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物資調劑會前夜，林喬輾轉難眠。
月光透過薄窗簾照進小屋，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弟弟林小樹在隔壁床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偶爾夾雜一兩聲輕咳。林喬輕輕起身，從枕頭下摸出筆記本，就著月光再次核對自己的采購計劃。
\"系統，調出當前積分情況。\"她在腦海中輕聲說。
淡藍色的光幕浮現眼前︰
【當前積分︰540】
【可用技能︰速算能力(剩余12小時)、談判技巧(剩余36小時)、物資鑒別(剩余42小時)】
明天是她第一次參加區級物資調劑會，全廠兩千多名工人的勞保用品和部分生產原料都指望這次調配。馬主任本不想讓她去，是周廠長力排眾議，點名要\"給年輕人鍛煉機會\"。
\"建議兌換"市場行情分析"技能，持續時間24小時，需150積分。\"系統冷冰冰地提示。
林喬咬了咬嘴唇。這次任務獎勵預估有300積分，但萬一失敗...她搖搖頭，甩開消極想法︰\"兌換。\"
一股熱流涌入太陽穴，大量信息瞬間在腦中整理歸類︰去年各廠生產報表、季度物資分配表、相鄰省份的調撥情況...這些平時零散的數據突然形成了清晰的脈絡。
一個驚人的發現讓她瞪大眼楮——根據周邊省份紡織廠的原料需求趨勢，羊毛供應即將出現緊缺！而明天的調劑會上，恰好有內蒙來的羊毛配額...
林喬趕緊記下這個發現，又檢查了一遍采購清單，將原本計劃中的部分棉紗配額調整為羊毛。做完這些，她才稍稍安心地躺下，卻依然無法入睡。
這次調劑會，不僅是工作能力的考驗，更關系到她能否在采購科站穩腳跟。馬主任虎視眈眈，王麗娟四處造謠，如果搞砸了...
\"姐，你還沒睡啊？\"林小樹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
\"馬上就睡。\"林喬輕聲回答。
\"你別緊張，\"弟弟翻了個身，聲音因困倦而含糊，\"你可是我最厲害的姐姐...\"
林喬心頭一暖，輕輕\"嗯\"了一聲。窗外的月光似乎更明亮了些。
第二天清晨，林喬穿上那套最好的藏藍色列寧裝，頭發仔細地編成兩條整齊的辮子。母親張秀蘭破例給她煮了個雞蛋，父親則默默遞過來一個舊但干淨的手帕包著的鋼筆。
\"這是廠里當年獎給我的，今天借你用用。\"林建國的語氣依然嚴肅，但眼中閃爍著驕傲。
區物資局的大院比林喬想象的還要熱鬧。幾十輛自行車整齊停放在空地上，來自各廠的采購員們三三兩兩地交談著，大多是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偶爾有幾個年長的女采購員。林喬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一出現，立刻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小林！這邊！\"李師傅在台階上向她招手，身旁站著周廠長和一個陌生中年男子。
\"這是我們廠的小林同志，今天跟老李一起參會。\"周廠長向那人介紹，然後對林喬說，\"這是區物資局的王局長。\"
王局長國字臉，濃眉大眼，打量林喬的眼神帶著審視︰\"這麼年輕就擔此重任？老周，你們廠沒人了嗎？\"
林喬手心冒汗，但挺直了腰桿︰\"王局長好，我一定認真完成組織交給的任務。\"
周廠長笑著打圓場︰\"別看小林年輕，上次去山區采購，比老采購員都干得漂亮。\"
王局長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轉身去招呼其他領導了。周廠長壓低聲音對林喬說︰\"別緊張，按計劃來。記住，羊毛的事就按我們商量的辦。\"
會議在物資局的大禮堂舉行。主席台上方掛著紅色橫幅︰\"1976年第一季度區工業物資調劑大會\"。台下擺放著十幾排長凳，已經坐了大半。林喬跟著李師傅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拿出筆記本和鋼筆。
\"第一次參加吧？\"旁邊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采購員笑眯眯地問，\"我是紅旗機械廠的老趙。\"
\"趙師傅好，我是紅星紡織廠的林喬。\"她禮貌地回答。
老趙眼楮一亮︰\"哦！你就是那個查賬查出問題的姑娘？有魄力！\"他豎起大拇指，引得周圍幾個采購員都看過來。
