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丑時三刻,月黑風高。
白豌出了門,穿的和當年半夜去偷員外家的驢一模一樣。
他這樣偷雞摸狗的打扮也就算了,連帶著身旁人也一身蒙頭蒙面,真是帶壞了人。
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其眉眼間的隱隱笑意,很是詭異。
“子辰,我們可是去做賊。你怎麼好像挺高興似的?”
白豌這般問。
凌書墨輕戳了一下他的面巾折角︰“只覺得缺了你那五年的日子,好似補回來。”
說的這般真摯,燙人心口。
“那啥……別什麼都補,會撐著。”
對面人難得被惹結巴,掩飾性的眯眼聳肩,尷尬撇嘴。
這人好的不學,以後可別真陪他鬧的歪沒邊了。
桂齋的面積不大,從後院門縫一眼便看的清。
就在院子拐進去的那條巷,白豌三下五除二就用匕首撬開了門。
“我們就看看有沒有藏著什麼人,萬一被發現你先跑,我斷後。”
白豌如此認真告誡,而後被身旁人緊握手。
說什麼傻話。
比起當初一起面對玄璃大軍,這最多算小打小鬧。
白豌輕跑進去,實在沒有從前那麼敏捷,卻還是順著窗一間一間的查看。
畫齋掌櫃的院子小,黑乎乎的一點兒看不清,但能聞著聞到。
“咸魚味,廚房!”
“木屑味,柴房!”
“酸的復雜味……茅房……”
……
白豌捏了捏鼻子,只覺得詭異。
這茅房附近怎麼會有花青、藤黃等作畫才有的顏料味道。
總不至于畫師有在茅房作畫的特殊癖好。
正當他思索重口之際,凌書墨則已經側在茅房背面的小屋。
他估摸著房內有人,但是看到門口重重大鎖,靜靜等候。
“水井邊有藤黃的味道,這麼多的廢紙,人一定在里面。”
白豌也順著過來,直點頭。
這小間柴房實在偏僻,而茅房後是個死角,不刻意繞到後面根本看不到。
“這鎖精巧沉重,需要打開。”凌書墨道。
白豌透著縫隙往里看,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是否有人,但聞的到些殘羹冷炙混雜顏料的刺鼻味道。
這種囚禁的氣息,太熟悉了……
曾經,他也是被人這樣囚著的。
曾經,也是那般冰寒冷風,孤寂無援。
白豌猛然就不知從哪里弄來了鐵絲,彎成圈就捅開了鎖。
而且為了掩飾聲音,他還直接用棉布包起來,免得被人發現。
真是旁門左道——
凌書墨頭一次知道這人還有這般手藝,驚的欽佩萬分。
深吸一口氣……
二人終于悄然推開了門。
一輪清月的月光透進去,映照在這個狹小的空間。
門一開便是朦朧漆黑中的人影。
淡淡的腥味——
月光落在那個躺在地上草席上,男子面容瘦小,竟然是看著羸弱不堪。
這男子,手指繭子很重,赫然是一名畫師。
他雙目緊閉,雖然身上沒有傷,但是顯然已經呆了許久。
旁邊的畫架上還放著長卷,那是一副已經完成的群像冷炙府門圖。
白豌一眼便認出其中的侯夫人,竟然穿著粗布釵裙,喝著麩皮就窩頭。
而違天侯則一身普通長衫,面色枯槁。
荒謬!
他可是記得那三月三這些人如何富貴,怎樣奢靡的。
草席上的人感覺到有人接近,才皺著眉頭,緩緩睜開眼。
“你醒了?!”
白豌喜道。
“嗯……嗯?”
他勉強揉了揉眼,疑惑的看著面前人。
白豌看他想起身,勉強撐著,將拼好的小冊遞給他。
“我們不是惡人,是發現了你曾畫過的畫找到這里!”
瘦小男子看他,眼神從迷茫變得有神,只是疲憊不減。
“兄台,我們欽佩你是有才之人,不應被困至此。”
凌書墨看著人,拱手作揖。
瘦小男子疑惑一笑,看不清面容,卻一眼就認出小冊上白豌默畫的丹青。
“奚夢居士的畫……你們二人是?”
言語似七分驚,三分喜。
看樣子是常臨摹自己畫作之人,甚至也通過個中細節也認得出。
白豌見此,真切道︰“韓某知道你是不得已,想不想離開這里?”
“我不是被困。”
男子稍稍低頭,眼神篤定。
咳咳!
白豌怒的看他,指著周圍一切。
“住在茅房後面,吃剩飯剩菜。屋子里連個正經的桌椅床榻都沒有!讓你署別人的畫名……呵呵……還不是被困?”
瘦小男子沒有說話,火折子的燭光讓面色,忽明忽暗。
“署別人的畫名?”
他似乎吃了一驚。
半晌後,猶猶豫豫。
“冒了你奚夢居士之名?!”
說這話的時候,身體顫抖地向後一傾,唇口都在顫抖。
很顯然,他發現二人找上自己的真正原由。若不是被發現冒了名,怎會被找到這里。
白豌和凌書墨都是聰明人,自然也看出這人面上的驚愕表情。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男子恍然悲哀一嘆,更顯淒然。
他立馬作揖抱歉︰“韓畫師,在下不知冒了你的名,辱沒斯文,深感愧疚,望海涵。”
這男子似極有骨氣,哪怕是這樣的窘境也能在平靜中先找出重點。
白豌趕緊扶起他︰“其實你分明很有才華,應該署自己的名字。”
那些畫只是模仿畫風,並非一模一樣的臨摹,只要稍加調整便能獨樹一幟。
听到白豌這話的時候,男子的面色微變,似有動容。
按常理,應該譴責他這樣的冒名之人。
“韓畫師,你竟然如此大度?”
白豌笑容狡黠,扯著手中畫冊︰“因為每一個畫師都是從摹開始的,你只是不該舍名。”
他說這話坦蕩,帶著幾分惻隱之心。不但原諒了冒名者,還認可其才華。
男子抬頭盯住他,滿目詫異,屏住呼吸,下意識的︰
“可我是個無名之輩,也不應有名。此過非我所願……”
話說的自怨自艾,好似隱藏許多心事。
凌書墨溫文道︰“阿白說過。這世間沒有人不應無名,人定勝天。”
男子頷首,面色卻沒有更多變化,仍淡淡疏離。
“這里就是個監牢!”
白豌依舊控訴周遭。
“你的畫被桂齋的掌櫃拿去高價賣出,冒名討好違天侯!”
“若是有什麼差池,你是要一生失去自由,還是因畫獲罪尸骨無存?”
言之鑿鑿,讓人心頭發虛。
“韓畫師?!”
男子大驚。
“何為因畫獲罪!”
喜歡痞子,你給我站住!請大家收藏︰()痞子,你給我站住!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