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獻帝建安二年,暮春的襄陽城郊,一場細雨剛過。
青石板鋪就的小徑旁,野菊沾著水珠,映著遠處蒼翠的峴山,像一幅暈染開的水墨畫卷。
山腰處一座竹院,柴門虛掩,院內傳來陣陣古琴聲,琴音清越,混著院角老槐樹的沙沙聲,竟讓人忘了塵世喧囂。
竹院正中的石桌旁,端坐著一位中年男子。
他身著素色長衫,須發半白卻絲毫不顯老態,面容清 ,眉宇間帶著幾分看透世事的淡然,正是這竹院的主人——黃承彥。
此時他指尖輕撥琴弦,目光卻落在石桌上攤開的《周易》上,書頁間夾著幾片干枯的銀杏葉,是去年深秋從院中那棵老銀杏上摘下的。
“先生,山下有人求見,說是從南陽來的讀書人,名叫諸葛亮。”院外傳來僮僕阿福的聲音,打斷了琴音。
黃承彥指尖一頓,抬眸望向柴門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哦?南陽諸葛孔明?讓他進來吧。”
不多時,一個身著青布長衫的年輕男子跟著阿福走進院來。
這男子面如冠玉,頭戴綸巾,雖身形尚顯單薄,眼神卻亮得驚人,正是年方二十二歲的諸葛亮。
他進門後先是對著黃承彥深深一揖,語氣恭敬“晚生諸葛亮,久聞黃先生學識淵博,今日特來拜會,望先生不棄。”
黃承彥起身回禮,指了指石凳“孔明不必多禮,坐吧。阿福,沏一壺雨前茶來。”待諸葛亮落座,他才緩緩開口,“我听聞你在南陽臥龍崗耕讀,常自比管仲、樂毅,可有此事?”
諸葛亮點頭,神色卻不驕不躁“不過是晚生自勉之語,算不得什麼。只是如今亂世,百姓流離,晚生雖有報國之心,卻不知該投往何處,故而想來向先生請教。”
黃承彥端起剛沏好的茶,淺啜一口,目光落在諸葛亮身上,似在審視,又似在考量“亂世如棋局,落子需謹慎。你看這襄陽,北有曹操虎視,東有孫權盤踞,南邊劉表雖據荊州,卻胸無大志——你若想投主,首先要辨清‘明主’二字。”
他說著,伸手拿起石桌上的一枚黑子,輕輕放在《周易》的“乾卦”卦象旁,“乾為天,君子以自強不息,可若選錯了‘天’,再強的志向也難施展。”
諸葛亮順著他的手勢看向書頁,眼神一亮“先生是說,擇主當看其‘志’與‘德’?而非一時的勢力大小?”
“正是。”黃承彥頷首,指尖在卦象上輕輕劃過,“你看這卦象,初九‘潛龍勿用’,如今你雖有才華,卻需耐住性子;九二‘見龍在田’,待時機成熟,方能一展所長。若急于求成,反而會適得其反。”
兩人一談便是一下午,從天下局勢聊到兵法謀略,從經史子集聊到農田水利。
諸葛亮越听越佩服,只覺黃承彥的學識遠超傳聞,許多自己困惑許久的問題,經他一點撥便豁然開朗。
待夕陽西下,諸葛亮起身告辭時,已是滿心敬佩“今日得先生教誨,晚生茅塞頓開。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再來向先生請教。”
黃承彥送他到柴門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輕聲道“孔明,你有經天緯地之才,只是切記——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莫要讓執念困住自己。”
諸葛亮聞言回頭,深深一揖,才轉身下山。
待阿福收拾石桌時,見黃承彥仍望著山下方向,忍不住問“先生,這諸葛亮真有傳聞中那麼厲害嗎?”
