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柳青音洞主受李煜所托,對青木道長展開了審訊,了解到他舉兵造反的原委,也不忍進行懲戒,而合道門內部卻炸開了鍋,門主夫人王莉進一步向大家發難
議事廳的頂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坍塌。錢壽禮看著劍無痕發紅的眼眶,突然想起那個總愛跟在身後的小師弟,阿竹
去年開春還捧著自己新釀的靈酒給他拜年,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
說要跟他學槍法,將來鎮守鎖魔關。可如今那孩子連座像樣的墳都沒有,只能在英烈堂的角落里佔一個小小的牌位
“援軍遲到是因為魔淵突然布下‘迷魂陣’,秦盟主的親衛隊長都折在了陣里。”
錢壽禮的聲音有些發澀,像是被風沙磨過
“他後來親自送來三顆還魂珠,在鎖門關前為他們超度了七日。”
“超度?”王莉突然從袖中甩出一卷名冊,紙頁應常年翻閱,而邊角卷起,上面密密麻麻地記著名字,每一個名字旁都標注著死亡的日期和原因
“這些年,合道門死在邊陲的弟子,夠填滿三個英烈堂了,可天罡聯盟的封賞名單上,何曾有過合道門的名字?”
她指著名冊末端的一個名字,聲音陡然放高,“就連看門的老僕張叔,去年被魔修的“化骨散”誤傷,死的時候,連個義士的名號都沒撈著,這就是我們在振煜洞天的分量!”
韓立松捻著胡須的手猛地頓住,花白的眉毛擰成一團。他嘆了口氣,聲音里滿是疲憊
“夫人,合道門本是從一重天遷來的外門,能在振煜洞天立足,已屬不易,何必強求那些虛名……?”
“強求?”王莉突然提高了聲音,議事廳的窗子都被震得嗖嗖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裂
“我王家在一重天護洪振國登臨星主之位時,你們誰在場?我父兄戰死在九重天梯時,你們誰看見了?
若不是我王家滿門中烈,他哪有今日的地位?如今他當了萬界之主,就把我們丟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喝風?”
影無蹤突然從角落里的陰影里站起,黑袍掃過地面時帶起一陣冷風,吹得燭火猛地一暗
“夫人可知?去年一重天的合道分舵叛亂,是洪天主力排眾議,保下我們,若不是他暗中送來的‘破陣符’,鎖魔關早就被魔淵攻破了,我們現在怕是已經成了魔修的‘口糧’?”
“那是他怕我們投敵。”王莉冷笑,眼神掃過眾人,“血煞的使者昨天晚上已經來過了。”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在議事廳炸響,所有人都猛地抬頭看向王莉,眼中滿是震驚
風行雲的重劍 當一聲掉在地上,劍鞘撞在石階上的聲響格外刺耳“血煞,那是魔頭的話,能信?”
“為何不信?”王莉展開一封血書,血色的字跡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光,像是活過來的蟲子
“他承諾,只要我們打開鎖魔關,就讓合道們執掌西北五洲,所有弟子都可入魔淵修煉‘速成法’
“不出十年,定能壓過天罡聯盟。他還說,青木道長都已經投靠了魔淵,就連振煜洞天的元老都都反了,我們還守著這個空名做什麼?”
白川慧猛地站起,道袍的下擺掃倒了腳邊的香爐,香爐灰撒了一地,她常年保養得益的臉上此刻滿是驚怒
“血煞為練‘蝕心咒’殺了我的滿門,你忘了你佷女婉兒是怎麼死的?就是被他的手下用‘化骨散’化成了一灘濃水,那時候你抱著我哭了三天三夜,說要為婉兒報仇,現在都忘了?”
“那是她學藝不精。”王莉的聲陡然拔高,帶著破釜沉舟的瘋狂
“如果我們有了魔淵的功法,何至于讓弟子白白送命?”
她望向玄冰心,“玄冰心長老,您女兒想進‘仙尊殿’學《太陰訣》被拒,不就是因為我們合道門沒有勢力嗎?”
