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山坡之上，江停席地而坐，她的面前還放著一壺熱騰騰的茶水。
輕輕抿了一口，江停遠遠看向一個方向。
“諾棋，你可知我在想什麼？”
安靜候在她身後的諾棋抬眸順著她看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南陽城。
諾棋的性格決定了她說話的方式，面對江停的問題，她並沒有急著回答，細細思考著最近發生的事，她腦海中有些脈絡，但……
眼中閃過一絲不確定，她靜靜看著身前之人的背影。
但她向來看不透她這位主子在想什麼，即使她已經跟著她許久了。
“想說什麼說什麼，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這一次，諾棋沒有繼續沉默。
“公子是為了百姓，為了南陽城的百姓”
這是她的答案，無論是表面上看，還是分析江停這個人，這都是諾棋得到的答案。
可是，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這並不是答案。
江停並沒有說答案是否正確，只是笑著伸了個懶腰。
“諾棋可知何為不知者無畏？”
這詞並不是什麼高深的詞，諾棋自然知道。
諾棋微微頷首，回道︰“不知者無畏，乃是因不明真相或未曉厲害而無所懼怕之意。”
背對諾棋的江停放下茶杯，笑容減淡了一些。
“那麼何為不知者呢？”
她似乎在呢喃，又似乎在繼續提問。
諾棋皺了下眉。
這個問題十分奇怪，她頓了頓才試探性的回答︰“公子說的是南陽城的大人們？”
“對也不對”
諾棋眉頭皺得更深了，什麼叫對也不對，她不懂，但她卻沒有問為什麼。
她是個聰明人，不然也不會被楊懷達看重送到江停身邊。
這是江停的考校，也是她對她的提點。
過了許久，諾棋才嘆口氣。
“公子，諾棋不懂，請公子解答”
江停站起身拍拍屁股。
“不懂？那你認為如今的局勢什麼是最大的威脅呢？”
山匪？這是諾棋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但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她打消了。
是那些狼狽為奸的朝廷命官？這些人數量有限，也不應該是最大的威脅。
是什麼？她腦海中閃過一個關鍵的東西。
“是……那些花！”想到這點時，她先是遲疑，說出口，話卻成了篤定。
江停轉過身，打了個響指。
“對了！”
笑了下，她將雙手背在身後，語氣悠悠，無奈又略帶冷淡。
“大周國土面積如此之大，這麼多山林，山匪何其多？若是朝廷願意，他們誰能翻起風浪？”
“而那些官員？如今天子實行仁政，他們名不正言不順，沒錢沒權沒兵，即使大周剛剛經歷了大戰，對付他們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怕的是那些花，那些看著人畜無害的花，其具有的功效，你不也看到了？”
“何為不知者，于我而言，如今的大周就是那不知者……”
江停閉上眼楮，眼前浮現出一幕幕流淌在記憶最深處的畫面，昏暗的煙館內，煙霧繚繞如同鬼魅，瘦骨嶙峋的人或躺或臥于榻上，形容枯槁，眼神空洞。
皮包骨的手緊緊握著煙槍，青煙之中，他們沉醉在那虛幻的快感里，臉上露出滿足又扭曲的神情。
惡魔的呼喚中，他們變賣家產，賣兒賣女，不知不覺間墮入深淵。
挺直的脊梁，早已彎曲，他們是被惡魔抽走靈魂與骨氣的人，他們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在通商口岸的碼頭邊，金發藍眼的惡魔笑罵著，眼神中貪婪與狡黠閃爍。
惡魔們手握著“財富”，呼喚著無知者打開大門……
那是一段黑暗的歷史。
江停歷史會不會重蹈覆轍，她的原則是，如果無法預測結果，那就按最壞的結果算。
如果歷史重演，她在歷史上添上的這一筆是否可以驚醒更多人？
再次睜開眼，她心中的悲傷已經被她很好的隱藏了下去。
無論如何，無愧于心就好。
書房之中，張明哲緊皺眉頭，書桌之上放著今日那名為馮金鑫所說的事。
在馮金鑫口中，那白蓮教利用什麼仙丹興風作浪，引得南陽城上下瘋魔，甚至不惜變賣家產。
這怎麼听怎麼不可思議……
但想到胡三，他心中又隱隱覺得是真的。
他與江停雖只有一次獨處，但卻能感覺到，那個孩子成熟聰慧得可怕。
她定然不會閑著沒事，干吃力不討好的事。
要知道，在這半個月的時間內，太子府可是“悄悄”動了兩次。
這里的“悄悄”僅限于太子自己覺得。
大周就這麼一個太子，雖礙于天顏，無人敢監視太子府，但他們會假模假樣監視其他地方借機關注太子府。
太子府第一次行動並不算隱蔽，大家也都知道，那是太子讓人去接江停。
這一點並不奇怪，大周誰不知道太子喜歡楊懷達那個學生，如今江停雖未入朝，但私下已經傳出了寵臣之名了。
這都是看在楊懷達的面子沒說的那麼過分，換個人，那就直接得扣個蠱惑太子的奸佞之名了。
臣子爭寵可比後院爭寵更要命。
至于太子府第二次行動，雖然小心，但朝中有權勢的大臣還是知道。
第二次派出的人可不算少。
不過，天子沒什麼反應，他們也就裝瞎子了。
思考間，門外傳來敲門聲。
“主上……”
張明哲將心中情緒收斂。
“進來吧”
中年儒生應聲打開了門，他的態度恭敬。
“主公要我查的東西查到了”
張明哲眼楮一亮。
“這麼快？”
中年儒生將一本書呈上，口中緩緩道出他查到的東西。
“我等听主上說，此物影響甚大，為了快速找出此物，便先將常見之物排除干淨了”
“而南陽城周邊多山，此物又與山匪有關，八月開花結果之物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延遲了”
“這又弱小了範圍”
“我們翻閱了典籍，又去詢問了宮中退下來的老太醫，最後逐漸鎖定了一物”
“此物來源于外邦，書中記載，獻物之人稱‘此乃神花，其果可助人高登極樂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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