黃承彥收回目光,笑了笑“他呀,是塊璞玉,只是還需打磨。將來若能遇到明主,必能成就一番大業。”
說罷,他拿起古琴,指尖再次撥動琴弦。
這一次的琴音,少了幾分淡然,多了幾分對世事的期許。
日子一天天過去,黃承彥依舊過著隱居的生活。
平日里要麼在家研讀經史,要麼帶著阿福去山中采藥,偶爾也會去襄陽城內的好友司馬徽家中小聚。
司馬徽與他同為隱士,兩人常坐在庭院中煮酒論道,聊天下英才。
“承彥,你可知最近南陽的諸葛亮,被劉備三顧茅廬請出山了?”一日,司馬徽端著酒杯,笑著對黃承彥說。
黃承彥手中的酒杯頓了頓,隨即笑道“哦?看來他的‘見龍在田’,終于等到了時機。劉備此人,雖勢力薄弱,卻有仁德之心,又能禮賢下士,倒也算個明主。”
“只是曹操勢力強大,孫權根基穩固,劉備想在這亂世中立足,可不容易啊。”司馬徽嘆了口氣,“孔明雖有才華,怕是也難扭轉乾坤。”
黃承彥搖搖頭“不然。孔明的才華,不止在于謀略,更在于能‘借勢’。他若能為劉備定下長遠之計,再聯合東吳,未必不能與曹操抗衡。只是……”他話鋒一轉,眼神中多了幾分擔憂,“他性子太過執著,凡事都想做到完美,將來怕是會因此受累。”
司馬徽聞言,沉默片刻,才緩緩道“你我皆是隱士,本不該過問世事。只是孔明是你我都看好的後輩,若能助他一把,也算是為天下百姓積點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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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承彥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知道,諸葛亮出山,意味著天下的棋局,即將迎來新的變數——而他這個隱士,或許也終將被卷入這場風波之中。
襄陽的秋天來得早,剛入九月,院中的老銀杏就開始落葉。
黃承彥坐在窗前,看著一片片金黃的葉子飄落在院中,手中拿著一封剛收到的信——是諸葛亮從新野寄來的。
信中說他已為劉備定下“隆中對”,如今正輔佐劉備招兵買馬,擴充勢力,還說將來若有機會,定要請黃承彥去新野一聚。
“先生,夫人讓您去前廳,說有要事跟您商量。”阿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黃承彥放下信,起身走向前廳。
前廳內,他的妻子黃氏正坐在桌邊,神色有些復雜。
見黃承彥進來,她連忙起身“夫君,你可算來了。方才我娘家的妹妹派人來,說想為咱們的女兒阿丑說門親事,男方是襄陽城內的一個富家子弟,家境殷實,人也老實……”
黃承彥打斷她的話,眉頭微蹙“阿丑的婚事,怎能如此草率?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她自己喜歡的人,就算家境再好,她也不會願意。”
提到女兒黃月英,黃承彥的語氣軟了下來。
黃月英雖小名“阿丑”,實則並非貌丑,只是小時候一場大病後,臉上留下了幾處淡淡的疤痕,加上她不喜梳妝打扮,又整日跟著黃承彥研讀兵法、擺弄機關,故而被外人誤傳為“丑女”。
可在黃承彥眼中,女兒聰慧過人,不僅精通經史,還擅長機關之術,尋常男子根本配不上她。
黃氏嘆了口氣“我也知道阿丑心高氣傲,可她今年都十九了,再不出嫁,怕是要被人說閑話了。咱們雖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可也不能讓女兒一輩子待在咱們身邊啊。”
黃承彥沉默了。
他何嘗不明白妻子的心思,只是他不想委屈女兒。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黃月英的聲音響起“爹,娘,我回來了!”
只見黃月英一身男裝打扮,肩上扛著一個木制的小推車,臉上沾著些許灰塵,卻難掩眼中的光彩。
她進門看到父母神色凝重,疑惑地問“爹,娘,你們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黃氏拉過女兒的手,把說親的事跟她說了一遍。
黃月英听完,眉頭一皺“娘,我都說過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那些只看重家境的富家子弟,我才不嫁呢!”
