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啟事”印了百十來張，林喬沒敢讓爹娘插手，自己騎著三輪，趁著天黑，在縣城幾條主要街道的電線桿、公告欄上偷偷貼了一些。留的是剛子幫他弄的一個不記名的電話卡號。
干完回來，已是深夜。家里燈還亮著，爹林建國沒睡，在院里吧嗒吧嗒抽旱煙，煙鍋一明一滅。
“貼了？”林建國啞著嗓子問。
“嗯。”林喬點點頭，嗓子眼發干。
“睡吧。”林建國沒多說，磕磕煙鍋，起身回屋了。
這一夜，林家沒人睡得踏實。
第二天一早，林喬就守著那個舊手機，屏幕暗了就按亮，反反復復。王秀英做好了早飯，誰也吃不下。林琳眼楮腫得像核桃，坐在門檻上發呆。
時間過得格外慢。
快到晌午的時候，舊手機突然嗡嗡震動起來，屏幕亮起，是個陌生號碼。
林喬心跳驟停了一拍，深吸一口氣，才接通，按了免提。
“喂？”他盡量讓聲音听起來平穩。
電話那頭是個有點猶豫的男聲“呃那啥，電線桿上貼的找目擊者的，是你們不？”
“是！您是？”林喬趕緊問，一家人都圍了過來，屏住呼吸。
“我我就在高中後門那邊開小賣部的，”男人壓低了聲音，“那天下午是瞅見點事兒。有個男的，胳膊上有道疤，挺凶，跟個女學生在那拉扯扯扯，女學生哭得挺厲害我當時還想出去看看，但那男的一瞪眼，我就就沒敢多事。後來那女學生自己跑回學校了，哭著的”
“是不是這個男的？”林喬趕緊把剛子發來的劉強照片（不知道剛子從哪兒搞來的，一張模糊的側臉照，但胳膊上的紋身和隱約的疤痕能看清）用智能手機發過去。
“對對對！有點像！就是他！”小賣部老板確認道，“哎，那閨女可惜了了。我就知道這麼多，你們你們別把我賣出去啊，我就做點小本生意”
“謝謝您！謝謝！我們絕對保密！”林喬連聲道謝，掛了電話，激動地看向家人，“又一個目擊者！”
雖然沒直接證明遺書是假的，但至少證實了劉強當天確實糾纏威脅過王倩！這與王倩同桌的說法對上了！
希望像是一點微弱的火苗，在心里重新燃起。
就在這時，林琳的手機響了。是學校教導主任打來的。
林琳緊張地接起來“主任”
那邊說了幾句，林琳的臉色變了變，捂住話筒，對家人小聲說“主任說王倩的父母同意和我們在學校見一面，派出所的同志也在，想再了解一下情況”
王秀英一下子抓住林建國胳膊“他們想干啥？還想逼咱琳琳？”
林建國臉色緊繃“去！怕啥？正好把咱知道的告訴他們！”
一家人再次趕到學校。這次會議室里氣氛更加凝重。王倩的父母眼楮紅腫，充滿敵意地瞪著進來的林家人。一位穿著制服的民警坐在中間。
教導主任搓著手，艱難地開場“今天請雙方來，是想再溝通一下畢竟孩子沒了，大家都難過”
王倩母親猛地打斷，指著林琳，聲音尖利“溝通什麼？就是她！逼死我女兒！假惺惺裝好人！賠我女兒命來！”說著就要撲過來，被王倩父親和民警攔住了。
林琳臉色煞白，後退一步。
林建國往前一站，擋住女兒，脖子梗著“你胡說八道！我閨女是清白的！是你閨女被外面的混混纏上了！不敢跟家里說！才想不開的！”
“你放屁！”王倩父親也吼起來，“我女兒乖得很！什麼混混！就是你們想推卸責任！”
雙方情緒激動，眼看就要吵起來。
“都冷靜點！”民警提高了聲音，鎮住了場面，“吵能解決問題嗎？我們現在需要的是事實！”
民警看向林琳“林老師，請你再詳細回憶一下，最後一次見王倩同學，到底是什麼情況？她有沒有異常？”
林琳強忍著眼淚和恐懼，把那天找王倩談心的事又說了一遍，強調自己只是關心，絕無批評指責。
王倩母親根本不信，哭喊著“她撒謊！遺書上寫得清清楚楚！”
就在這時，林喬突然開口了，他看向民警，語氣盡量冷靜“警察叔叔，我們了解到一些新情況。事發當天下午，社會人員劉強，外號刀疤強，曾在學校後門糾纏、威脅王倩同學。這一點有小賣部老板可以作證。我們懷疑王倩同學的死，可能與此有關。”
民警眉頭一皺“劉強？有證據嗎？”
“有目擊證人！我們還懷疑，那封遺書的筆跡可能有問題！”林喬豁出去了，“王倩同學的同桌說，遺書上的字跡有個習慣性寫法不對！”
會議室瞬間安靜了一下。
王倩父母愣住了，顯然沒听說過劉強這回事。
“你說什麼？什麼劉強？什麼筆跡？”王倩父親疑惑地問。
民警表情嚴肅起來，看向林喬“小伙子，這些話不能亂說。你有確鑿證據嗎？那個同桌願意出來作證嗎？筆跡鑒定需要專業機構進行，不是你說不對就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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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喬語塞。同桌女孩不敢作證，筆跡也只是懷疑他們確實沒有鐵證。
王倩母親見狀，仿佛又抓住了把柄，哭罵起來“你看！他們就是胡說八道！編故事！想害了我女兒還往她身上潑髒水！老天爺啊”
會議不歡而散。民警表示會去調查劉強這個人，但也嚴肅告誡林喬不要再私自張貼“尋人啟事”，以免干擾調查或引發其他問題。
回去的路上，林家人都沉默了。明明有了線索，卻因為證據不足，反而像是胡攪蠻纏。
林琳更是絕望“沒用的他們不會信的我的工作完了”
林喬看著姐姐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里像壓了塊大石頭。他摸出手機，下意識地劃開著，那個舊手機上依然沒有任何新消息。
難道真的沒辦法了？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智能手機上的視頻賬號突然彈出一條特別的私信。是一個自稱是“王倩鄰居家孩子”的人發來的。
“小哥，我關注你很久了，相信你姐不是那樣的人。我住王倩家隔壁，昨晚我好像听到她爸媽吵架了吵得很凶，好像提到了什麼‘錢’、‘怎麼辦’、‘瞞不住’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
錢？瞞不住？
林喬猛地想起王倩同桌的話——劉強管王倩要錢！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腦子里炸開王倩的父母，是不是早就知道劉強糾纏自己女兒要錢的事？他們是不是為了掩蓋這件事，或者因為別的什麼原因，才一口咬定是老師的責任？那遺書
他猛地抓住林建國胳膊“爹！再去派出所！我們必須把新情況告訴警察！王倩父母可能有問題！”
這一次，他們必須抓住這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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