘破的宏大建築露出疑惑，看上去十分相似，但又不是完全一致。
“似乎還有一種建築風格也是這樣的大圓頂建築……”
甦牧想著，有印象，具體叫什麼不清楚。研究國別藝術風格這件事，不是他的興趣，一般情況下問問夏沫就好，也就更加懶得去看。
“哎——”
“她要是在就好了。”
巨龍再度爬上城牆，這一次它學聰明了，知道火焰無法對付敵人，轉而變成物理攻擊。伸出鋒利的前爪，向著卑賤的人類狠狠拍下。
土石飛濺，轟鳴乍響。
小樣，你龍爺爺我還拿捏不了你了？
巨龍得意地低下頭，小心翼翼地移開爪子，看到下面什麼也沒有，只有被拍爛的表層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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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一轉頭，那卑賤的家伙還在悠閑散步。
氣死我了！
它的鼻孔噴出憤怒的火焰，狂躁地奔跑過去，這一次看準時機穩、準、狠，兩只前爪一起拍下，堅硬的城牆列出一條條黑色縫隙。
哈哈！
小樣，這一次，你死……
嗯，人呢？
它再次抬頭，卻沒找到人類的蹤跡，圓潤的目光立即變得凶狠，嘴里噴出火焰，低下頭漫步城頭，細細找尋。
甦牧正站在這頭傻龍的背上，找尋著文明的蹤跡。
舉目四周，滿眼荒涼。
那一幢幢建築充滿歷史的氣息，看得出往日的輝煌，但如今它們雜草叢生，破敗不全。
智慧序列的探查向四周擴散開，卻感知不到任何智慧種族的氣息，除了腳下踩著的這條破爛巨龍。
“喂，傻龍，知道哪里有人類嗎？”甦牧問。
他知道巨龍听不懂自己的話，但這沒關系，前不久剛剛從虞師姐那里偷學一招精神情緒表達。
雖然用的還不是很熟練，但至少……
“大膽！”
“放肆！”
巨龍不僅听懂了他的話，並且還會說開雲語。
它暴跳如雷，嘶吼著︰“卑賤的人類，趕緊從偉大的聖龍背上滾下來！不然我燒死你！”
“我下來你就不燒死我了嗎？”
“一樣燒死！”
“那我為什麼還要下來？”
“這……”
甦牧不禁笑了，搖搖頭︰“你這龍傻的可愛。”
“你放屁！”
“老子很聰明的，你才傻，你全家都傻！人嘴里吐不出龍牙，只會滿嘴噴糞！”巨龍不僅會說開雲語，還會罵人。
“哈哈哈……”
甦牧笑得格外開心，甚至有些舍不得直接殺了這條妄圖燒死自己的巨龍，截止到目前為止，智慧序列的感知中也只有這麼一個智慧種活物。
“你這人當真是傻了，被龍罵了居然還笑得出來，真可悲。”巨龍搖搖頭，惋惜地嘆口氣。
甦牧盤腿坐下，問︰“你為什麼會說人話，還是開雲語？”
“因為本座聰明！”
巨龍把脖子一抬，顯得十分驕傲，然後學著人類的樣子趴在城牆上，問︰“什麼是開雲，你的家鄉國度嗎？”
“是啊。”
“你呢？你家在哪？”甦牧開始拉起家常，“你不知道開雲為什麼會說我的家鄉話，是不是有人教過你？”
“也不能算是教過吧。”巨龍說，“我之前有個人類媽媽……”
甦牧手里生出一條柳鞭，輕輕敲著它的腦袋，說︰“等等，等等，你又犯傻了，你是龍類生物，怎麼可能有個人類媽媽？”
巨龍態度強硬地反駁著︰“為什麼不行？我破殼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她可不就是我媽媽？”
“好吧。”
甦牧不再糾結這個，這可能是獨屬于卵生動物的“浪漫”吧。
“她是東方人？”
“什麼叫東方人？”
“黑發黑眸黃皮膚。”
“其實她挺白的，比你白多了。”
“那是你媽媽教你的？”
“她不會說話。”
“嘿！——”
甦牧一下子來了脾氣，這傻龍怎麼感覺有時候挺聰明，尤其是罵人的時候，但有時候怎麼又這麼笨，比如回答問題時。
“不會說話，怎麼教你開雲語？”
巨龍很委屈，說︰“所以啊，我說了，不能算是教，是你非要說教，我又打不過你，只好順著你的話往下說。”
“你知道自己打不過我？”甦牧總算知道它為什麼也突然趴下了。
“廢話！”
巨龍面露嫌棄，說︰“我是龍耶！動物自然演化的頂點生物，經常在各大神話中扮演大反派，我能感覺不出來誰打不過？”
“那你還敢襲擊我？”甦牧詫異地問。
巨龍理直氣壯︰“我無聊，不行嗎？”
甦牧︰“……”
“再說了，我已經死過一次了，難道害怕死第二次？”巨龍前爪一攤，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沒听說過能死兩次的。”
“你說什麼，你已經……死了？”
甦牧眼中透著光亮，終于問到了有用的信息，按照這頭巨龍的說話，這里應當是亡者地獄，所以智慧序列無法感知活物。