“那你想嫁什麼樣的人?”黃承彥看著女兒,輕聲問。
黃月英眼神一亮,放下手中的小推車,語氣堅定“我想嫁一個有才華、有志向,能為天下百姓做事的人。就像……就像南陽的諸葛亮那樣的人!”
黃承彥和黃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黃承彥隨即笑道“哦?你也知道諸葛亮?你見過他?”
“去年爹你跟司馬徽先生聊天時,我在屏風後听過你們說他的事。後來我又偷偷去南陽看過他,見他在田間耕作時還不忘研讀兵法,跟那些只知享樂的富家子弟完全不一樣。”黃月英說起諸葛亮,臉上泛起紅暈,“而且我听說他出山輔佐劉備後,為劉備出了不少好主意,這樣的人,才配得上我!”
黃承彥看著女兒羞澀又堅定的模樣,心里有了一個主意。
他沉吟片刻,對黃月英說“既然你喜歡諸葛亮,那爹就為你去試試。只是孔明如今在新野輔佐劉備,事務繁忙,能不能成,還要看你們的緣分。”
黃月英聞言,又驚又喜“爹,您真的願意為我去說親?”
“傻孩子,你的終身大事,爹怎能不上心?”黃承彥摸了摸女兒的頭,眼中滿是慈愛。
幾天後,黃承彥收拾好行裝,獨自一人前往新野。
此時的新野,正因諸葛亮的到來而煥發生機——街道上行人往來,士兵們操練有序,處處都透著一股蓬勃的氣息。
黃承彥找到劉備的府邸,遞上名帖,很快就被請了進去。
劉備听說黃承彥來訪,親自出門迎接,態度十分恭敬。
諸葛亮見到黃承彥,更是欣喜不已,連忙拉著他的手,噓寒問暖。
待寒暄過後,黃承彥跟著諸葛亮來到他的書房,才緩緩說起為女兒說親的事。
“孔明,我知你如今忙于輔佐玄德公,可終身大事也不能耽誤。我家女兒阿丑,雖算不上貌美,卻聰慧過人,精通經史、擅長機關之術,與你倒也相配。不知你意下如何?”
諸葛亮聞言,愣了一下。
他雖未見過黃月英,卻早從司馬徽口中听過她的才華,知道她並非傳言中的“丑女”,反而是個難得的奇女子。
他沉吟片刻,想起自己如今雖有志向,卻暫無家室拖累,若能娶到黃月英這樣的妻子,不僅能在生活上得到照料,在事業上或許也能得到幫助。
“先生厚愛,晚生感激不盡。只是晚生如今身無長物,怕委屈了令愛。”諸葛亮語氣誠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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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承彥笑道“我家阿丑看重的是你的才華和志向,並非錢財權勢。你若真心待她,她自然不會委屈。”
就這樣,諸葛亮答應了這門親事。
黃承彥回到襄陽後,把消息告訴了黃月英和黃氏,母女倆都十分高興。
黃月英更是忙著準備嫁妝,還親手做了一個木制的“指南車”模型,說要送給諸葛亮,助他將來行軍打仗。
建安三年冬,諸葛亮親自來到襄陽,迎娶黃月英。
婚禮雖不奢華,卻十分熱鬧。
司馬徽、龐德公等襄陽名士都前來道賀。
黃承彥看著奢華穿著嫁衣,挽著諸葛亮的手,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心里也放下了一塊大石。
婚禮過後,諸葛亮帶著黃月英返回新野。
臨走前,黃承彥拉著諸葛亮的手,鄭重地說“孔明,阿丑就交給你了。你將來若能成就大業,定要記得初心,善待百姓,莫要辜負了天下人的期望。”
諸葛亮深深一揖“先生放心,晚生定當銘記您的教誨,不負阿丑,不負天下。”
看著諸葛亮和黃月英離去的馬車,黃氏輕聲道“夫君,咱們的女兒終于嫁出去了,真好。”
黃承彥點點頭,眼中卻帶著幾分復雜的情緒“是啊,嫁出去了。只是孔明這一路,怕是不會太平。將來他們夫妻二人,還要經歷不少風雨啊。”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一陣雁鳴。
