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院vip病房內的死寂被遠處隱約響起的警報聲打破。不能再停留了。
林喬最後看了一眼床上眉頭緊鎖、陷入不安昏睡的顧宸,不再猶豫。銀色靈光微閃,她如一道被風吹散的薄霧,沿著來時那明滅不定的屏蔽縫隙疾掠而出,將身後的混亂與即將到來的搜查遠遠拋下。
城市在她拔高的“洞幽”靈視下呈現出另一幅面貌。霓虹不再是絢爛的光帶,而是雜亂能量流的具象化;鋼筋水泥的森林間纏繞著無數肉眼不可見的、代表通訊與數據的靈光絲線;而代表官方力量的建築,如警察總局,則籠罩在一層厚實、規整、帶著淡淡威壓的淡金色能量場中——那是陽間秩序與規則的力量顯化,對靈體有著天然的排斥。
證物室就在那棟大樓的深處。
直接硬闖等于自殺。那淡金色力場會像烙鐵一樣灼傷她,更會瞬間觸發無數警報。
但她現在擁有的,不止是蠻力。
林喬懸浮在警察總局對面一棟摩天樓的頂端,夜風獵獵,吹動她周身流淌的微弱銀光。她閉上眼,“洞幽”級靈視被催發到極致,如同無形的精密雷達,細細掃描著那棟戒備森嚴的建築。
能量流動的脈絡、安保符文的節點、人員換班的規律、甚至內部電子鎖的靈能反饋……海量信息涌入她的感知,被臨時權限提升後的處理能力飛速解析。
一個極其復雜、環環相扣的立體模型在她腦海中構建而成。
找到了。
證物室的物理防御和靈能屏蔽幾乎無懈可擊,但它並非孤島。它依賴整棟大樓的能源系統和數據網絡。而在能源主線接入大樓地下配電房之前,有一個極其短暫、近乎完美的冗余校驗間隔——大約每秒0.7次。同時,三樓一條為內部清潔機器人預留的、極少使用的通風管道,其金屬管壁恰好能微弱地折射旁邊數據主光纜的溢出波動,形成一條視覺和靈能探測上的“盲區”。
這兩個漏洞單獨存在毫無意義,但若以特定頻率和精度同時利用……
林喬睜開眼,銀芒一閃而逝。
就是那里!
她縱身躍下高樓,並非直線墜落,而是沿著一條計算好的、曲折的靈能軌跡滑翔,精準地避開數個高空監控靈紋,如同一片被風吹送的落葉,悄無聲息地貼附在警察總局大樓背面陰影處的地下通風口格柵上。
格柵內部蘊含著細微的警戒符文。
她指尖凝聚起一絲比發絲還細的銀色靈光,如同最精密的手術針,小心翼翼地探入符文最核心的能量節點,輕微一顫——不是破壞,而是模擬出一次極其微小的、合理的能量波動衰減。
格柵無聲地向內滑開半秒,足以讓她閃身而入,又立刻閉合。
地下管道陰暗潮濕,充斥著灰塵和機油的味道。她的靈體如同沒有實重的幽靈,在復雜的管道網絡中快速穿行,精準地避開所有流動的檢測靈光。
到達預定位置。上方就是配電房。
就是現在!
她雙手虛按在冰冷的金屬管壁上,體內臨時提升的靈力以前所未有的精準度瘋狂輸出!
一道細微到極致的銀色光束,穿透管壁,精準地命中主能源線路上一個特定的校驗模塊接口!
幾乎在同一瞬間,另一道更隱晦的精神波動,如同水紋般蕩開,沿著旁邊數據光纜的溢出波動,同步注入!
0.7秒!
整棟大樓的防御體系,尤其是證物室區域的靈能屏蔽,因為這雙重精準到變態的干擾,極其短暫地、規律性地出現了一個幾乎無法被察覺的“恍惚”!
對于普通幽魂,這0.7秒毫無意義。
但對于此刻的林喬,足夠了!
