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給我選擇。
這個孩子,不是我殺死的第一個同胞。那時候我才幾歲?她讓我燒死那個不願意賣面包給我們的維多利亞商人。
我忘了我是怎麼做的。我閉上眼舉起了小刀,可只是扎進了一堆焦臭的灰燼里。
後來,灰越來越多。和這個孩子一樣,越有勇氣的人,他們燒得越快。
領袖的銀質面具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沉默了許久,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最終緩緩開口。
“…… 西爾莎?凱利。我以深池領袖的名義,判處你死刑。”
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會在這里親手處決你。”
西爾莎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淒然一笑,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看來…… 我還是要死了。”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
她抬起頭,望向領袖那被面具遮擋的臉,眼神里帶著一絲最後的希冀。
“…… 領袖。你是領袖,可能沒人能阻止你,我的家人們或許終究還是會死。但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會勝利嗎?
會有那麼一天,我們塔拉人都能過上更好的生活嗎?不再有戰爭,不再有流離失所,孩子們能在安穩的家園里長大?”
西爾莎的聲音帶著顫抖,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對未來的渴望。
領袖沉默了,面具下的目光復雜難辨,仿佛在經歷著一場激烈的內心掙扎。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回答。
“…… 會的。”
西爾莎听到這個答案,緊繃的身體似乎放松了一些,她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盡管那笑容里滿是苦澀。
“好,那就好,至少在這一刻,我願意…… 相信。”
風從宴會廳的方向吹來,帶著悠揚卻在此刻顯得格外刺耳的樂聲,卷起地上的落葉,也卷走了西爾莎話語里最後的余音。
領袖的指尖在劍柄上停駐,銀質面具反射著遠處宴會廳的燈火。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她的聲音穿過夜霧,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郁。
西爾莎的目光突然落在他腰間懸掛的刺刀上,刀刃上跳動的火光讓她瑟縮了一下。
“火”
她的聲音抖得像風中殘燭。
“我看到你槍尖的火了。被燒死的時候,會不會很痛?”
話音未落又猛地搖頭,淚水砸在沾滿塵土的裙擺上。
“不,還是別告訴我,我不敢听。”
她抬起布滿血痕的手,像是想抓住什麼,最終卻無力地垂下。
“求你,告訴我的爸爸媽媽 如果他們能活過這場戰爭的話”
喉嚨突然被哽咽堵住,她深吸一口氣,聲音輕得像嘆息。
“我瞞著他們,在床頭第三個櫃子的暗格里藏了些錢。下個月是媽媽的生日,我本來想 想給她買束風信子”
最後幾個字碎在晚風里,她望著遠處貧民窟的方向,肩膀劇烈顫抖。
“告訴他們,我對不起大家 對不起弟弟的醫藥費”
領袖的披風在風中掀起一角,露出腰間的青銅勛章。
“我答應你。”
三個字說得極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重量。
“嗚”
西爾莎突然蹲下身,雙手死死捂住臉,壓抑的哭聲像被踩住的幼獸。
“我不想死 我好害怕 我還沒見過春天的柳芽”
她的聲音漸漸微弱,最後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呢喃。
“不知道明年春天,燒焦的土地上,柳樹還會不會發芽”
領袖的手猛地握住劍柄,指節泛白如骨。面具後的呼吸停滯了片刻,隨後爆發出一聲沉雷般的怒吼。
“—— 為了深池!”
刀刃出鞘的寒光劃破夜空,與遠處的煙火交織成一片刺目的亮色。
這句話我說了無數次。
每說一次,我的胸腹都在灼痛中翻攪,就仿佛槍不在我的手上,而是正扎在我的體內。
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生命易燃,他們都是燃料。
我也不例外。
刀刃入鞘的脆響還沒消散,蔓德拉的輕笑就從陰影里鑽了出來。她用絲絨手套撢了撢落在肩頭的夜露,目光掃過地上漸漸冰冷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譏誚。
“…… 哈,死了。這才像話。”
她轉身對著深池士兵揚了揚下巴,發間的羽毛裝飾在月光下劃出弧線。
“傳令下去,讓營地里的所有人都看清楚 —— 叛徒西爾莎?凱利,已經伏法。”
指尖突然重重戳向地面。
“告訴那些蠢蠢欲動的家伙,再敢給維多利亞軍遞消息,就等著跟她一樣,被燒成炭渣嵌進牆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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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長官!”
士兵抱拳行禮,靴底碾過散落的珍珠碎片,腳步聲很快消失在回廊盡頭。
蔓德拉緩步走到領袖面前,羽毛扇挑起他的披風下擺,扇骨敲了敲那枚青銅勛章。
“至于你,今天到底發什麼呆?”
她歪著頭打量對方的銀質面具,語氣里的嘲諷像淬了毒的針。
“磨磨蹭蹭半天,戰士們都看在眼里,還以為他們的領袖對著叛徒動了惻隱之心呢。”
領袖始終沉默著,只有披風被風掀起時,能看見他攥得發白的指節。
“喂,你該不會真的心軟了吧?”
蔓德拉突然提高聲音,扇面 “啪” 地拍在掌心。
“別告訴我你忘了,這不過是一個告密者。你昨天在城東那把火,可是連帶著燒塌了半條街的閣樓,連貓都沒跑出來一只!”