黃承彥抬頭望去,只見一群大雁正排著隊,向南方飛去。
他知道,這亂世的冬天,才剛剛開始——而他的女兒和女婿,已經踏上了一條充滿未知的道路。
建安十三年,秋。
襄陽城內人心惶惶。
曹操率領數十萬大軍南下,攻克荊州重鎮新野,劉表之子劉琮不戰而降,荊州大半落入曹操手中。
許多百姓拖家帶口,向南逃難,昔日繁華的襄陽城,如今滿是淒涼。
黃承彥的竹院卻依舊平靜。
他坐在窗前,手中拿著一封從江夏寄來的信,是黃月英寫的。
信中說,諸葛亮已說服劉備與孫權結盟,如今正與周瑜在柴桑商議抗曹大計,只是周瑜心胸狹隘,對諸葛亮多有猜忌,處處設難,她很是擔心。
“先生,外面傳言曹操要派人來請您出山,輔佐他治理荊州,您打算怎麼辦?”阿福端著一碗熱茶進來,神色擔憂地問。
黃承彥放下信,接過熱茶,語氣淡然“曹操雖有雄才大略,卻多疑嗜殺,非我所願輔佐之人。他若真派人來,我自會想辦法推脫。”
正說著,院外傳來一陣馬蹄聲,緊接著,一個身著鎧甲的士兵來到柴門前,高聲道“奉丞相之命,請黃承彥先生前往荊州府衙議事,望先生即刻動身!”
黃承彥起身,走到柴門處,對著士兵拱了拱手“這位軍爺,老夫年邁體弱,且早已不問世事,怕是難當丞相之請。還請軍爺回去稟報丞相,老夫多謝他的厚愛。”
那士兵臉色一沉“先生這話是何意?丞相有請,豈容你推脫?若你執意不去,休怪我們無禮!”
說著,身後的幾個士兵也圍了上來,神色不善。
黃承彥依舊神色平靜“軍爺息怒。老夫並非有意抗命,只是真的體弱多病,若強行前往,怕是會中途病逝,反而耽誤了丞相的大事。不如這樣,你們先回去,容老夫準備幾日,再前往府衙拜見丞相如何?”
士兵猶豫了片刻,覺得黃承彥說得也有道理,況且黃承彥在襄陽頗有聲望,若強行綁走,怕是會引起百姓不滿。
他冷哼一聲“好,我就給你三日時間。三日後若你還不前往府衙,休怪我們不客氣!”
說罷,帶著士兵轉身離去。
待士兵走遠,阿福才松了口氣“先生,他們三日後還會來,您怎麼辦啊?”
黃承彥笑了笑“放心,三日後,咱們早就不在這兒了。”
他轉身回到屋內,開始收拾行裝,“阿丑在信中說周瑜對孔明多有猜忌,如今赤壁之戰在即,孔明怕是會有危險。我得去柴桑一趟,看看能不能幫他一把。”
當晚,黃承彥帶著阿福,趁著夜色悄悄離開了竹院,向柴桑方向出發。
一路上,他們避開曹操的軍隊,走小路,渡江河,歷經十幾天的奔波,終于抵達柴桑。
此時的柴桑,正是戰雲密布。
孫權已下定決心與劉備聯合抗曹,周瑜被任命為左都督,率領東吳水軍,與劉備的軍隊在赤壁會師。
諸葛亮則留在柴桑,協助周瑜制定作戰計劃,卻處處受到周瑜的刁難——周瑜見諸葛亮才華遠超自己,便想借機除掉他,先是讓他在十日之內造十萬支箭,後又讓他去“借東風”,若不能完成,便以軍法處置。
黃承彥來到柴桑後,沒有直接去找諸葛亮,而是先找到了好友龐統。
龐統此時在周瑜手下擔任謀士,對周瑜的心思頗為了解。
“承彥兄,你怎麼來了?”龐統見到黃承彥,又驚又喜。
黃承彥坐下後,直接說明來意“士元,我听說公瑾對孔明多有猜忌,還設下了不少難題,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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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統嘆了口氣“確有此事。公瑾雖有軍事才能,卻心胸狹隘,見孔明才華出眾,怕他將來成為東吳的威脅,便想借機除掉他。前幾日讓孔明造箭,孔明用‘草船借箭’之計化解;如今又讓他在三日之內借到東風,否則就要軍法從事。”
“借東風?”黃承彥皺起眉頭,“赤壁冬季多刮西北風,想要借到東南風,談何容易?公瑾這是故意為難孔明啊。”
“是啊,我勸過公瑾幾次,可他根本不听。”龐統無奈地說,“承彥兄,你可有辦法幫孔明一把?”
