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一陣死寂。
陳形意微微挑眉,驀然躍身從這人面前直接擦身而過,一派毫不認識模樣。
眼看其身上絲絲寒意,透著骨寒。
與此同時,這邊的殺戮已經吸引來了新一批的禁衛軍,人群涌動就要追殺他。
切,懶得殺了,逃!
他明明依靠自己輕功就可以擺脫這些追殺,卻還是莫名其妙的拽著洛文祺一起飛。
這洛文祺雖說武館出身,力氣很大,但是輕功不行。實在也經不住這人如此拖拽,隨便摔打。
“吶,你……你放手……”洛文祺終于忍不住叫喚出聲。
“行——”
陳形意刻意拖長音調,直接將人掛在好幾米高的樹杈上。
幾個城衛如影隨形,卻在樹下轉悠半天,只好分開尋找。
“明日招貼通緝,定能抓到!”
靜無一人的街道,陳形意冷笑著看樹下一切。
身旁人卻顫抖著腿,好大個人蜷縮在他的身後,實在有些滑稽。
洛文祺對這跟蹤以來發生的事情還在整理思緒,幾乎可以肯定這個陳形意並非普通意義上的痞子。
腦子轉的飛快。
如果說這人可以隨意的殺人毫不手軟,做痞子的時候可以無賴到手無縛雞之力,身份何等難料。
所以說,從前被自己追著鬧不還手,明顯就是讓著他了。
等等……這不是意味著,這個人其實本身就是一名殺人不眨眼的刺客嗎?
之前被那樣纏著,完全是看在白豌老大的面子才放過自己。
洛文祺猜的七七八八,喉頭咽下一口唾沫,背上冒著冷汗。
下次要再想提什麼斷袖,大概被當場 嚓。
“你……”洛文祺猶豫了片刻,還是問不出口。
陳形意淡淡道︰“看到我殺人,不害怕嗎?”
洛文祺視線游離在這人手上鮮血,脖頸血絲仿佛美麗血花,有種擾人心智的風華。
他竭力一笑︰“不怕!”
話音未落,陳形意將一個匕首抵在他的胸口,離死門最近之處。
月下,這血刃顯得尤為亮麗,像手中彎月。
洛文祺呼吸一窒,總覺得下一刻怕不是就死在這個人的手上。
陳形意手中彎月慢慢刺入︰“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看上我哪一點。我都這麼對你了,你還能說出不怕!”
身旁人似乎感覺到自己皮膚被撕裂的聲音,微微一笑︰“把琴賣了吧,已經沒人來听了。”
“好似彈棉花似的,下次就不來。”
……
陳形意面色倏地慘白。
他萬萬想不到,這個人竟然是八年前自己當初在宮外遇到的那個人。
眼看著彎刀就要刺入皮膚,洛文祺只盯著看他,素所畏懼。
陳形意抿唇間收回了手, 淡淡道︰“今天殺的人是雙數,湊上你就是單數了,不吉利。”
刀鞘回了身,漸漸抽回……
血從洛文祺身上溢出,透過里面白衫,散成血花。
突然,陳形意就直接扒開了對面人的衣服,不知道哪里弄來了藥粉,隨意撒了上去。
真粗魯!
“吶,好疼啊……”洛文祺忍不住自己口中的娘氣,咬牙悶哼,慘白著臉。
差一點點,這人就要去見閻王了。
陳形意瞧著他口中的吶,身上一陣雞皮疙瘩。
明明武館出身,明明力大如牛,在這里裝什麼柔弱不能自理。
他輕輕問︰“我記得當時,你去的是……是做內侍?”
洛文祺燦然一笑︰︰“是啊,先帝重文輕武,家中武官敗落。為了求生,我不得不被賣去後省……”
往事的碎片蜿蜒流淌,漸漸浮現。
八年前,他本是流落街頭,走投無路,要入宮當內侍。卻被養父看上收為己用成為刺客。
而這個洛文祺則是一同入宮的同伴,他們曾都因為背井離鄉,為了有口飯吃被人牙子哄著賣了。
那時候,他倆算是難得的關系好,都對音律無比喜愛。
這麼說,早在鄭州城那天,這人就認出了自己。
心里,頓時有種被觸痛的感覺。
所謂後省內侍,其實就是做了伺候皇帝和後妃的太監。
有許多十來歲的孩子,都會被迫入宮,斷了子孫根。
陳形意望著這人的臉,目光探究的瞧了一眼其下身︰“你當真已經做了太監?”
那視線赤裸裸的,仿佛要將整個褲子看穿。
“我,這個……”洛文祺心里咯 ,剛想解釋就被打斷。
“放心,我懂。所以你找那麼多美少年教導,實際是因為疼惜當年的自己無人教授。與我這般拉扯,也是因為受了太多苦,想要我護著……”
“好難啊……”
“沒了寶貝,自然是想要人護著,變成如此娘氣也是有原因的。”
洛文祺看著對方這同情憐憫,滿含尷尬,對他失去了東西那等悲痛,一下就說不出話來。
有一種遙遠而希冀的聲音傳在耳邊︰“洛居士啊,你就不用因為我改了自己的喜好。”
“啊?”
驀然間,洛文祺張口結舌,只好順著其意思。
他的面色都白了,胸口還有些疼,整個身子因為心虛而搖搖欲墜。
真的好想說,他雖然入了內侍,但是並沒有成為太監。而是憑借畫技,一入內省就被送去了畫院名師那里學畫。
可是,洛文祺不敢說。
長久以來,陳形意何時對自己這般和顏悅色,溫柔詢問過。
何況,這人還因為同情他,抱著自己安慰軟語。
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說。
關于,自己不是太監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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