林喬耳根發熱，幸好會議及時開始了。王局長首先講話，強調今年是\"四五計劃\"最後一年，要保證生產任務圓滿完成雲雲。然後是物資局各科室負責人通報本季度物資分配方案。
當生產資料科的科長念到\"羊毛配額\"時，林喬豎起了耳朵。
\"...由于牧區雪災影響，本季度羊毛供應量減少15，各廠按原配額80分配...\"
會場頓時一片嘩然。幾個紡織廠的采購員立刻站起來表示不滿。林喬和李師傅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慶幸——還好提前做了調整。
自由調劑環節開始後，會場變成了一個大型集市。各廠采購員們拿著物資清單四處走動，尋找合適的交換對象。李師傅帶著林喬先去了棉紗分配區。
\"紅星紡織廠，應分配棉紗12噸。\"李師傅遞上調撥單。
負責分配的是個戴眼鏡的年輕干部，他翻了翻本子︰\"紅星廠...嗯，實際分配10噸，缺2噸。\"
\"為什麼？\"林喬忍不住問。
\"區里新成立了個東風紡織廠，要從各老廠配額里扣。\"眼鏡干部推了推眼鏡，\"這是局里的決定。\"
李師傅皺眉︰\"可我們下個月有緊急生產任務...\"
林喬觀察著眼鏡干部的表情，系統\"談判技巧\"技能自動分析出關鍵點——對方眼神閃爍，右手不停敲擊桌面，這是個可以爭取的機會。
\"同志，\"她放柔聲音，\"我們廠這次願意用部分勞保用品配額換棉紗，您看...\"
眼鏡干部眼楮一亮︰\"勞保用品？有膠鞋嗎？\"
十分鐘後，林喬成功用30雙膠鞋配額換回了短缺的2噸棉紗。李師傅驚訝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他想要膠鞋？\"
\"他腳上的膠鞋已經補過三次了。\"林喬小聲回答，\"而且剛才我注意到生產資料科的告示板上貼著"膠鞋短缺"的通知。\"
李師傅拍拍她的肩，眼中滿是贊賞︰\"好眼力！\"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林喬如魚得水。她用系統技能準確判斷各廠需求和可交換物資，不僅補足了本廠的全部短缺，還額外爭取到了半噸計劃外的羊毛。
\"同志，你們廠的鍍鋅鐵絲有富余吧？\"她走到紅旗機械廠的攤位前，對老趙說，\"我們用勞保手套換，一比二的比例。\"
老趙挑眉︰\"丫頭，你怎麼知道我們有富余鐵絲？\"
\"貴廠上季度技改後，包裝工序簡化了30，按產能計算應該會有57噸的富余。\"林喬流暢地回答，這些數據都是\"市場行情分析\"技能剛剛提供的。
老趙瞪大眼楮，轉頭對李師傅說︰\"老李，你們從哪找來這麼個寶貝？這丫頭比我們這些老家伙都門兒清！\"
中午休會時，林喬已經成了會場的小名人。幾個年輕采購員湊過來請教\"談判秘訣\"，連王局長都多看了她幾眼。只有角落里，東風紡織廠的采購員——一個梳著油光水滑背頭的中年男子，正陰沉地盯著她。
\"那是東風廠的鄭科長，\"李師傅低聲警告，\"他們廠剛成立，什麼都缺。你剛才搶了他想要的羊毛配額，小心他使絆子。\"
下午的會議更加白熱化。當林喬代表廠里簽下最後一份調劑協議時，系統提示音響起︰\"任務"建立穩定采購渠道"完成度75，獎勵300積分。新任務︰鞏固采購成果，確保物資到位。\"
返程路上，李師傅難得地話多︰\"小林啊，今天你可給咱廠長臉了！周廠長剛才悄悄跟我說，準備給你申請提前轉正。\"
林喬心里一喜，但馬上又冷靜下來︰\"李師傅，我覺得東風廠不會這麼容易放棄那些羊毛...\"
\"沒錯，\"李師傅點頭，\"所以明天咱們就得趕緊把調撥單落實了，免得夜長夢多。\"
回到廠里，周廠長親自听取了匯報，對調劑結果非常滿意。唯獨馬主任臉色陰沉，在周廠長宣布給林喬記一次\"先進工作\"後，更是直接摔門而出。
下班後，林喬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廠工會的供銷社。她用今天額外獲得的幾張工業券買了一床新棉被和一個暖水袋。
\"喲，小林采購員也來購物啊？\"王麗娟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陰陽怪氣地說，\"听說你今天大出風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科長呢。\"
林喬懶得理她，付完錢就走。王麗娟卻不依不饒地跟上︰\"別得意太早。馬主任說了，要好好"檢查"你經手的每一張單子...\"
這句話讓林喬心頭一緊。她確實有幾筆交換是為了爭取時間，手續後補的。如果馬主任故意找茬...