黃承彥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我倒有個主意。我早年在山中采藥時,曾研究過天氣變化,知道赤壁一帶冬季雖多刮西北風,但偶爾也會因為江面水汽蒸騰,出現短暫的東南風。只是具體的時間,需要仔細推算。”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能否幫我混入周瑜的軍營,讓我看看孔明制定的作戰地圖,再幫我收集一下最近幾日赤壁的天氣情況?”
龐統點點頭“沒問題。我今晚就帶你去見孔明,順便把天氣資料給你帶來。”
當晚,龐統悄悄把黃承彥帶到諸葛亮的住處。諸葛亮見到黃承彥又驚又喜,連忙起身迎上前“先生怎會在此?路途艱險,您一路辛苦了!”
黃承彥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掃過屋內簡陋的陳設,又看向他眼下的青黑,心疼地說“听聞你在柴桑受了委屈,我怎能坐視不管?阿丑在江夏也日夜牽掛你,讓我務必來看看。”
諸葛亮心中一暖,將黃承彥扶到桌邊坐下,又親自為他倒了杯熱茶“勞先生和夫人掛心了。公瑾雖有猜忌,好在我已化解了造箭之難,只是這‘借東風’……”他話鋒一轉,眉頭微蹙,“赤壁冬季刮東南風本就罕見,公瑾限定三日,分明是不願讓我好過。”
黃承彥接過茶杯,指尖輕叩桌面“我已從士元口中知曉此事。你且把赤壁的地形圖和近幾日的氣象記錄給我看看,我早年研究過江域氣候,或許能算出東南風到來的時辰。”
諸葛亮連忙從案下取出一卷地圖和幾本手記,遞到黃承彥面前。
黃承彥展開地圖,目光落在赤壁江面的標注上,又仔細翻閱手記中記錄的風向、溫度、水汽變化,指尖在紙面輕輕滑動,時而停頓思索,時而低聲自語。
諸葛亮和龐統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靜靜等候。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黃承彥終于抬起頭,眼中有了篤定的神色“明日午後,江面水汽會因晝夜溫差凝結成霧,霧散之後,氣流會發生逆轉——從酉時到亥時,必有東南風來襲,只是風力不算強勁,若要借風縱火,需提前做好準備。”
諸葛亮聞言,猛地攥緊了拳頭,眼中閃過狂喜“先生此言當真?若能借到東南風,赤壁之戰便有勝算了!”