一直閉目養神的玄冰心,突然睜開眼,眼眸中連接著細碎的冰渣簌簌墜落,聲音變得像關外的寒風
“仙尊殿,不收外門弟子是百年的規矩,況且……”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我女兒的資質確實不夠,強行修煉只會傷及根本。去年她偷偷練了《太陰訣》的殘篇,險些走火入魔
是畢彩雲仙尊親自連夜從洞主府趕來,出手幫助,以本命靈力護住了的心脈,那三日三夜,仙尊衣不解帶,守在榻前,損耗的修為,至今尚未修復,這份恩義,我玄冰心,沒齒難忘”
王莉被噎得說不出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猛地轉向流光劍,語氣帶著最後的希冀
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顫抖,“劉長老,你孫子不是哭著要去天罡聯盟的演武堂嗎?只要他打開鎖魔關,別說演武堂,我讓血煞請魔淵的鬼帥親自教他”
她再次凝望著劉光劍“劉長老,你難道也甘心一輩子守在這窮地方?只要我們跟血煞合作,就是讓他拜入血煞門下都有可能。”
柳光劍的長槍“咚”地砸在地上,槍纓上的銅鈴震得眾人耳膜發麻。他黝黑的臉膛漲得通紅,暴起的青筋像老樹根纏在額頭
“夫人,我劉光劍雖是粗人,卻也知道‘忠義’二字怎麼寫,我孫子若有出息,自然能憑本事進演武堂,用不著靠魔修的門路。”
頓了頓,他的喉嚨又硬了“我劉光劍的孫子就算一輩子劈柴,也不會學魔修的邪術,當年我爹就是被魔修的‘蝕心咒’害死的,我在墳頭都刻著‘我與魔不共戴天’,你這是往我心上捅刀子。”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從窗縫滑入,落地時悄然無聲,只帶起一陣腥甜的風
那黑影裹著一件繡滿骷髏頭的黑袍,帽檐底下露出半張青灰色的臉,嘴角裂開一個詭異的弧度,露出兩排尖牙,“錢門主真是好福氣,手下竟有這麼多的忠義之士。
轉而,他望向王莉“夫人不必多費唇舌,這些老頑固不懂變通,自有識時務者為俊杰。”
王莉渾身一顫,卻強撐著站,“你是血煞教主的使者,是教主派你來的?”
黑袍人輕笑一聲,聲音像毒蛇吐信,黏膩而陰冷。“教主听聞合道門有位深明大義的夫人,特命屬下送來薄禮!”
他抬手一揮,一個瓖金邊的錦盒憑空出現在案上,打開的瞬間,十顆鵝卵大的“固元丹”泛著瑩潤的白光,濃郁的藥香瞬間彌漫了整個議事廳,連燭火都好像被這藥香染得溫潤了幾分
黑袍人發出夜梟般的怪笑,“這是‘固元丹’,教主的一點心意,听說合道門的弟子修煉不易,這些丹藥,只是定金!”
黑袍人慢悠悠地說著,指尖把玩著一枚刻滿魔紋的令牌,“事成之後,教主還會送上三枚‘化神丹’,幫助錢門主突破混元常君境
“夫人娘家在一重天的產業也能盡數歸還,當年參與叛亂的罪名,教主也能幫你們洗刷干淨。”
王莉的呼吸驟然急促,胸口劇烈起伏,他看向錢壽禮,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夫君,你听到了,這才是我們合道門該得的。多少年了,我們在這破地方守了這麼多年,早就該出頭了。”
錢壽禮猛地一拍案幾,案幾應聲裂開一道裂痕,木屑飛濺
“血煞也能信?他去年為奪‘鎮魂玉’,屠了整個清風寨,男女老幼一個不留。你忘了阿竹師弟是怎麼死的?就是被他的噬心咒折磨得魂飛魄散,死的時候才十多歲呢?”