回到家，林喬暫時把煩惱拋到腦後。當她把暖水袋塞給弟弟時，林小樹高興得跳了起來︰\"姐！這下我晚上就不怕冷了！\"
母親撫摸著新棉被，眼圈有點紅︰\"這得多貴啊...\"
\"不貴，廠里獎勵的券。\"林喬撒了個善意的謊言，\"媽，以後咱家會越來越好的。\"
晚飯後，全家圍坐在新棉被旁，听林喬講調劑會上的見聞。父親林建國難得地露出笑容，姐姐林紅則一臉崇拜。只有林喬自己知道，這份短暫的溫馨背後，職場上的暗流正在涌動...
第二天一早，林喬提前半小時到辦公室，準備完善那些後補的手續。誰知剛進門，就看見馬主任和王麗娟正在翻她的抽屜。
\"你們在干什麼？\"林喬厲聲問道。
馬主任不慌不忙地直起身︰\"例行檢查。怎麼，心里有鬼？\"
王麗娟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一疊單據︰\"林喬同志，這些調劑單上的簽字怎麼不全啊？該不會是...私自倒賣國家物資吧？\"
林喬心頭一跳，但很快鎮定下來︰\"那些是草稿，正式單據在李師傅那里。王麗娟同志，隨意翻動他人辦公物品，是不是也該有個解釋？\"
\"你！\"王麗娟語塞。
馬主任冷笑︰\"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走著瞧！\"說完，他大步走出辦公室，王麗娟趕緊跟上。
林喬長舒一口氣，趕緊檢查文件。幸好最重要的單據她都隨身帶著，抽屜里只有些無關緊要的草稿。但這件事給她敲響了警鐘——馬主任不會輕易放過她。
上午，林喬和李師傅忙著落實調撥單，安排運輸事宜。中午吃飯時，廠辦的小張悄悄告訴她︰\"小林，馬主任上午去了周廠長辦公室，好像告了你一狀。\"
\"為什麼告狀？\"林喬心頭一緊。
\"說你越權辦事，不尊重領導什麼的。\"小張左右看看，壓低聲音，\"不過周廠長好像沒當回事，還讓他多關心生產。\"
這個消息讓林喬稍稍安心，但下午周廠長突然召集采購科全體開會時，她還是捏了把汗。
\"今天開會主要是傳達區里的指示。\"周廠長環視眾人，\"今年是特殊年份，上級要求我們加強生產，同時嚴格物資管理。\"說到這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馬主任一眼，\"特別是調撥物資，一定要手續齊全，責任到人。\"
馬主任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但周廠長接下來的話讓他臉色大變︰
\"鑒于林喬同志在調劑會上的出色表現，經廠黨委研究決定，破格批準她提前轉正，並參與本月下旬的省物資交流會。\"
林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提前轉正！省交流會！這意味著她的工資將漲到每月42元，而且有機會接觸到更高級別的采購渠道。
散會後，同事們紛紛祝賀，只有馬主任鐵青著臉，臨走時丟下一句︰\"別高興太早，省里可不是區里那麼簡單。\"
李師傅拍拍林喬的肩︰\"別理他。不過省交流會確實復雜，你得好好準備。\"
林喬點點頭，系統的提示音適時響起︰\"新任務"省級采購挑戰"已開啟，完成獎勵800積分。提示︰省級交流會競爭激烈，建議提前儲備積分。\"
回家的路上，林喬的腳步格外輕快。省交流會意味著更大的舞台，更多的機會，當然也有更大的挑戰。但此刻，她只想快點回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家人。
轉過巷口，她遠遠看見弟弟林小樹站在家門口張望。見到她的身影，林小樹飛奔過來︰\"姐！你怎麼才回來！媽做了紅燒肉，就等你了！\"
林喬笑著揉了揉弟弟的頭發，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無論職場有多少明槍暗箭，這個溫暖的小家永遠是她最堅實的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