“我推算過三次,誤差不會超過一個時辰。”黃承彥點頭,又補充道,“不過此事需嚴格保密,若被公瑾知曉,怕是會再生事端。你明日可在南屏山搭建祭風台,故作‘作法借風’之態,既掩人耳目,也能讓將士們信服。”
龐統也松了口氣,笑道“承彥兄這一招甚妙!公瑾本就信些玄學之說,見孔明‘作法’借風,即便心生疑慮,也抓不到把柄。”
三人又商議了許久,從祭風台的搭建位置,到如何配合東吳水軍點火,再到風停後的撤退路線,一一敲定。
待黃承彥起身告辭時,已是深夜,諸葛亮親自送他到門外,輕聲道“先生之恩,亮永世不忘。此戰若勝,定當帶阿丑來看您。”
黃承彥擺了擺手,眼中滿是期許“我不求你報答,只求你守住初心,莫要讓天下百姓再遭戰亂之苦。明日行事務必小心,若有變故,可讓士元來城外的竹林找我。”
次日清晨,諸葛亮依黃承彥之計,帶著數名隨從前往南屏山,搭建起高約三丈的祭風台,台上擺著香案、令牌、符紙,一派“作法”的模樣。
周瑜得知消息後,雖半信半疑,卻也派了士兵在台下監視,想看看諸葛亮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
午後,江面果然起了霧,霧氣彌漫,能見度不足十米。
周瑜派去的士兵回報,說諸葛亮在台上閉目靜坐,一動不動,周瑜心中愈發不屑,暗忖“不過是裝神弄鬼”。
誰知到了酉時,霧突然散了,一陣微風從江面吹來,拂動了祭風台上的幡旗——那風竟是從東南方向來的!
士兵們驚呼出聲,連忙跑回軍營稟報周瑜。
周瑜正在帳中與將領們議事,听聞消息後,猛地站起身,臉色驟變“怎會如此?難道他真能呼風喚雨?”
此時的南屏山上,諸葛亮感受到越來越強的東南風,心中激動不已,知道黃承彥的推算分毫不差。
他按原定計劃,派隨從快馬前往周瑜軍營,告知“東風已至,可即刻進軍”,自己則悄悄從祭風台後側下山,避開監視的士兵,向江夏方向撤退——他早已料到,周瑜見東風到來,必會派人來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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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周瑜得知東風已至,既喜又妒,當即派丁奉、徐盛二將率軍前往南屏山,務必斬殺諸葛亮。
可等二將趕到祭風台時,早已空無一人,只留下幾面幡旗在風中飄動。
“讓他跑了!”丁奉氣得咬牙,“快追!他肯定還沒走遠!”
二將領兵沿著山路追趕,剛到山腳,卻見前方竹林中走出一人,身著素色長衫,手持羽扇,正是黃承彥。
他攔在路中,神色平靜地說“二位將軍請留步。孔明乃劉皇叔麾下重要謀士,如今赤壁之戰在即,殺了他,豈不是斷了孫劉聯盟的根基?公瑾若真為東吳著想,當以大局為重,而非計較個人恩怨。”
丁奉、徐盛對視一眼,面露難色。
他們知道黃承彥在襄陽有聲望,且與龐統交好,若是強行動手,怕是不好收場。
況且黃承彥所言有理,如今東風已至,正是破曹的關鍵時候,若真殺了諸葛亮,劉備那邊必然震怒,聯盟恐會破裂。
“先生所言極是,只是我等奉都督之命行事,若空手而回,恐難交差。”丁奉拱手道。
黃承彥笑了笑“二位只需回稟公瑾,說孔明已前往江夏調度兵馬,待戰後自會前來賠罪。公瑾若有疑慮,可問士元,他會為我作證。”
二將思索片刻,覺得此事可行,便率軍撤回軍營。
待他們走遠,黃承彥才松了口氣,轉身走進竹林——他知道,諸葛亮已安全撤離,接下來,便是要看赤壁之戰的結果了。
三日後,赤壁傳來捷報孫劉聯軍借東南風之勢,用火攻燒毀了曹操的連環戰船,曹軍大敗,死傷無數,曹操帶著殘部向北逃竄。
消息傳到柴桑,百姓歡呼雀躍,周瑜雖心中仍有不甘,卻也不得不承認,諸葛亮的“借風”之舉,是此戰獲勝的關鍵。
黃承彥得知捷報後,沒有去見諸葛亮,而是悄悄離開了柴桑。
他站在江邊,望著向東流去的江水,心中感慨萬千——這場勝仗,雖解了當下之危,卻也只是亂世中的一場波瀾。
