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霧如同黏稠的血漿,緩慢地翻滾、蠕動。林喬藏身于水晶簇的陰影里,像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連呼吸都壓到了最低。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小心翼翼地向那片開闊地延伸。
蜈蚣哥粗重的喘息和驚恐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最終徹底消失在血霧深處。他確實被嚇破了膽,不敢再停留。
確認威脅暫時解除,林喬才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滑出藏身地,快速來到那具剛剛斷氣的魔修尸體旁。
冰冷的骨刀劃開破爛的皮甲,在其懷中摸索。指尖觸踫到一個堅硬的、溫熱的物體。
一顆,兩顆。
竟然有兩顆血魔晶。加上他本身可能擁有的一顆,這家伙之前居然已經收集了三顆。現在,全都便宜了她。
林喬迅速將血魔晶收起,沒有絲毫停留,甚至沒去看那尸體一眼,再次隱入濃郁的血霧之中。
時間所剩無幾。血霧變得更加狂躁,那股無形的壓力幾乎凝成實質,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催促著最後的瘋狂。遠處傳來的廝殺聲和慘叫聲變得更加密集和短促,如同瀕死野獸的最後哀鳴。
她需要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等待秘境結束。同時,也必須防備其他殺紅了眼、試圖最後搶奪的役魔。
憑借著對危險的本能直覺和007偶爾發出的微弱預警,她在血霧中穿梭,避開幾處能量特別混亂、正在發生激烈爭奪的區域。
最終,她找到了一處被幾塊巨大血色怪石半包圍的凹陷地帶。這里地勢較低,不易被察覺,而且只有兩個方向可能來敵,便于防御。
她蜷縮進最深的角落,將身體盡可能貼合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握緊骨刀,調整著呼吸,如同蟄伏的毒蛇,等待著最後時刻的來臨。
掌心的血符微微發燙,上面的血色紋路明滅不定,與整個秘境的波動產生著共鳴。它能帶她離開,也是索命的鐐銬。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血霧中最後的殺戮似乎達到了高潮,然後又迅速歸于沉寂。還活著的,要麼已經湊夠了血魔晶,要麼……已經變成了尸體。
嗡——
一種低沉的、仿佛來自秘境本身的嗡鳴聲響起。掌心的血符驟然變得滾燙!
林喬毫不猶豫,立刻將一顆血魔晶握在手中,魔氣注入其中!
血魔晶瞬間化為一股精純溫熱的氣血能量,被血符貪婪地吸收!血符上的紋路猛地亮起,散發出強烈的空間波動!
與此同時,整個血蝕之谷劇烈地震動起來!那些濃郁的血霧開始瘋狂倒卷,向著谷地深處某個點匯聚而去!一股龐大的、無可抗拒的排斥力作用在所有未被血符光芒籠罩的事物上!
天旋地轉的感覺再次襲來!
比進來時更加猛烈!
林喬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力狠狠拋起,投入一個光怪陸離的血色漩渦之中!強大的空間撕扯力幾乎要將她的身體拉斷!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瞬,或許無比漫長。
砰!
她重重摔落在堅硬的黑色石板上,震得五髒六腑都錯了位,眼前金星亂冒,喉頭腥甜。
冰冷而污濁的空氣涌入肺部,不再是那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她回來了。回到了血戰廣場。
耳邊瞬間被巨大的喧囂充斥!痛苦的呻吟、劫後余生的喘息、瘋狂的大笑、還有魔衛冰冷的呵斥聲……
她艱難地抬起頭。
廣場上,稀稀拉拉地站著不到進來時十分之一的役魔,個個帶傷,渾身浴血,眼神里充滿了疲憊、瘋狂和後怕。更多的人,永遠留在了那個血色秘境。
魔衛們正在人群中穿梭,粗暴地檢查著每個人掌心的血符,並收繳著他們帶出來的血魔晶。
“上交血魔晶!記錄功勛!”冰冷的命令不斷重復。
一個魔衛走到林喬面前,目光冷漠地掃過她。林喬攤開掌心,血符的光芒正在緩緩黯淡。她又從懷里摸出剩下的那顆血魔晶,遞了過去。
魔衛看了一眼,似乎對她只帶出來一顆他並不知道林喬用掉了三顆)並不意外,隨手記下一筆,將血魔晶收走,丟給她一塊黑色的、刻著數字的骨牌。
“憑此牌,稍後領取賞賜。”語氣毫無波瀾,仿佛發放的不是獎勵,而是喂狗的食糧。
林喬握緊骨牌,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因為脫力和傷勢踉蹌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道充滿極致怨毒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針,狠狠刺在她身上!
她猛地轉頭。
只見不遠處,那個“蜈蚣哥”竟然也活著出來了!他看起來比她更慘,渾身幾乎沒有一塊好肉,獨臂無力地耷拉著,正被一個魔衛檢查。但他那雙眼楮,卻死死地釘著林喬,里面的恨意幾乎要燃燒起來!
他居然也湊齊了血魔晶?看來最後時刻,他恐怕也用了極其狠辣的手段。
林喬面無表情地回視著他,眼神冰冷沉寂,沒有任何情緒,就像在看一塊石頭。
蜈蚣哥被她這眼神看得一窒,隨即更加憤怒,似乎想說什麼,卻被魔衛不耐煩地推搡了一下,只得踉蹌著走開,但那回頭一瞥中的殺意,濃烈得化不開。
仇,結死了。
林喬收回目光,並不在意。在這魔域,仇恨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有本事,就來殺。
她在原地休息了片刻,稍微恢復了一點力氣,便跟著其他幸存下來的役魔,走向廣場一側的賞賜發放點。
發放賞賜的是幾個面無表情的執事。根據骨牌上的數字,發放相應的“獎勵”。
輪到林喬。她交上骨牌。執事看了一眼,從身後一個散發著濃郁藥味和魔氣的箱子里,摸索了一下,取出三塊品質明顯比劣魔石好上不少、有指甲蓋大小的黑色晶石,以及一小瓶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藥膏,扔給她。
“下一個。”
三塊下品魔石,一瓶低階傷藥。這就是用命換來的“賞賜”。
林喬默默收起東西,轉身離開廣場。她沒有回之前那個岩縫,而是朝著更偏僻、更荒涼的區域走去。蜈蚣哥知道她大概的活動範圍,原來的地方不再安全。
她需要一個新的、更隱蔽的據點,盡快用這些資源恢復傷勢,提升實力。
煉魔二層,還遠遠不夠。
腳下的路,似乎永遠被血與火鋪就。
她握緊那三塊下品魔石,指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遠比劣魔石精純的能量。
步伐雖然依舊踉蹌,背脊卻挺得筆直。
如同荒野上孤獨前行、傷痕累累卻獠牙畢露的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