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豐,字元皓,生于巨鹿郡今河北省邢台市巨鹿縣一帶)。
巨鹿地處黃河下游北岸,自古便是中原文化與燕趙文化交匯之地,春秋戰國時屬趙國疆域,受“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的風氣燻陶,此地百姓既重節義,又尚智謀。
田豐的出身雖未見于《三國志》《後漢書》等正史中明確的名門望族記載,但從其早年“博覽群書,名重州里”的經歷來看,應出身于當地有一定文化底蘊的士人家庭——在東漢“察舉制”主導的選官體系下,唯有具備一定的家族背景與文化積累,才能獲得接受系統教育的機會。
東漢末年,經學盛行,士人們多以研讀儒家經典為進階之途,田豐亦不例外。
他自幼便展現出過人的天賦,《先賢行狀》中記載其“少而岐嶷,有異才”,十歲便能通讀《論語》,十五歲已精通《詩經》《尚書》,尤其對《春秋》《左傳》等記載歷史興衰、兵法謀略的典籍鑽研極深。
與當時只重章句訓詁的腐儒不同,田豐讀書更重“經世致用”,常以歷史上的賢臣良將自比,思考如何在亂世中實現“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理想。
成年後,田豐因才學出眾、品行端正,被地方官員舉薦為“孝廉”——這是東漢士人步入仕途的重要途徑,此後他被征召至洛陽,擔任太尉府屬官,正式踏入東漢官僚體系。
在太尉府任職期間,田豐以辦事干練、剛正不阿著稱。
太尉作為東漢“三公”之一,掌管全國軍事,府中事務繁雜,田豐卻總能條理清晰地處理各類公文,對軍事制度、邊防形勢的見解更是常令同僚驚嘆。
當時正值靈帝末年,朝政腐敗,宦官“十常侍”專權亂政,地方豪強兼並土地,百姓流離失所,田豐多次向太尉進言,建議整頓吏治、減免賦稅、加強邊防,卻因觸動宦官與豪強利益,始終未被采納。
不久後,田豐因不願與朝中腐朽勢力同流合污,主動請求外放,調任冀州別駕——別駕是州牧的副手,地位僅次于州牧,掌一州行政、監察之權,這一職位為田豐提供了施展治政才能的舞台。
此時的冀州,是東漢末年天下最富庶的州郡之一。
冀州地處華北平原,土地肥沃,人口稠密,“帶甲百萬,谷支十年”,素有“天下之重資”的美譽。
時任冀州牧的韓馥,出身潁川韓氏,雖為名士,卻性格懦弱、缺乏雄才大略。
面對黃巾起義後各地諸侯割據的局勢,韓馥既無招攬人才、整軍備戰的遠見,又無穩定地方、安撫百姓的舉措,反而沉迷于眼前的安逸,對境內的豪強勢力一味妥協。
田豐擔任冀州別駕後,多次向韓馥提出具體建議︰其一,整頓地方武裝,挑選精銳組建“州兵”,防備黃巾余黨與周邊諸侯的襲擾;其二,開設“學宮”,招攬冀州境內的賢才,為治理冀州儲備人才;其三,減輕百姓賦稅,鼓勵農耕,儲存糧草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建議切中冀州發展的要害,卻因韓馥的“庸碌寡斷”屢屢被擱置。
一次,韓馥因畏懼北方公孫瓚的騎兵,打算將冀州的部分糧草送給公孫瓚以換取和平,田豐得知後,冒死進諫︰“冀州乃天下根本,糧草是軍民之命,公孫瓚狼子野心,今日送糧求和,明日必來奪地,大人若不早做準備,恐將引狼入室!”