劉備與孫權的聯盟,本就建立在利益之上,將來若荊州歸屬再起爭端,怕是又會兵戎相見。
“先生,咱們接下來去哪里?回襄陽嗎?”阿福問道。
黃承彥搖了搖頭,目光望向江夏的方向“先去江夏看看阿丑吧。她惦記孔明許久,如今勝仗已勝,也該讓她安心了。”
說罷,他踏上一葉扁舟,順著江水向東而去。
江風拂動他的長衫,遠處的天空漸漸放晴,可他心中卻隱隱覺得,這亂世的風雨,還遠遠沒有結束。
建安十六年,劉備應劉璋之邀,率軍入蜀,留諸葛亮、關羽、張飛駐守荊州。
黃承彥則帶著妻子黃氏,在江夏城外的一處山谷定居,平日里依舊耕讀采藥,偶爾也會去荊州城看望女兒黃月英和女婿諸葛亮。
這年深秋,黃承彥正在院中晾曬草藥,忽聞院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他抬頭望去,只見一名渾身是血的士兵從馬上摔下來,掙扎著向他爬來,口中喊道“黃先生……快……快去救趙將軍!趙將軍在長阪坡被曹軍圍困,危在旦夕!”
黃承彥心中一緊,連忙上前扶起士兵“你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趙將軍為何會在長阪坡遇襲?”
原來,曹操得知劉備入蜀後,派大將曹仁率領五萬大軍突襲荊州南部,趙雲奉命率軍三千前往抵御,卻在長阪坡中了曹仁的埋伏。
曹軍四面合圍,趙雲雖奮勇殺敵,卻因兵力懸殊,被困在坡上的一座破廟里,糧草和水源都已斷絕,隨時可能被曹軍攻破。
“諸葛亮先生如今在荊州城調度兵馬,一時無法脫身,特讓小人來請黃先生,您熟悉長阪坡地形,或許能想出辦法救趙將軍!”士兵說完,便因傷勢過重昏了過去。
黃承彥不敢耽擱,立刻讓妻子照料士兵,自己則帶著阿福,牽了兩匹快馬,向長阪坡方向疾馳而去。
長阪坡他早年曾去過幾次,那地方地勢險要,坡上多是密林和溝壑,易守難攻,卻也容易被困——曹仁選在此地設伏,顯然是早有準備。
一路疾馳,傍晚時分,黃承彥終于抵達長阪坡附近。
他勒住馬,躲在遠處的山坡上觀察,只見曹軍的營帳密密麻麻地圍在破廟周圍,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半邊天,不時傳來士兵的吶喊聲和兵器踫撞聲。
破廟的大門早已被曹軍攻破,趙雲的士兵們退守在廟內的大殿里,憑借殘破的牆壁頑強抵抗,形勢岌岌可危。
“先生,曹軍太多了,咱們就兩個人,怎麼救趙將軍啊?”阿福看著山下的陣仗,聲音有些發顫。
黃承彥眉頭緊鎖,目光在坡上的密林和溝壑間掃過,忽然眼前一亮“長阪坡西側有一條暗溝,是早年山洪沖刷形成的,直通破廟後的枯井——我曾在那里避過雨,知道暗溝的入口。咱們可以從暗溝潛入破廟,再想辦法帶趙將軍突圍。”
說罷,他帶著阿福繞到長阪坡西側,在一片茂密的灌木叢中找到了暗溝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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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口狹窄,僅容一人通過,里面漆黑一片,還散發著潮濕的泥土味。
黃承彥點燃隨身攜帶的火把,率先走了進去,阿福緊隨其後。
暗溝內高低不平,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不時要彎腰避開頭頂的岩石。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前方終于傳來微弱的光亮——正是破廟後的枯井。
黃承彥熄滅火把,悄悄爬到井口,探頭向外望去,只見廟內的士兵們大多已受傷,趙雲手持長槍,站在大殿中央,身上沾滿了鮮血,卻依舊眼神銳利,死死盯著門口的曹軍。
“趙將軍!”黃承彥壓低聲音喊道。
趙雲猛地回頭,看到枯井中的黃承彥,又驚又喜“黃先生?您怎麼會在這里?”