“那是他不識時務!”黑袍人逼近一步,兜帽下的目光掃過眾長老,像在打量待價而沽的貨物
“貨道們守著破關這麼多年,得到什麼天罡聯盟的白岩洪正國的冷遇,不如跟教主干一場,博個破天富貴”
“滾開!”風行雲猛地掀翻案幾,青瓷瓶罐摔得粉碎,“我兒子小峰,就是因為吃這丹藥才留下的病根,可我就算嚼著草根修煉,也不踫魔修的髒東西。”
他通紅的眼楮死死盯著黑袍人,重劍在地面拖出半只火星
“當年小鳳下葬時,你家教主還派人來挖墳,想取他的純陽骨錘煉邪器,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
黑袍人的笑容僵在臉上,兜冒下的目光驟然陰冷,“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突然扯開黑袍,胸腹處的皮囊內竟嵌著三顆跳動的心髒,“看見沒,這是昨日從斷魂崖取來的,青木道長的夫人或孫子,現在還吊著一口氣呢!”
青木的名字像道驚雷炸響,錢壽禮的臉色瞬間慘白,他攥緊佩劍指節泛白如霜,“你把他們怎麼樣啦?”
“不怎麼樣!”黑袍人慢悠悠的撫摸著皮囊,“只要錢門主肯打開鎖魔關,這兩顆心就能跳得更歡實些。對了,那小娃娃的純陽靈根真是稀罕,教主說煉成活器,能抵得上三位混元常君境的修士呢!”
王莉突然尖叫一聲,撲向黑袍人,“你把阿念還給我!”
卻被一股黑氣彈開,撞在梁柱上,嘴角溢出血絲。她望著那跳動的皮囊,突然嚎啕大哭,“是我錯了,我不該信你們……”
錢壽禮的劍“噌”地出鞘,寒光映著他眼角皺紋都在顫抖,“魔崽子,今日我定要斬了你!”
劍鋒尚未及身,議事廳外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嘶吼
眾人沖到窗邊,只見關外的黑霧中,伸出無數骨爪,合道門的護山大陣在魔火中扭曲,陣紋像被烙鐵燙過的紙,竟一點點地焦黑
更可怕的是,城牆下的尸堆里竟有魔修啃噬尸體的場景,鮮血順著城牆的磚縫往下淌,匯成蜿蜒的紅蛇
“教主說了,半個時辰內不開門,就屠了合道門慢門。”黑袍人舔了舔嘴唇,尖牙上沾著暗紅的血,“錢門主,該做決定了!”
就在這時,一道青光破窗而入,在半空炸開,化作符紙,錢壽禮接住時,指尖被燙得發麻
那是柳青音的傳訊符,墨跡還帶著靈力的溫熱,“青木招供,血煞以其家眷為質,‘聚魂玉’是假,誘殺畢仙尊是真。合道門內,有內鬼。搜查!”
“內鬼?”錢壽禮猛地回頭,目光掃過眾長老,影無蹤突然動了,黑袍如蝙蝠般撲向王莉,手中甩出淬毒的骨刀,“夫人,對不住了!”
“小心!”劍無痕的長劍如閃電般格擋,骨針擦著王莉的發髻飛過,釘在梁柱上,冒出縷縷青煙
影無蹤見突襲不成,化作黑煙,想逃,卻被風行雲的重劍劈成兩半,落地時顯出一只斷翅的篇幅,“吱吱”叫做叫著化作膿水
影無蹤盡是魔修,韓立松捻動了胡須,花白的眉毛抖得像篩糠,“難怪這些年,合道門的布防,總被魔淵知曉。”
王莉癱坐在地,看著那灘濃水,突然想起影無蹤總愛打听阿念的生辰,想起他送的安神香,總讓阿念做噩夢
她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腿,哭聲里裹著血沫,“是我引狼入室,我對不起,合道門!”