韓馥卻不以為然,反而斥責田豐“危言聳听”。
田豐見韓馥如此昏聵,深知冀州遲早會落入他人之手,心中雖有抱負,卻苦于無人賞識,只能在暗中嘆息。
不過,田豐的才華並未被埋沒。
時任渤海太守的袁紹,早已注意到這位冀州的賢才。
袁紹出身“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其祖父袁湯、父親袁逢、叔父袁隗均曾擔任三公之職,家族聲望遍布天下,“門生故吏遍于天下”。
黃巾起義後,袁紹因反對宦官專權,被迫逃離洛陽,後被任命為渤海太守,駐守渤海郡今河北省滄州市一帶)。
袁紹素有爭霸天下的野心,深知“得人才者得天下”,他在渤海期間,一面招兵買馬,一面派人暗中考察冀州境內的賢才,田豐的智謀與品行,很快便通過使者傳入袁紹耳中。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袁紹采納謀士逢紀的建議,以“公孫瓚將襲冀州”為由,派使者向韓馥施壓,同時暗中聯絡冀州境內的豪強與官員,勸說他們支持自己入主冀州。
韓馥本就畏懼公孫瓚,又听聞袁紹得到眾多豪強支持,頓時慌了手腳,最終在部下的勸說下,決定將冀州牧之位讓給袁紹。
袁紹兵不血刃入主冀州後,第一件事便是親自前往田豐家中拜訪——當時的袁紹已身為冀州牧,卻以“賓主之禮”對待田豐,親自為田豐斟酒,誠懇地說︰“元皓先生,袁紹久聞您的才名,今日得遇,如魚得水,願先生不棄,與我共圖大業!”
田豐見袁紹如此禮賢下士,又深知袁紹有爭霸天下的潛力,心中積壓已久的抱負終于有了施展的機會,當即答應加入袁紹陣營。
袁紹大喜,任命田豐為別駕從事,讓他參與軍政大事的謀劃——別駕從事雖與田豐此前擔任的冀州別駕名稱相似,卻因袁紹的信任,擁有了參與核心決策的權力。
從此,田豐正式登上漢末諸侯爭霸的舞台,成為袁紹集團的核心謀士之一。
袁紹入主冀州之初,局勢並不穩固。
當時的冀州,雖然富庶,卻處于四戰之地︰北面,公孫瓚率領的幽州鐵騎剛剛擊敗黃巾軍余黨,佔據幽州今北京市、河北省北部一帶),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冀州;南面,曹操已在兗州今山東省西南部、河南省東北部一帶)站穩腳跟,招降了大量黃巾軍,實力日益增強;西面,黑山軍黃巾起義余黨)在張燕的率領下,活躍于並州今山西省一帶)與冀州西部,時常襲擾地方;東面,青州今山東省東部一帶)被黃巾軍余黨與地方豪強分割,局勢混亂。
此外,冀州境內的豪強勢力雖表面歸順袁紹,卻仍有不少人暗中觀望,甚至與公孫瓚、曹操等人有聯系。
面對如此復雜的局勢,袁紹召集麾下謀士商議戰略方向,審配、逢紀等謀士紛紛提出“先取中原,與曹操爭鋒”的建議,認為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趨勢已現,若不早日消滅,必成後患。
唯有田豐提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他向袁紹獻上“先固河北,再圖中原”的戰略規劃,這一規劃分為三個階段,邏輯嚴密,層層遞進。
第一階段︰穩定冀州內部。
田豐認為,冀州是袁紹集團的根基,若內部不穩,貿然對外用兵,必遭後顧之憂。