夜風吹動她的卷發,露出耳垂上閃著冷光的鑽石。
“…… 我還以為你總算有點領袖的樣子了呢。”
她故意拖長語調,尾音里滿是失望。
“看來還是我想多了,‘領袖’。”
我像樣子嗎?
像什麼樣子?我很久沒注意到自己是什麼樣子了。
從小時候開始,我眼里就只有她的樣貌,她的語氣,她的火。
她要我也變成這樣。我做不到,所以我注定只能藏在她的火光之下。
蔓德拉的羽毛扇在掌心轉得飛快,扇尖戳向不遠處佇立的身影。
“她又在發呆了。”
尾音里淬著冰碴,像是要把廊柱上的雕花鑿下來。
“每次看到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 垂著眼簾,手指捻著發尾,好像全天下的麻煩都跟她無關 —— 我就想掀翻桌子沖她尖叫。”
阿赫茉妮倚著大理石欄桿,指尖漫不經心地繞著銀質手鏈,月光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
“嫉妒了?”
她輕笑一聲,尾音拖得長長的,像在逗弄一只炸毛的貓。
“少用你那套說辭刺我。”
蔓德拉猛地合上扇子,扇骨撞出的脆響驚飛了檐下的夜蛾。
“我就是看不順眼她頂著這張臉,腦子里卻全是廢水攪出來的肥皂泡。”
她湊近兩步,壓低聲音,發間的鑽石幾乎要蹭到阿赫茉妮的耳環。
“領袖到底在想什麼?憑什麼把她擺在參謀部?要不是天生長了張跟‘那個人’七分像的臉,她連給叛徒收尸都不配 —— 你沒瞧見昨天嗎?捏著匕首抖得像秋風里的枯葉,最後還得靠領袖親自動手。”
夜風掀起她的披風,露出腰間嵌著紅寶石的匕首鞘。
“廢物一個。”
她啐了口,聲音里的鄙夷幾乎要漫出來。
“真不知道這張臉能撐到什麼時候。”
阿赫茉妮的銀質手鏈在指尖轉了半圈,月光順著她微抬的下頜線流淌。
“所以你代她做了。”
尾音拖得輕緩,卻像精準的手術刀剖開空氣里的焦躁。
“她自己還在對著匕首發抖時,你藏在廊柱後的石錐就已經穿透那女孩的胸膛了 —— 別以為我沒看見你袖管里滑出的金屬反光。”
蔓德拉猛地攥緊羽毛扇,扇骨在掌心硌出紅痕。
“我實在忍不住!”
她的聲音突然拔高,發間的鑽石隨著動作劇烈晃動。
“那個無恥的叛徒!我花了三個月才說服那些貴族打開金庫,才讓商會答應給我們軍火!”
她突然踹向欄桿,雕花的鐵藝發出痛苦的呻吟。
“結果呢?三十七個支持者死在維多利亞軍的突襲里,剩下的全嚇得縮回了莊園!”
阿赫茉妮輕笑一聲,指尖輕輕敲著欄桿上的獅首浮雕。
“哦?原來你也會為死人動氣?我還以為蔓德拉的心里,只有沒到手的火藥和沒燒起來的城堡呢。”
她側過臉,耳環上的月光恰好落在蔓德拉漲紅的臉上。
“這算不算…… 一點可憐的憐憫?”
蔓德拉突然嗤笑出聲,羽毛扇狠狠砸在獅首欄桿上,扇面裂開的紋路像道猙獰的傷口。
“哈…… 就算是群只會喘氣的肉獸,也該榨干最後一滴油水再死吧?”
她踹向地上的碎木片,發間鑽石在月光下閃著狠戾的光。
“現在倒好,維多利亞軍的炮彈一響,全成了焦黑的炭塊,連塊能用的骨頭都沒剩下!”
阿赫茉妮的銀鏈繞上指尖,尾端的藍寶石垂在唇邊輕輕晃動。
“這麼干脆地死了,說不定是便宜他們。”
她抬眼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別忘了,你那些偷偷和黑市軍火商勾結的賬本,若不是他們死得快,此刻早就擺在維多利亞軍的審訊桌上了 —— 差點把我們都拖進泥沼的,可是你那點填不滿的貪心。”
蔓德拉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她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如骨。
“我……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領袖!為了深池的大業!”
她突然湊近阿赫茉妮,聲音壓得像淬毒的蛇信。
“難道你不覺得她不配站在領袖身邊?就算沒有她帶來的那些殘兵,我也能把小丘郡管得鐵桶一般!不,我能做得更好!”
夜風掀起她的披風,露出腰間嵌紅寶石的匕首。
“要是領袖能看清誰才是真正有用的人……”
話音突然哽在喉嚨,她望著遠處領袖離去的方向,眼神里翻涌著不甘的浪濤。
阿赫茉妮突然低笑出聲,銀鏈在掌心轉得飛快。
“不配?你說的倒是半點不假。”
她抬眼時,目光像冰錐刺破蔓德拉的幻想。
“人啊,最好先掂清自己的分量。”
指尖突然松開,藍寶石墜子砸在欄桿上發出脆響。
“總想著往不屬于自己的高處爬,早晚有一天會踩空 —— 啪嚓一聲,摔得連渣都剩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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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的風,塵土里的殘骸,群星下的嚎叫紅聞到了。那是狼的氣味。紅,加入狩獵。
——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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