就在這一剎那,她的靈體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牽引,迅速虛化到了極致。那原本清晰可見的身體輪廓,此刻變得模糊不清,仿佛與周圍的空間融為一體。
緊接著,她的靈體如同閃電一般,沿著那條折射出的“盲區”通道疾馳而去。這條通道就像是一條通往未知世界的捷徑,而她則像是一個超越了速度概念的思想,以驚人的速度穿越著一層又一層厚重的牆體和符文屏蔽。
這些牆體和符文屏蔽原本是堅不可摧的,但在她的靈體面前,卻如同紙糊一般脆弱。她的靈體輕而易舉地穿透了它們,沒有受到絲毫阻礙。
眼前豁然開朗!
冰冷的空氣,排列整齊的金屬貨架,密密麻麻貼著標簽的證物袋。
警方證物室。
她成功了!
不敢有絲毫耽擱,“洞幽”靈視瞬間掃過整個庫房。無數物品的信息碎片撲面而來——血腥氣、悲傷、憤怒、冰冷的物證編號……她的感知如同高速運行的處理器,瘋狂過濾著無關信息。
在哪里?那十封信!
找到了!
在角落一個臨時存放新送檢證物的推車上,十個透明的證物袋單獨放在一個托盤里。泛黃的信封,清秀的字跡,右下角細細的鋼琴符號!
林喬瞬間移動到推車前。
直接拿走是下策,會立刻引發警報,打草驚蛇。
她需要里面的信息。
指尖銀色靈光再次亮起,比之前更加凝練。她小心翼翼地將手指虛按在第一個證物袋上。
““洞幽”之力與“凝實”級干涉力相互交融,猶如最精細的納米探針一般,悄然無息地穿越了證物袋的塑料封裝和信封本身。這股力量仿佛具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它能夠在不留下絲毫痕跡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穿透這些看似堅不可摧的物質。
這種穿透並非簡單的破壞,而是一種精準而微妙的操作。它既不會對證物袋和信封的物理結構造成任何可見的損害,也不會引起任何異常的響動或震動。就好像這股力量是由無數微小的粒子組成,它們以一種極其巧妙的方式在物質的分子間隙中穿梭,避開了所有可能導致損傷的關鍵部位。
靈覺如同高倍掃描儀,瞬間讀取了信紙上的字跡。
「宸宸,當你看到這封信,媽媽可能已經不在了。不要相信任何人說的關于媽媽的話,尤其是你舅舅。火災不是意外,媽媽發現了很可怕的事情……他想要我們的命,為了錢。跑,躲起來,永遠別相信他!」——日期是火災後第二天,字跡倉促絕望,墨跡被淚水暈開。
第二封,第三封……每一封都在泣血!訴說著林晚如何意外發現弟弟林志遠精心策劃的陰謀——偽造債務、誘騙她簽署巨額保險單、計劃制造意外。她試圖收集證據,卻被他察覺,那場大火是最後的滅口!她拼命想警告兒子,卻發現自己可能無法幸免,只能寫下這些信,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看到!
第十封,也是最後一封,日期是三年前。字跡已經變得虛弱,卻帶著一種死寂的平靜。
「宸宸,十年了。媽媽知道,你恨我。這樣也好,恨能讓你活著,遠離他。媽媽不怪你。只是,媽媽好想你。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知道媽媽沒有拋下你,能不能……再去彈一次那首《夜曲》?媽媽最愛听了。」
林喬的手指劇烈地顫抖起來,靈魂深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仿佛被這些文字里蘊含的十年絕望與母愛生生灼傷。
這些信……每一封都是掙扎求生的吶喊,都是未能說出口的真相!
必須讓它們重見天日!
她眼中厲色一閃,瞬間做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
她雙手虛按在十個證物袋上,強大的靈能如同潮水般涌出,卻不是破壞,而是極其精細地覆蓋、掃描、復制!
“凝實”級干涉力結合“洞幽”的洞察,將她剛剛讀取的所有信件的完整內容、筆跡的每一個細微特征、甚至紙張的縴維紋理、墨水的靈能殘留……一切信息,完美地拓印、復制了下來,凝聚成十枚散發著微弱銀光的、純粹由靈能構成的“信息烙印”!