他建議袁紹采取三項措施︰其一,安撫百姓,下令減免冀州境內一年的賦稅,同時開倉放糧,救濟因戰亂流離失所的災民,贏得百姓的支持;其二,整頓吏治,罷免韓馥時期任用的庸碌官員,提拔有才能、品行端正的士人,同時嚴厲打擊貪贓枉法的豪強,鞏固統治基礎;其三,整合軍事力量,將冀州境內的地方武裝與袁紹帶來的渤海兵統一整編,挑選精銳組建“先登營”“強弩營”等特種部隊,提升軍隊戰斗力。
袁紹對這些建議完全采納,任命田豐負責具體實施。
在田豐的主持下,冀州很快穩定下來,百姓安居樂業,官員各司其職,軍隊戰斗力也大幅提升,為袁紹集團的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第二階段︰消滅北方的公孫瓚,統一河北。
田豐指出,公孫瓚是袁紹集團最危險的敵人︰其一,公孫瓚擁有當時天下最強的騎兵部隊——“白馬義從”,這支騎兵由公孫瓚親自訓練,“皆乘白馬,選精銳三千人”,戰斗力極強,曾多次擊敗黃巾軍與匈奴騎兵;其二,公孫瓚佔據幽州後,與袁紹接壤,隨時可能南下進攻冀州,若袁紹南下與曹操交戰,公孫瓚必然會趁機偷襲冀州後方;其三,公孫瓚性格殘暴,統治幽州期間“多殺降將,虐待百姓”,不得人心,只要策略得當,不難擊敗。
基于此,田豐建議袁紹將主要兵力集中在北方,優先解決公孫瓚。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袁紹正式決定攻打公孫瓚,田豐作為首席謀士,全程參與軍事謀劃。
公孫瓚得知袁紹來攻後,深知自己的騎兵在平原作戰雖強,但面對袁紹的步兵與弩兵聯軍,難以發揮優勢,于是決定退守易京今河北省雄縣西北)。
易京是公孫瓚精心打造的防御要塞,“圍塹十重,于塹里築京,皆高五六丈,為樓其上;中塹為京,特高十丈,自居焉,積谷三百萬斛”,可謂固若金湯。
袁紹大軍抵達易京後,多次發動進攻,均被公孫瓚的守軍擊退,雙方陷入僵持。
數月後,袁紹軍糧草消耗巨大,軍心動搖,不少將領主張撤兵,審配等人也認為“易京難以攻克,不如先回冀州休整”。
關鍵時刻,田豐向袁紹獻上“聲東擊西、分化瓦解”之計︰其一,派少量兵力繼續在易京正面修築土山,架設雲梯,佯攻易京,讓公孫瓚誤以為袁紹要強行攻城,從而將主力集中在正面防御;其二,派遣精銳部隊繞到易京後方,切斷公孫瓚與外界的聯系,尤其是阻斷公孫瓚從幽州各地運來的糧草;其三,派人秘密潛入易京,招降公孫瓚麾下的部將——田豐早已得知,公孫瓚因性格多疑,對麾下將領極為苛刻,不少將領對他心懷不滿,只要許以高官厚祿,必然會有人倒戈。
袁紹依計而行,命大將顏良率領部分兵力在易京正面佯攻,同時派張合、高覽率領精銳騎兵繞到易京後方,攻佔了公孫瓚的糧草囤積地。
與此同時,田豐親自起草招降信,派人送給公孫瓚麾下的得力部將關靖、田楷等人,信中不僅承諾“若能歸降,必保爵位不失”,還列舉了公孫瓚的種種殘暴行徑,勸他們“棄暗投明,保全宗族”。
果然,關靖、田楷等人早已對公孫瓚不滿,接到招降信後,當即決定倒戈,暗中與袁紹軍聯絡,約定在夜間打開易京城門。
建安四年公元199年)正月,關靖、田楷按照約定,打開易京西門,袁紹大軍趁機涌入城中。
公孫瓚得知城池已破,深知大勢已去,于是在自己居住的高樓上縱火自焚,其妻子兒女也一同赴死。
至此,幽州被袁紹平定,袁紹集團的勢力範圍擴展到冀州、青州、幽州、並州四州之地,擁有數十萬大軍,成為當時天下實力最強的諸侯。
