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安國公府的車駕便停在了楊府側門外。
曲嘉賜一身墨藍錦袍,玉冠束發,通身的氣派矜貴不減,只是眼下帶著些許青黑,顯是昨夜未曾安枕。
他身姿依舊挺拔,步履間雖有微滯卻刻意調整得從容,身後跟著兩名捧著禮匣的健僕。
福德將他引至偏廳,江停已端坐主位,手邊一盞清茶熱氣裊裊。
她今日穿了件素淨的月白直裰,發髻只用一根青玉簪松松綰住,神色淡淡,不見昨日水榭中的冷冽,卻也毫無熱情。
“江兄。”曲嘉賜拱手,姿態無可挑剔,聲音清朗,“昨日府中變故,驚擾了江兄與貴屬,嘉賜心中難安,特來致歉。”
他笑著示意僕人將禮匣奉上,“些許薄禮,不成敬意,聊作賠罪,還望江兄笑納。江兄心腹的傷勢,府中已備下最好的傷藥,稍後便送來。”
江停眼皮都沒抬一下,只輕輕用杯蓋撇著浮沫,語氣平淡無波
“三公子言重了。國公府的門檻高,規矩大,下人手腳不干淨,也是有的。我那手下皮糙肉厚,一點熱湯燙不死他,倒是勞煩三公子掛心了。”
她語速平緩,卻字字如針,“只是國公府如此規矩還是得好好改改,今日只不過是惹了小小江某,別哪日沖撞了貴人就不好了。”
曲嘉賜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听懂了江停的潛台詞這是在指責他!
他堂堂安國公三公子設宴,卻縱容,甚至可能主使下人用這等陰毒手段對付太子跟前的“紅人”!
那以後他是不是就是要對太子不利?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是個人都得慌。
他心中又惱又急。
惱的是江停這夾槍帶棒、句句誅心的態度,分明是將那盆髒水全潑到了他安國公府頭上!
急的是江停若去周元熙耳邊嚼舌根,讓太子因此事對自己生了嫌隙,那才是天大的損失。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情緒,維持著表面的風度,語氣誠懇了幾分。
“江兄何出此言?昨日之事,絕非我安國公府本意!那賤婢受人指使,已畏罪自盡,幕後黑手居心叵測,意在一箭雙雕,既害鄭兄與我,更欲離間江兄與我啊!我從未想過苛待江兄!”
“今日我來此,一為賠罪,二為剖白,望江兄明鑒!”
他姿態放得低,話語也誠懇,但骨子里那份世家公子的驕傲仍在。
他道歉,只說府中管理疏漏,但他絕不會低聲下氣地為莫須有的“主使”罪名認錯。
江停終于抬眼看了他一下,那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審視。
曲嘉賜心頭莫名一緊,這事雖然不是他干的,但前面說從未想過苛待江停卻是假的。
他們可是競爭關系呢,有機會不髒手他還是可以踩江停幾腳的。
江停的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勾了一下,像是嘲諷,又像是全然不信。
“三公子說笑了。”她放下茶盞,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離間?我與三公子素無深交,何來‘間’可離?”
她站起身,撢了撢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送客的姿態端得十足。
“三公子心意,江某心領了。只是會試在即,江某還需靜心備考,不便久留三公子。我那屬下的傷自有府中之人照料,不勞三公子費心了。請吧。”
逐客令下得如此直白,曲嘉賜臉上的從容終于掛不住了。
一絲難堪的紅暈爬上他白皙的脖頸,袖中的手暗暗攥緊。
他何時受過這等冷遇?
一股被輕視、被羞辱的怒火直沖頭頂,幾乎要燒掉他的理智。
但殘存的理智告訴他,此刻發作只會更糟。
他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猛地吸了口氣,硬生生將那股邪火壓了下去,臉上的笑容變得極其勉強,甚至帶上了幾分冷硬。
“好!江兄既如此說,那在下……告辭!只望江兄安心備考,莫要……為瑣事分心!”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他不再看江停,猛地轉身,拂袖而去。
背影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
福德躬著身子送他出去,偏廳內只剩下江停和侍立一旁的諾棋。
待腳步聲遠去,諾棋走上前,一邊收拾江停剛才撇茶的杯蓋,又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那副余怒未消的冷臉,忽然輕笑出聲。
江停維持著冷臉,斜睨她一眼“笑什麼?”
諾棋抿了下嘴,臉上的笑收斂起來,眼里卻滿是促狹的笑意。
“公子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把那位三公子氣的不輕呢,他的後槽牙怕是都要咬碎了。”
江停繃著的臉也終于松了下來,也笑了起來。
“這個就叫演技。”
她走到窗邊,看著曲嘉賜離開的小路,嘴角勾起一絲真實的、帶著算計的弧度。
“咬碎了好。不然他真覺得我恨上他了,後面那出戲,怎麼唱給暗處的人看?”
諾棋也收了玩笑之色,低聲道“公子覺得,他回去會如何?”
“如何?”江停冷笑一聲,眼中閃過篤定的光。
“自然是關起門來,砸東西,發脾氣,大罵我江停不識抬舉,仗著太子和老師的勢目中無人。”
“說不定還會疑心我是不是在太子面前告了他刁狀,正忐忑不安呢。”
這正是她想要的。
曲嘉賜越憤怒,越失態,越能證明他們“反目成仇”。
這樣才能讓幕後之人放松警惕,以為計策得逞,下一步棋才會更快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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