做完這一切,她迅速收回手,氣息微微有些紊亂。這種程度的精確復制,對她的消耗極大。
她看了一眼那十封依舊靜靜躺在托盤里的原始信件。
不能帶走它們,但……
她的目光掃過證物室角落那台連接內部網絡、用于登記證物的老舊電腦。
一個更加瘋狂的念頭竄入腦海。
她飛到電腦前,靈體直接穿透機箱。指尖銀色靈光閃爍,如同數據流本身,直接接入主板!
無視所有防火牆和物理隔離,她的靈覺沿著網絡接口逆流而上,瞬間找到了內部系統的日志記錄和幾個特定的、她之前用匿名信息“投石問路”時標記過的、可能對真相有追求的獨立調查記者的內部郵箱地址。
將十枚“信息烙印”中包含的文字內容略去靈能特征),迅速轉化成數字格式,分成數份。
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修改了發送日志,偽造了發送時間戳和內部審批流程代碼——將其偽裝成數年前某次未完成的內部調查申請的遺留檔案,因系統故障延遲發送!
最後,按下了發送鍵!
數據流無聲地涌出,沿著警察總局的內部網絡,飛向那幾個特定的郵箱。
做完這一切,她立刻切斷了連接,清除了自身殘留的所有靈能痕跡。
像一道輕煙,她沿著原路飛速撤離,穿過那0.7秒的“恍惚”間隙,退出大樓,重新融入城市的夜色。
幾乎在她離開的下一秒,警察總局證物室的防御體系恢復了正常運轉,毫無異狀。
幾分鐘後。
市中心某棟高級公寓內。
正端著紅酒,看著屏幕上關于顧宸“病情穩定”、“由其舅林志遠悉心照料”通稿的男人,嘴角噙著一絲志得意滿的冷笑。
叮咚!叮咚!叮咚!
私人電腦、工作郵箱、甚至加密的手機,同時瘋狂地響起了急促的警報音和新郵件提示!
林志遠不耐煩地皺眉,放下酒杯,點開最先彈出的手機郵件。
只掃了一眼,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干干淨淨,手指劇烈顫抖起來,酒杯“啪”地一聲掉落在昂貴的地毯上,殷紅的酒液如同鮮血般蔓延開。
郵件標題︰「【內部系統延時發送】關于星輝劇院火災相關補充調查材料絕密)」
附件里,是整整十封掃描件!那熟悉的、他噩夢深處才會出現的筆跡,那將他罪行揭露得淋灕盡致的文字,如同最冰冷的審判,赤裸裸地呈現在他眼前!
“不……不可能!!”他發出一聲驚駭欲絕的嘶吼,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這怎麼可能?!誰發的?!系統延時?!放屁!!”
他瘋了一樣抓起電話,撥打某個安插在系統內部的號碼,聲音尖厲扭曲︰“查!給我立刻查!是哪里的內部郵件?!誰權限?!立刻攔截!刪除所有記錄!!”
然而,就在他歇斯底里咆哮的同時,他的公關團隊負責人、私人律師、甚至幾個關系密切的媒體人的電話,幾乎同時打了進來,聲音無一例外地充滿了驚慌和難以置信︰
“林先生!不好了!剛剛收到匿名郵件……是關于十年前……”
“林總!有大量您姐姐的親筆信被曝光!直接指認您……”
“志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郵件說的是不是真的?!”
亂了!全亂了!
他精心編織了十年的謊言高牆,在這一瞬間,被來自內部系統、看似“合規”的郵件,以這種荒誕而無法阻止的方式,徹底鑿穿、崩塌!
林志遠癱倒在真皮座椅里,面如死灰,冷汗如瀑,眼楮里充滿了巨大的驚恐和徹底的茫然。
他完了。
而此刻,懸浮在城市夜空之上的林喬,冷冷地“看”著下方那棟公寓里爆發出的混亂靈能波動——驚恐、憤怒、絕望。
她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第一份“禮物”,送到了。
她的目光轉向另一個方向——那家看管森嚴的療養院。
該去接人了。
靈光一閃,她的身影消失在夜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