而這一局面的形成,田豐的“先固河北”戰略起到了決定性作用——正是因為田豐的精準謀劃,袁紹才能在短短數年之內,從一個渤海太守成長為北方霸主,田豐也因此被袁紹麾下的將士稱為“河北謀主”。
第三階段︰積蓄實力,等待時機南下中原。
在平定公孫瓚後,袁紹集團達到鼎盛,但田豐並未因此驕傲自滿,反而更加謹慎。
他向袁紹建議,在統一河北後,不宜立即南下攻打曹操,而是應該進行為期一到兩年的休整︰其一,在四州境內推行“屯田制”,組織士兵與百姓開墾荒地,儲存糧草——田豐深知,戰爭的本質是後勤的較量,只有擁有充足的糧草,才能在長期戰爭中佔據優勢;其二,整頓軍隊,淘汰老弱病殘,加強訓練,同時招募北方的匈奴、烏桓等少數民族騎兵,充實騎兵部隊,以應對曹操的“虎豹騎”;其三,派遣使者聯絡荊州的劉表、徐州的劉備,形成“三方夾擊曹操”的態勢,讓曹操陷入多線作戰的困境。
田豐的這一建議,充分體現了他“穩健求勝”的戰略思想,也符合當時袁紹集團的實際情況——畢竟,袁紹大軍剛剛經歷了長達一年的滅公孫瓚之戰,士兵疲憊,糧草消耗巨大,確實需要時間休整。
然而,田豐沒有想到的是,正是這一建議,成為他與袁紹矛盾激化的開端,也為他日後的悲劇命運埋下了伏筆。
在平定公孫瓚後,袁紹集團內部關于“是否立即南下攻打曹操”的爭論逐漸升溫。
以審配、郭圖為首的謀士,主張立即出兵討伐曹操,他們的理由有三︰其一,袁紹集團剛剛平定河北,士氣正盛,“十萬之眾,良將千員”,而曹操當時僅有兩萬左右的兵力,實力遠不如袁紹,此時進攻,必能一舉獲勝;其二,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政治上佔據主動,若不早日消滅,曹操必然會利用漢獻帝的名義招攬天下人才,日後再想消滅將會更加困難;其三,袁紹出身“四世三公”,家族聲望遠勝于曹操,只要出兵討伐曹操,天下諸侯必然會紛紛響應,形成“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審配、郭圖的建議,迎合了袁紹此時驕傲自滿的心態。
在平定公孫瓚後,袁紹早已被勝利沖昏了頭腦,他認為自己兵多將廣,天下無人能敵,曹操不過是“閹宦之後”曹操的祖父曹騰是東漢末年的大宦官),根本不配與自己抗衡。
因此,袁紹對審配、郭圖的建議極為贊同,甚至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出兵事宜。
面對這一局面,田豐心急如焚,他深知曹操並非等閑之輩,若倉促出兵,必然會遭遇慘敗。
于是,田豐多次在朝堂上向袁紹進言,堅決反對立即南下,他從“實力對比、時機選擇、戰術配合”三個方面,詳細闡述了不宜立即出兵的理由。
從實力對比來看,田豐認為,袁紹集團雖然在兵力數量上佔據優勢,但在軍隊質量與後勤保障上,並不比曹操強。
其一,曹操的軍隊雖然人數較少,但大多是經歷過多次戰爭的精銳,尤其是曹操的“虎豹騎”,戰斗力極強,而袁紹的軍隊雖然人數眾多,但其中有不少是剛剛投降的公孫瓚舊部,忠誠度與戰斗力都有待考驗;其二,曹操佔據的兗州、豫州,雖然面積不如袁紹的四州廣闊,但這些地區經過曹操多年的治理,“百姓安居樂業,糧草充足”,而袁紹的四州剛剛經歷戰亂,百姓困苦,糧草儲備並不充裕,若陷入持久戰,袁紹必然會因糧草不足而陷入被動。
從時機選擇來看,田豐認為,當時並非攻打曹操的最佳時機。