但，這頭黑龍卻被智慧序列標記為︰存活狀態。
“是啊。”
巨龍回憶著，說︰“我記得，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那個時候我還很小，剛剛從蛋殼里出生，一睜眼就看見了我的媽媽，一位漂亮的人類女性……”
甦牧︰“……”
這可真是個詭異的畫面，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坐在龍背上，听巨龍講故事，還是經典開頭“很久很久以前”。
“……我們一起大殺四方，從人類的巢穴逃出，一路向北，然後……”
“然後怎麼了？”甦牧適當地予以配合。
巨龍的滿是懷念的語氣，說︰“然後就下雪了，白白的、涼涼的，真的好漂亮，就和媽媽一樣漂亮。”
又是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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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女主人得多漂亮，以至于這頭跨物種的生物戀戀不忘？
甦牧一臉難繃的樣子。
巨龍像是打開了話匣，繼續滔滔不絕︰“我在山中打獵給媽媽吃，但是東西吐出來，她卻不吃，還說自己不餓。其實她當時是餓的，我听見她的肚子在咕咕叫。”
“直到他的出現！”
“誰？”
甦牧打著哈欠，十分配合地問。
沒想到這頭黑龍不僅會講故事，居然還會賣關子，他百分百確定，一定有人教過它，大概不是那位女主人。
“一位被九尾妖狐附身的人類男性，自稱︰狐御鳴災。”
“誰？！”
他一下子驚醒，哈欠打到一半直接消散。
“狐御鳴災啊？應該是叫這個名字，不止是他，天空還有好多好多妖怪。哦對對對，還有一個黑色羽翼，頭像烏鴉，好像叫什麼鴉天狗？”
“時間過去太久，有些事已經記不清，嘿嘿。”它羞赧地撓撓頭，“故事講的不好，還請多多擔待，我繼續哈。”
“不。”
“你別繼續了，你知道你媽媽叫什麼嗎？”甦牧問。
巨龍喊著︰“當然知道啊！我忘記誰，也不能忘記媽媽的名字！她叫……”
“虞詩妃。”
注︰這條龍就是虞詩妃從實驗室帶出來的那條黑龍，詳情參考這一卷142章，這個世界由它來引領探索。）
……
……
甦牧的神諭從天空傳下。
不少人膝蓋一軟，當即跪倒在地。高文看著跪下的戰士，眼中滿是失望，八年了已經八年了，這些人還是學不會站立嗎？
橘愌雪澎湃的心潮一點點平靜，她喜歡這樣的師兄，壞壞的，不正經，強烈的反差充滿叛逆的誘惑，讓人欲罷不能。
但……
小伊鉑斯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走上前，拔出神明祝福的聖劍，逆著神諭將鋒刃直指天空的尊神。
“偽神！”
他語氣嚴厲、鋒利，嘶吼著︰“你不是黎明伊鉑斯大人，只是一只骯髒的詭詐鼠輩。請卸下你的偽裝，小丑！”
“這個時候就不要用‘請’了。”火苗吐槽著。
“哦哦，好的，記住了。”
小伊鉑斯重說一遍︰“請，哦不，卸下你的偽裝，小丑！”
火苗︰“……”
這孩子，心太實誠了。它無奈地搖著頭。
面對孩子指控，主根本不在乎。
“……你在說什麼，趕緊跪下， 是不是神，難道我們還不清楚嗎？……”
“……小子趕緊跪下道歉，沒有神我們如何離開這里……”
“……狂妄！……”
“……”
無數的質疑從身後傳來，里面夾雜著不少對孩子的訓斥，幾萬大軍幾乎沒人看出天空上的甦牧有何不妥，他是那樣的真實、耀眼。
甦牧張開懷抱，表現出大度的樣子︰“孩子，放下你的劍，我將赦免你瀆神的罪孽。”
“赦免？”
小伊鉑斯反駁一句︰“可是我，本就無罪！”
信徒們跪著爬過來，想強行將他按倒。
橘愌雪收回渴望的目光，長嘆一口氣，翠綠的枝蔓抽出，保護在小伊鉑斯的身邊。
“師妹，你在做什麼？”甦牧問。
橘愌雪搖著頭︰“夠了，你不是他。”
“不是嗎？”
“不是！”
“當真不是？”甦牧從天空一步步走下質問著，“這難道不是你心中的渴望嗎？這難道不是眾生的渴望嗎？”
他展露出鮮血淋灕的神性，說︰“我應願而來。”
“我渴望，我幻想，我聆听，我祈求，這些當然都是對的，但我心里更加清楚。”花木雙劍凝聚在手，橘愌雪如是說︰
“師兄，永遠不會這樣。這顆糖，太甜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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