錢壽禮扶住她的肩,掌心的溫度透過血污傳過來,“別說了。”
他轉身看向眾長老,劍插在地上,發出“當”的脆響,“今日合道門面臨生死存亡,願隨我,死守鎖魔關的留下,想走的我不攔著。”
風行雲第一個站出來,重劍遁地,“盟主去哪,我去哪,”
“算我一個!”劍無痕抹去臉上的血,露出兩顆小虎牙,倒有幾分像阿竹生前的模樣
劉光建、韓立松、白川慧等8位長老齊刷刷地站到錢壽禮身後,長槍、星盤、劍法在燭光下泛著決絕的光
連王莉都掙扎著站起,撿起地上的斷劍,“我雖是婦人,也知守土有責!”
錢壽禮望著這些被風沙刻滿皺紋的臉,突然笑了,眼角下的淚混著血滑下
“好,不愧是我合道門的漢子,今日我們就用這把老骨頭給魔崽子們瞧瞧,什麼叫做忠義!”
他舉起劍,劍尖指向關外的黑霧,“傳我令,死守鎖魔關,人在,關在!”
“人在!關在!”嘶吼聲震得城牆都在發抖
三日後的黎明,鎖魔關的烽火終于熄滅
錢壽禮靠在斷牆上,胸口的傷口還在滲血。他望著關外的平原,那里的黑霧正被朝陽撕開一道口子,露出底下焦黑的土地
昨夜的廝殺聲仿佛還在耳邊。劍無痕為了護他,被磨修的骨鞭抽斷了脊梁,死前還喊著“別讓阿竹的排位蒙塵!”
風行雲與三個魔將同歸于盡,重劍插進魔將的心髒,自己的頭顱卻掛在城牆的箭垛上,眼楮還瞪著關外的方向
“盟主,秦盟主來了。”宇軒的聲音沙啞,他的左臂空蕩蕩的,袖子還在風里飄得像面小旗
錢受里抬起頭,看見秦樾踏著晨光走來,血色披風上的血漬已經發黑,卻掩不住挺拔的身姿
他身後護著的柳青音,青鸞劍的劍 纏著白布,那是為犧牲的弟子戴的孝
錢門主!秦樾遞過玉瓶,里面的續骨丹,泛著柔光
洪天主說了,合道門從今往後,是鎮北宗,執掌西北五州的靈脈,英烈堂里合道門弟子的牌位,都刻上了最前排的位置,給風行雲長老和劍無痕長老留著
錢壽禮接過玉瓶,卻沒力氣打開,他望著城牆下的新墳,那里埋著太多熟悉的名字,突然老淚縱橫,“秦盟主,我對不住他們。”
“沒人怪你。”秦樾蹲下身,與他並肩靠在斷牆上。“昨夜我在英烈堂看見青嵐的牌位旁邊貼著‘合道門眾英烈’,青木道長守在那里,說要替兒子,也替自己給你們賠罪。”
柳青英從袖中取出個布偶,上面繡著歪歪扭扭的符咒,那是阿念送給他的護身符
“阿念的靈脈保住了,月娥夫人在‘太陰泉’療傷,畢仙尊說,等孩子好了,就收他做記名弟子。”
錢壽禮摩挲著布偶上的線頭,突然想起阿念胖嘟嘟的小手,去年還抓著他的胡須喊“錢爺爺。”
他望著朝陽染紅的天空,那里的雲彩像極了合道門弟子的道袍,干淨的耀眼
遠處傳來孩童的笑聲,是阿念跟著月娥來送飯了
那孩子的靈根雖受損,卻依舊活潑,正舉著一朵小黃花,跌跌撞撞地跑向城牆
錢壽禮掙扎著站起,拍了拍秦樾的肩膀,“走,看看去。”
風沙掠過鎖魔關的城樓,帶著新草的清香,陽光下“合道”二字的匾額雖有裂痕,卻被重新描了金。在風中閃爍著溫潤的光,振煜洞天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會有什麼新的事情發生呢?很期待吧,莫急,且待下回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