其一,袁紹集團剛剛經歷長期戰爭,士兵疲憊,百姓困苦,需要時間休養生息,恢復國力,此時出兵,不僅會加重百姓負擔,還可能導致士兵嘩變;其二,曹操當時正與劉備在徐州交戰——劉備在呂布被消滅後,投靠曹操,後因不滿曹操的控制,趁機佔據徐州,曹操為了平定劉備,親自率領大軍東征,許都空虛。
田豐認為,此時應該“坐山觀虎斗”,讓曹操與劉備互相消耗實力,待雙方兩敗俱傷時,再出兵進攻,必能事半功倍。
從戰術配合來看,田豐提出了“聯合劉備、襲擾邊境、以待時機”的策略。
其一,派遣使者前往徐州,與劉備結盟,許以“若擊敗曹操,便將豫州封給劉備”的承諾,讓劉備在徐州牽制曹操的兵力;其二,派遣輕騎兵襲擾曹操的邊境,破壞曹操的農業生產,讓曹操陷入“糧草短缺”的困境;其三,在曹操與劉備交戰疲憊、糧草短缺時,再集中全部兵力發動總攻,此時曹操必然無力抵抗,袁紹集團便可一舉奪取中原。
田豐的建議,邏輯清晰,論據充分,是當時最為穩妥的策略,若袁紹能夠采納,官渡之戰的結局或許會被改寫。
然而,此時的袁紹早已听不進任何反對意見,他認為田豐的建議是“故意拖延戰機,動搖軍心”,甚至懷疑田豐與曹操暗中有聯系。
審配、郭圖等人見狀,趁機向袁紹進讒言,郭圖說︰“田豐此人,素來剛愎自用,此前主公采納他的建議平定河北,他便自以為功高蓋世,如今竟敢當眾反駁主公,分明是不把主公放在眼里!若不加以懲戒,日後必生禍患。”
審配也附和道︰“田豐與曹操麾下的謀士荀𨘥@薔墑叮 擋歡ㄔ繅尋抵泄唇幔 室餿八抵鞁 懷霰 萌貌懿儆惺奔渥急浮! br />
袁紹本就性格多疑、剛愎自用,听了審配、郭圖的讒言後,更加憤怒。
他當著眾臣的面怒斥田豐︰“我坐擁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難道還怕一個曹孟德?你屢次在朝堂上頂撞我,阻礙我出兵,分明是懷有二心!”
田豐見袁紹不僅不听勸諫,反而听信讒言污蔑自己,心中悲憤交加,卻仍不願放棄,他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說︰“主公!臣並非懷有二心,而是深知曹操的狡詐與戰爭的凶險,若主公執意倉促出兵,恐將釀成大禍啊!臣願以全家性命擔保,若按臣的計策行事,必能擊敗曹操;若主公不听臣言,日後兵敗,悔之晚矣!”
田豐的懇切勸諫,非但沒有打動袁紹,反而讓袁紹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極大挑戰。
袁紹怒不可遏,指著田豐罵道︰“你這腐儒,竟敢詛咒我軍兵敗!今日若不懲治你,我何以服眾?”
當即下令將田豐打入冀州大牢,剝奪其所有官職與兵權,只待出兵後再作處置。
田豐被士兵押解著走出朝堂時,回頭望了一眼袁紹,眼中滿是失望與遺憾,他深知,自己這一去,不僅再也無法參與軍國大事,袁紹集團的命運,恐怕也將就此走向下坡路。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正月,袁紹正式發布討伐曹操的檄文,檄文中歷數曹操“閹宦之後、挾天子以令諸侯、殘害忠良”等罪狀,號召天下諸侯共同討伐曹操。
隨後,袁紹親率十萬大軍、萬余匹戰馬,兵分三路南下︰東路軍由顏良率領,進攻白馬今河南省滑縣東北),以打開通往許都的門戶;西路軍由文丑率領,進攻延津今河南省延津縣北),牽制曹操的兵力;中路軍由袁紹親自率領,駐守黎陽,作為大軍的後援。
官渡之戰的序幕,就此拉開。
