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林巧怡比規定時間提前一小時到達油麻地警署。重案組的辦公區比她想象中更簡陋——十幾張舊辦公桌擠在一起，牆上貼滿了案件照片和線索圖，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咖啡和煙草混合的味道。
她找到貼著自己名字的座位，桌面有被煙頭燙過的痕跡，抽屜里還留著前任主人的幾枚硬幣和半包薄荷糖。林巧怡剛把配槍鎖進抽屜，就听見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哇，我們的女英雄來得真早。"
轉頭看見一個三十出頭的男警員倚在門框上，手里轉著一支未點燃的香煙。他身材精瘦，眼楮下方掛著明顯的黑眼圈。
"早上好，我是林巧怡。"她站起身伸出手。
"周永康，大家都叫我阿康。"他敷衍地踫了踫她的指尖，"陳sir說你是格斗高手？看起來不像啊。"
林巧怡收回手，平靜地回答︰"街頭實戰不是看外表的。"
"說得好！"陳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裝，頭發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阿康，別欺負新人。林警長，跟我來會議室，有案子了。"
會議室里已經坐了五個人，煙霧繚繞。陳鳳打開投影儀，一張尸體照片投射在屏幕上——一個中年男性浮腫的臉，眼楮半睜著。
"今早六點，碼頭工人發現浮尸，初步判斷是醉酒落水溺亡。"陳鳳用激光筆指著照片，"但有幾個疑點︰第一，死者王成，42歲，碼頭倉庫管理員，同事反映他從不喝酒；第二，尸體右手腕有淤青；第三......"
激光點移到死者頸部一個細小的紅點上，"這個針孔法醫說很奇怪，要等詳細尸檢。"
"看起來就是意外嘛。"一個滿臉胡渣的警員打著哈欠，"碼頭工人喝多了掉海里，每年都有幾起。"
陳鳳看向林巧怡︰"你怎麼看？"
全會議室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林巧怡走近屏幕，仔細觀察照片︰"死者指甲縫里有東西，藍色的，像是縴維。還有，如果是醉酒落水，胃內容物應該能檢測出酒精，但同事說他從不喝酒...這說不通。"
會議室安靜了幾秒。
"不錯嘛，新人。"陳鳳微笑，"這個案子就交給你和阿康跟進。記住，在油麻地，沒有真正的意外。"
下午三點，烈日炙烤著維多利亞港。林巧怡跟著阿康穿過堆滿集裝箱的碼頭區域，汗水已經浸透了她的襯衫後背。
"王成在這家"永豐貨倉"工作了十二年。"阿康邊走邊翻筆記本，"未婚，獨居，同事說他性格孤僻但工作認真。昨晚八點下班後失蹤，今早發現浮尸在3號碼頭。"
貨倉辦公室里，經理劉世昌緊張地搓著手︰"阿成很老實的，從不惹事...怎麼會..."
"他最近有什麼異常嗎？"林巧怡問。
"呃...上周他說要調班，從夜班換到早班，說有私事...哦對了，前天他問我貨倉的監控錄像保存多久，我說三個月。"
林巧怡和阿康交換了個眼神。"我們能看看監控嗎？"
監控室里，林巧怡仔細查看最近一周的錄像。大部分畫面都是貨倉內部的固定鏡頭，記錄著工人搬運貨物的日常。
"停一下。"她突然指著屏幕，"這里，周二晚上11點，王成不在值班，為什麼出現在貨倉？"
畫面中，王成站在一個角落似乎在等人，不時看表。幾分鐘後，兩個模糊人影進入畫面，交談幾句後一起離開監控範圍。
"能放大嗎？"阿康湊近屏幕。
技術員搖頭︰"老系統，畫質就這樣。"
離開貨倉時，林巧怡注意到圍牆上的涂鴉——一個奇怪的符號，像是字母""和"s"的組合。
"那是什麼標志？"
阿康臉色變了變︰""和勝和"的標記。這一帶是他們的地盤。"他壓低聲音，"我們該回去了，有些事...不在我們權限內。"
回警署的路上，林巧怡總覺得有人跟著他們。幾次回頭，只看到匆匆行人。
"你太緊張了。"阿康不以為然，"新手都這樣。"
第二天早晨，法醫報告送到了林巧怡桌上。
"死者胃內無酒精，但有大量鎮靜劑成分。"她念給阿康听，"頸部針孔確認是注射痕跡，死亡時間在昨晚9點到11點之間...指甲縫里的藍色縴維是聚酯材料，常用于高檔汽車內飾。"
阿康吹了聲口哨︰"所以他是被注射鎮靜劑後扔進海里的？謀殺啊。"
"還有這個。"林巧怡指著報告最後一頁，"死者右手腕淤青是近期形成的，形狀像是...手銬痕跡。"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阿康突然說︰"你知道重案組為什麼沒人願意接這種案子嗎？看起來簡單，查起來能要命。"
林巧怡合上文件︰"那就更要查清楚了。"
她決定去王成的住所看看。那是一棟老舊唐樓的小單位，門口還貼著警方封條。屋內出奇整潔，幾乎沒有生活氣息，像是個臨時落腳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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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住了十幾年的人。"阿康環顧四周。
林巧怡檢查著書桌抽屜，發現一本被撕掉幾頁的記事本。在最後一頁有輕微的壓痕，她用鉛筆輕輕涂抹，顯現出幾個字︰"阿鬼...紅油...3號碼頭...小心內..."