“我听聞將軍被困,特來相助。”黃承彥輕聲道,“這枯井連通西側的暗溝,可通往坡外。將軍若信得過我,便帶著剩余的士兵跟我從暗溝突圍。”
趙雲環顧四周,見手下的士兵已所剩無幾,若再堅持下去,遲早會被曹軍殲滅,當即點頭“多謝先生!我這就下令,讓士兵們準備突圍!”
他立刻召集剩余的士兵,交代了突圍的路線,又讓傷勢較輕的士兵斷後,掩護眾人撤退。
黃承彥則從枯井中爬出來,帶著趙雲和士兵們悄悄來到枯井旁,依次進入暗溝。
就在最後幾名士兵即將進入暗溝時,曹軍突然沖破了大殿的防線,涌了進來。
“趙雲休走!”曹仁的副將大喊著,揮刀向趙雲砍來。
趙雲回身一槍,擋住刀鋒,厲聲喝道“先生快走!我來斷後!”
黃承彥知道趙雲武藝高強,卻也擔心他寡不敵眾,連忙喊道“趙將軍,莫要戀戰!我在暗溝外備好馬匹,咱們速走!”
趙雲點點頭,虛晃一槍,逼退副將,轉身躍入暗溝。
曹仁的副將追到枯井旁,見暗溝漆黑幽深,不敢貿然進入,只好派人去稟報曹仁。
等曹仁帶著士兵趕來,派人下暗溝搜查時,黃承彥和趙雲早已帶著剩余的士兵從暗溝出口逃了出去,騎上黃承彥備好的馬匹,向荊州城方向疾馳而去。
一路奔波,次日清晨,眾人終于抵達荊州城。
諸葛亮早已在城門口等候,見到趙雲平安歸來,又看到黃承彥身上的塵土,連忙上前道謝“先生又救了亮一命,也救了荊州一命!若非先生,子龍怕是……”
黃承彥擺了擺手,笑道“都是為了荊州百姓,何談道謝?只是曹仁雖退,曹操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你們還要多加防備才是。”
趙雲也走上前,對著黃承彥深深一揖“先生大恩,雲沒齒難忘!將來若有差遣,雲萬死不辭!”
黃承彥扶起他,目光望向荊州城內的街道,百姓們依舊安居樂業,只是他知道,這平靜背後,藏著多少危機。
劉備入蜀已近兩年,至今未歸,荊州的歸屬問題,早已讓孫權虎視眈眈;曹操又在北方養精蓄銳,隨時可能再次南下——荊州,就像一座架在火上的城池,遲早會被卷入新的戰亂。
“孔明,”黃承彥轉身看向諸葛亮,語氣凝重,“如今荊州三面受敵,你需多勸玄德公,早日定下聯吳抗曹的長遠之計,莫要因蜀地的利益,忽略了荊州的安危。否則,一旦荊州有失,蜀漢的根基,怕是會動搖啊。”
諸葛亮聞言,沉默片刻,緩緩點頭“先生所言極是。亮已多次寫信給主公,只是主公入蜀後事務繁忙,至今未回消息。亮會再派使者前往蜀地,務必讓主公重視荊州的局勢。”
黃承彥看著他堅定的眼神,心中卻依舊有些擔憂。
他知道諸葛亮的才華,卻也知道,在這亂世之中,個人的謀略,有時終究抵不過人心的猜忌與利益的紛爭。
他只能默默祈禱,荊州能平安無事,女兒和女婿,能在這場風雨中,守住自己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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