此時的曹操,正率領大軍在徐州征討劉備,得知袁紹出兵的消息後,曹操深知許都空虛,若不盡快回師,必遭袁紹偷襲。
于是,曹操當機立斷,迅速擊敗劉備,迫降劉備麾下大將關羽,隨後率領大軍日夜兼程返回許都。
在許都,曹操召集麾下謀士商議對策,荀𨘥@ 蔚饒筆烤 餃 芩淙槐 χ詼啵 澳倍 歡稀 頸 琛保 灰 唄緣玫保 嗇芑靼茉 塴 br />
曹操采納了謀士們的建議,決定采取“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的戰術,先抵御袁紹的東路軍與西路軍,再與袁紹的中路軍在官渡決戰。
二月,顏良率領的東路軍抵達白馬,對白馬發起猛攻。
白馬守將劉延兵力薄弱,多次向曹操求援。
曹操起初打算親自率軍救援白馬,但謀士荀攸建議道︰“袁紹兵力雄厚,若我軍直接救援白馬,必然會與顏良的大軍正面交鋒,難以取勝。不如采取‘聲東擊西’之計,先派少量兵力假裝進攻延津,吸引袁紹的注意力,讓袁紹誤以為我軍要進攻延津,從而調顏良的部分兵力前往延津支援,然後我軍再率精銳部隊突襲白馬,必能擊敗顏良。”
曹操采納了荀攸的建議,依計而行。
袁紹果然中計,得知曹操要進攻延津後,立即下令顏良調派一半兵力前往延津支援。
顏良不知是計,欣然從命,導致白馬的兵力大幅減少。
曹操見時機成熟,親自率領張遼、關羽等精銳將領,日夜兼程趕往白馬。
當曹軍抵達白馬城外時,顏良正在軍中處理軍務,毫無防備。
關羽望見顏良的麾蓋,策馬沖鋒,在萬軍之中斬殺顏良,割下其首級返回曹營。
袁軍見主將被殺,頓時軍心大亂,曹操趁機下令發起總攻,袁軍大敗,白馬之圍遂解。
白馬戰敗的消息傳到黎陽後,袁紹又驚又怒,他既為顏良的戰死感到惋惜,又為自己低估曹操的實力而懊悔。
此時,田豐在獄中得知白馬戰敗的消息,心中更加焦急,他托人向袁紹上書,再次建議袁紹停止南下,改用“襲擾戰術”牽制曹操,待時機成熟後再發動總攻。
然而,袁紹此時早已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認為白馬戰敗只是“偶然失利”,並非田豐所說的“戰略失誤”,反而覺得田豐在獄中還敢“妄議軍事”,于是下令將田豐的枷鎖加重,嚴禁任何人再為田豐傳遞消息。
白馬戰敗後,袁紹決定親自率領中路軍南下,同時命令文丑率領西路軍追擊曹操,企圖挽回敗局。
曹操在解了白馬之圍後,深知自己兵力不足,難以與袁紹的大軍長期對峙,于是決定放棄白馬,率領軍民向延津方向撤退,同時將白馬城內的糧草、物資全部轉移,不給袁紹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
文丑率領西路軍追擊至延津南時,發現了曹操留下的糧草與物資,袁軍士兵見有利可圖,紛紛下馬搶奪,軍隊大亂。
曹操見時機成熟,下令早已埋伏好的曹軍發起進攻,袁軍猝不及防,再次大敗,主將文丑也在亂軍中被殺。
短短一個月內,袁紹接連損失顏良、文丑兩員大將,軍隊士氣大跌,而曹操則憑借著出色的戰術指揮,以少勝多,極大地鼓舞了曹軍的士氣。
此時,袁紹集團內部不少將領開始質疑袁紹的指揮能力,甚至有人暗中聯絡曹操,準備投降。
審配、郭圖等人見狀,不僅沒有反思自己的戰略失誤,反而將戰敗的責任歸咎于田豐,他們對袁紹說︰“主公,若不是田豐在獄中散布謠言,動搖軍心,我軍怎會接連戰敗?田豐此人不除,必為我軍大患!”