"內什麼？內部？內鬼？"阿康皺眉。
突然，門外傳來腳步聲。林巧怡迅速關掉手電，示意阿康安靜。腳步聲在門口停留幾秒，然後漸漸遠去。
"我們被盯上了。"她低聲說。
回到警署，林巧怡開始搜索"阿鬼"這個關鍵詞。系統顯示有十幾個綽號含"鬼"的嫌疑人記錄。
"這個。"她指著其中一條，"張貴，綽號"阿鬼"，前"和勝和"成員，現為自由中間人，涉嫌多起走私案但證據不足。"
阿康湊過來看照片︰"我見過這家伙！去年掃黃時抓過他，後來保釋了。"
就在這時，陳鳳急匆匆走進來︰"林警長，鑒證科有發現。王成手機數據恢復了，最後通話是個預付卡號碼，登記信息是假的，但基站定位在旺角一家網吧。"
兩小時後，林巧怡和阿康站在網吧櫃台前。老板是個染金發的年輕人，正緊張地翻看登記簿。
"這個號碼...哦，是阿權用的。他經常來，昨天還來過。"
"阿權長什麼樣？"
"瘦高個，左臉有疤，總穿紅色球鞋...哦對了，他打電話時總說自己叫"阿鬼"。"
走出網吧，林巧怡立刻撥通陳鳳電話︰"我們找到"阿鬼"了，請求支援抓捕。"
"先別輕舉妄動。"陳鳳的聲音異常嚴肅，"回警署再說。這案子...比我們想的復雜。"
回程的出租車上，林巧怡注意到有輛銀色豐田一直跟著他們。
"阿康，看後面..."
話音未落，豐田突然加速沖上來，狠狠撞上出租車尾部。出租車失控沖上路肩，撞在電線桿上。
林巧怡頭暈目眩地爬出車外，看見豐田上下來兩個戴口罩的男子，手里拿著鐵棍。
"跑！"她拉起受傷的阿康，鑽入旁邊的小巷。
追逐在迷宮般的後巷展開。林巧怡憑借對地形的熟悉，帶著阿康七拐八繞，終于甩掉了追兵。
"你...你怎麼知道...這條路..."阿康氣喘吁吁地問。
"過去三個月，我每天巡邏都把這片巷子圖畫在腦子里。"林巧怡檢查著阿康流血的額頭，"我們得立刻回警署，這已經不只是謀殺案了。"
警署醫務室里，陳鳳臉色陰沉地听完他們的匯報。
"你們確定襲擊者認識你們？"
"他們直接沖著我們來。"林巧怡說，"而且時機太巧了，剛找到"阿鬼"的線索就出事。"
陳鳳沉默片刻，突然問︰"林警長，你相信警隊里會有黑警嗎？"
林巧怡心頭一震︰"您是說..."
"王成案子牽涉的可能是跨幫派走私網絡，而有證據顯示有執法人員涉案。"陳鳳聲音壓得極低，"從現在開始，這個案子只限我們三人知道，所有報告直接交給我，明白嗎？"
當晚，林巧怡獨自在辦公室整理線索。牆上的線索圖已經連成復雜的網絡︰王成—阿鬼—和勝和—碼頭—走私—內鬼...
她翻出王成手機的通話記錄，發現一個被刪除但被技術恢復的號碼，標注為"s"。撥過去，響了五聲後接通，但對方不說話。
"我是油麻地警署林巧怡警長，關于王成..."
電話立刻被掛斷。林巧怡查了這個號碼，登記人是"永豐貿易公司"——正是王成工作的貨倉母公司。
她突然想起碼頭圍牆上的涂鴉——""和"s"。s...永豐貿易的縮寫？
電腦屏幕的光映在林巧怡臉上，她意識到自己可能觸踫到了一個遠比想象龐大的犯罪網絡。而更可怕的是，這個網絡中，可能有穿著警服的人。
窗外，香港的夜色如常璀璨。林巧怡鎖好抽屜，檢查了配槍。她知道，從明天開始，每一步都必須更加小心——因為在這座城市的陰影里，有些敵人穿著和她一樣的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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