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
白豌與凌書墨、林硯已經換好了裝束,整個衣衫襤褸,破爛異常。
短短時間,他們帶著一身的異味和拄著一根路邊撿來的棍子朝西區走去。
“記得,有頭有臉的武乞丐一般都是像地痞流氓一樣,在別人家門口聚集搗亂。”
“我們這種沒名沒姓的文乞丐,是沿街乞討的,得佝僂著,因為長期低頭哈腰的乞討不可能板正。”
話罷,白豌直接將凌書墨端正的身體掰彎,又從旁邊地上抓起一把往自己和他臉上抹泥。
好好地一個溫潤如玉公子,直接成了蓬頭垢面的街頭癩痢頭。
而他自己,則直接成了面帶刀疤的消瘦乞丐。
林硯看了一下自己這臭哄哄的衣裳,滿臉鄙夷︰“之前的員外和侍衛的身份,給點銀子打听消息不好嗎?”
非得變成這樣,又髒又臭又丑。
白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雖然你覺得很好,但是這對乞丐來說是高人一等,不會真心給消息。”
“當過那麼多年的痞子和乞丐,知道是怎麼想。”
白豌隨意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刻意揉亂頭發,弄了個雞窩頭。
他從來不覺得乞丐和其他階層身份的人有什麼不同,覺得自己和他們也沒什麼不同。
凌書墨把自己臉上的灰抹了抹,目含擔憂︰“做了很多年的痞子和乞丐,那你一定吃了許多苦吧?”
語聲誠懇,目光追隨了對面人的眼神好一會兒。
“子辰,很多人都過那樣的生活,現在我們應該擔心的是齊荼兄吃了多少苦吧?”
“哎,那位英俊的大哥……”
白豌瀟灑的揮了揮手,急匆匆的就竄進小巷子,朝乞丐窩里小跑過去。
身後,只留下凌書墨無可奈何的笑。
“真不明白公子你到底喜歡他哪一點,實在是……”
阿硯搖搖頭,實在是他生平見過的最怪的人。
明明是個心性高潔的絕世畫師,但是平日里總像個街頭混混,和販夫走卒也沒什麼差別。
凌書墨笑︰“你不懂……”
“是,我什麼都不懂!”阿硯摸了摸鼻子,表示不稀罕斷袖。
若不是他一路看著到成親,絕對無法想象男子相戀。
他只好拖著破敗的衣服,跟著凌書墨也尋著白豌的身影朝那小巷子里走去。
這巷子到處鋪滿了作為地鋪的稻草,滿地殘羹冷炙,味道刺鼻。
一路上有不少人半躺在地上,撓發癢的頭發,捉耳後的虱子。
甚至,偶爾有睜著一雙亮眼盯著外來的幾人,死死護著手中的碗,目光如炬。
“這阿白…”阿硯剛開口見身旁人凝了他一眼,改口道,“白公子怎跑的這麼快,一晃就去了里面。”
“這里人那麼雜亂,萬一有人找麻煩。畢竟越是窮寇越亂。他手無縛雞之力……”
然而——
在最角落……
只見這白豌輕車熟路的,不知用了何種方法,竟直接就和一名滿臉胡子的大漢稱兄道弟起來。
……
“白兄弟真是厲害!”
“哪里!哪里!不過是些小把戲,還是你們更厲害,佔了那麼大的一片地盤……”
“話不能這麼說,你這新奇的方式我還頭一次听說!”
“哎,我之前啊……”
胡子大漢听的津津有味。
周圍一圈斜躺的乞丐,手一邊扣腳丫子,一邊認可的點點頭。
白豌用幾個摻了東西的骰子,贏了也不討要錢財,直接認下了虧。
然後,他把怎麼畫假傷口,怎麼用爛牛肉把貼皮上看著膿腫潰瘍等等絕學一一說出。
加上他本身沒有任何架子,長得一張無害好看又親和的臉,儼然就是個好相處的乞丐。
東拉西扯,一下就套上了近乎。
“白兄弟,大家都是乞丐。今天能認識也是運氣,要不我們拜個把子?”
胡子大漢不知從哪里弄來半個快長霉的觀音土饅頭,作勢要分給他。
白豌皺了一下眉,還是給面子的接過去,咬了一口。
“那我謝謝王兄弟了!今天這個把子拜的值得。”
結果……
這一幕剛好被趕來的凌書墨和林硯看到。
凌書墨驚了一下,直接走上前去奪過了他手中這土饅頭。
整個人神色異常,甚至于要把人直接拍背吐出來。
“咳咳!”白豌咳嗽了幾聲,殘羹落了地。
一旁的幾個小乞丐直接沖上去把東西撿進嘴里吃。
那姓王的乞丐滿臉不悅︰“你們是哪里來的!敢在我王之的地盤搶我兄弟吃的,找死嗎?”
一拳頭就要朝凌書墨的頭上打過去,
白豌立馬上前︰“他們倆是跟我混的小弟,我們平常都是有福同享,有飯同吃。他不過是吃的著急了些。”
王之的面色變了變︰“以後叫你手下的人懂規矩些。”
“當然!”白豌拽過凌書墨和阿硯倆人的衣袖湊向旁邊。
一瞬間。
幾人眉眼互相擠弄。
凌書墨嘆息了一聲坐在其身後,只得眼睜睜看著,捏著衣角。
白豌與這大漢勾肩搭背,熟練的稱兄道弟,直接拜了把子。
而他瞧著時機差不多,悄然問︰“王兄弟,你有沒有听說過在南城門城牆上留下的畫?”
嘶——
王之摳了摳自己的大腿,彈了個丸︰“這事兒好像听到過。”
“真的?”白豌一喜。
周圍有個乞丐直接上前︰“大哥,這事好像听小田說過,也是個乞丐畫的。”
“那給咱把人叫過來啊!”
白豌和凌書墨面面相覷。
不一會,就有人帶著個小乞丐回來了。
“王……王大哥……”
這小乞丐看著不過十二三歲,瘦的像顆豆芽菜似的。
“南城門城牆上留畫的人,你是不是見過?”
“給麩皮窩頭,可說嗎?”白豌睜著他那桃花眼真摯問。
屬實大手筆了!
叫小田的小乞丐足頓,偏過頭去︰“那人叫酒瘋子……”
原來,半個月前他遇到了被稱作“酒瘋子”的人,口里念著人。
當天,其夜里醉酒出行。
這人和禁衛軍起了沖突,畫了那幅《夜行人》,第二日因為畫實在精美被坊間傳播。
第三日,“酒瘋子”被發現畫工非凡,直接被抓去了節鎮獄。
忽然,小田心里一顫,苦笑著︰“我看他就是大慶人,一定是要送去射弓宴的。”
大慶畫師到了那種場合,不願意也得被逼著畫牽羊禮和踏歌行。
血濺當場的畫師和樂工,也不是一個兩個 ……
白豌的眼神銳利︰“他為什麼會和禁衛軍沖突?”
“這個……”小田猶猶豫豫,“我當時怕他喝醉出事在後面跟著。他……”
“他對著禁衛軍的什麼人叫形意……”
“可是,他在夢中明明說這個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