袁紹雖然對接連戰敗感到不滿,但此時還未下定決心處死田豐,只是下令加強對田豐的看管,不許任何人探視。
同年八月,袁紹率領大軍抵達官渡今河南省中牟縣東北),與曹操的大軍隔河對峙。
官渡是許都的門戶,一旦官渡失守,許都便會暴露在袁紹的大軍面前,因此,曹操親自率領大軍駐守官渡,與袁紹展開了長期的對峙。
袁紹見曹操堅守不出,便下令在官渡對岸修築土山,讓士兵站在土山上向曹營射箭,曹軍士兵在營中行走時,不得不頭頂盾牌,士氣受到極大影響。
曹操見狀,便命令工匠制造“霹靂車”——一種可以發射石頭的攻城器械,用霹靂車向袁軍的土山發射石頭,將袁軍的土山全部摧毀,袁軍的射箭戰術就此失效。
袁紹見土山戰術失敗,又想出了“挖地道”的計策,命令士兵在夜間偷偷挖掘地道,企圖從地道潛入曹營,發動突襲。
曹操得知後,便命令士兵在曹營周圍挖掘深溝,一旦袁軍的地道挖到深溝處,便會被曹軍發現,袁軍的地道戰術也以失敗告終。
就這樣,雙方在官渡對峙了近兩個月,期間互相使用了多種戰術,卻始終未能分出勝負。
隨著時間的推移,曹軍的糧草逐漸短缺,士兵疲憊不堪,不少將領開始建議曹操撤兵回許都,曹操也陷入了猶豫之中。
就在曹操猶豫不決之時,袁紹麾下的謀士許攸因家人被審配收治而心生不滿,加上他向袁紹提出的“分兵襲擊許都”的建議未被采納,于是決定背叛袁紹,投奔曹操。
許攸深知袁紹軍的虛實,他見到曹操後,立即向曹操獻上了“夜襲烏巢”之計——烏巢是袁紹軍糧的囤積地,由淳于瓊率領一萬士兵駐守,只要燒毀烏巢的軍糧,袁紹大軍必然會因糧草短缺而軍心大亂,曹操便可趁機發動總攻,一舉擊敗袁紹。
曹操得知烏巢是袁紹的軍糧囤積地後,大喜過望,當即決定親自率領五千精銳騎兵,偽裝成袁軍,連夜趕往烏巢。
曹軍士兵都穿著袁軍的服裝,打著袁軍的旗號,在夜間偷偷穿過袁軍的防線,順利抵達烏巢。
抵達烏巢後,曹操下令放火焚燒袁軍的糧草,頓時,烏巢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淳于瓊見狀,急忙率領士兵抵抗,卻被曹軍擊敗,淳于瓊本人也被曹軍俘虜。
烏巢被襲、軍糧被燒的消息傳到官渡後,袁紹大軍頓時軍心大亂,士兵們紛紛無心作戰,不少將領甚至開始暗中聯絡曹操,準備投降。
袁紹見大勢已去,深知自己無法再與曹操抗衡,于是在夜間率領八百騎兵,偷偷渡過黃河,逃往冀州。
曹操得知袁紹逃走後,下令發動總攻,袁軍士兵因失去主帥,紛紛放下武器投降,曹軍共斬殺袁軍七萬余人,繳獲了大量的糧草、物資與兵器。
官渡之戰,最終以曹操的大勝、袁紹的慘敗而告終。
官渡之戰慘敗的消息傳回冀州後,整個冀州震動,百姓們紛紛議論紛紛,感嘆袁紹不听田豐的勸諫,才落得如此下場。
此時的冀州大牢中,與田豐同監的獄友們得知袁紹大敗的消息後,紛紛向田豐道賀︰“元皓先生,您之前的預言果然應驗了!如今主公大敗而歸,必然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知道您的忠心,一定會釋放您,甚至重用您啊!”
田豐听後,卻只是搖了搖頭,神色平靜地說︰“諸位有所不知,主公此人,外表寬厚,內心卻猜忌多疑。若他此次戰勝,或許會因為高興而赦免我,將我當作炫耀的資本;如今他大敗而歸,心中必然羞愧難當,又怎會容忍我這個曾經勸諫過他的人存在?他一定會認為我在背後嘲笑他的失敗,到時候,我恐怕性命難保了。”
獄友們听後,都覺得田豐過于悲觀,認為袁紹再怎麼昏庸,也不會殺害一位忠心耿耿的謀士,因此並未將田豐的話放在心上。
然而,田豐的預言很快便應驗了。
袁紹率領殘部逃回冀州後,一路上听到百姓們都在議論“若主公當初听了田豐先生的話,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心中既羞愧又憤怒。
回到冀州後,袁紹立即召集審配、郭圖等謀士商議對策,審配、郭圖等人深知袁紹的性格,為了推卸自己的責任,同時除掉田豐這個“眼中釘”,便向袁紹進讒言︰“主公,田豐在獄中得知我軍大敗的消息後,不僅沒有絲毫擔憂,反而拍手稱快,說‘我早就知道主公不听我的話會失敗,如今果然應驗了’!他這分明是在嘲笑主公,動搖民心啊!”
袁紹听後,怒不可遏,他本就對田豐的勸諫心懷不滿,如今又听聞田豐“嘲笑自己”,更是怒火中燒,當即下令︰“田豐這個腐儒,竟敢如此羞辱我!我若不殺他,難解我心頭之恨!”
隨後,袁紹派遣使者前往冀州大牢,賜給田豐一把寶劍,令其自盡。
使者抵達大牢後,向田豐宣讀了袁紹的命令,並將寶劍遞給田豐。
田豐接過寶劍,望著窗外的冀州大地,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自己早年在太尉府任職時的抱負,想起了袁紹當初禮賢下士的場景,想起了自己為袁紹集團制定“先固河北”戰略時的意氣風發,也想起了自己多次勸諫袁紹卻被拒絕的無奈與悲憤。
他一生忠于袁紹,鞠躬盡瘁,為袁紹集團的發展壯大立下了汗馬功勞,卻最終因為直言勸諫而落得如此下場。
田豐長嘆一聲,對使者說︰“我田豐一生智謀過人,卻未能遇到明主,今日之死,非我之過,實乃袁紹之過也!我死之後,還望你轉告袁紹,若他仍不知悔改,繼續剛愎自用,袁紹集團遲早會走向覆滅!”
說完,田豐舉起寶劍,毫不猶豫地自刎而死,一代智士,就此隕落,時年約五十歲。
田豐死後,冀州百姓無不悲痛惋惜,不少士人甚至自發為田豐舉辦葬禮,紀念這位忠心耿耿的謀士。
而袁紹集團內部,也因田豐的死而更加人心渙散,不少謀士與將領見袁紹如此昏庸寡恩,紛紛暗中聯絡曹操,準備投降。
審配、郭圖等人雖然除掉了田豐,卻未能挽救袁紹集團衰落的命運,反而因為互相傾軋,進一步加速了袁紹集團的覆滅。
建安七年公元202年),袁紹因官渡之戰的慘敗而憂憤成疾,最終在冀州病逝。
袁紹死後,他的兩個兒子袁譚、袁尚為了爭奪繼承權,互相攻伐,曹操趁機率領大軍北上,先後擊敗袁譚、袁尚,攻佔了冀州、青州、幽州、並州四州之地。
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曹操擊敗袁尚與烏桓的聯軍,袁尚逃往遼東,被遼東太守公孫康斬殺,袁紹集團徹底覆滅。
田豐的一生,雖然短暫,卻在漢末三國的歷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他是一位極具遠見卓識的戰略家,其為袁紹制定的“先固河北,再圖中原”戰略,精準地把握了當時天下局勢的發展趨勢,幫助袁紹在短短數年之內成為北方霸主;他也是一位忠心耿耿的謀士,即使被袁紹打入大牢,仍心系袁紹集團的命運,多次上書勸諫袁紹,希望能夠改變袁紹集團的命運。
然而,他的才華與忠誠,最終卻未能得到認可,反而成為了招致殺身之禍的原因,這不僅是他個人的悲劇,更是袁紹集團的悲劇。
在漢末三國時期,謀士的命運往往與主公的性格緊密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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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即使擁有頂尖的人才,若主公不能虛心納諫、知人善任,最終也只能走向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