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還要走多遠。
我偶爾會听見冬羽們清脆的叫聲,那代表什麼?是不是說春天快來了?
雖然還是很冷,但天氣轉暖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經過三個星期,我們終于又找到了兩個願意和感染者交換物資的村莊。
在離他們幾公里外的廢棄聚居地,我們扎了營,那有不少燃料,能讓我們支撐一段時間。
樹根實在不好吃。不想再听老爺子說什麼“很有營養”之類了。
12月7日
這條路通向什麼地方,我是清楚的。
那個終點我們必須走到,就算我走不到,葉蓮娜,阿麗娜,還有伊諾他們......也應該能走到。
只是我們腳下的路,實在太不分明了。
他們會拒絕我們嗎?我們不能給他們太多幻想。
許一個沒法兌現的諾言是種壞事,烏薩斯帝國對面包和被褥的許諾,只是掩蓋了他們的暴行與謊言。欺騙就是另一種統治的開始。
他們會厭惡我們嗎?很可能。如果不是因為北原上的人民過得都很苦,很多人看見感染者就會向糾察隊舉報。
這種惡意可能是來自他們對于自己處境的擔憂......
我和博卓卡斯替不一樣。我們要防範這些,但這絕對不會是什麼他們“骨子里的東西”。
我們不能因為這些趨利避害的行為就去恨他們。絕對不可以。
他們會傷害我們嗎?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也許不能考慮太多......
不管怎麼說......我認為,許多人是被逼著變成那樣的。
如果有阿麗娜那樣的老師在,有我們的隊伍在,有感染者和普通人的和平共處在......他們會被改變。
許多人只是被烏薩斯灌注了太多被歪曲過的觀念而已。我們可以幫助他們,知識能夠改變人的想法。
只不過,這真的很難。即使我相信......在行動中貫徹一種有力的信念,讓真相為所有人接受,這本應是最基本的。
【上面的話語都被劃去了。當然,信件從來沒被寄出去過。】
清晨的薄霧還沒散盡,阿麗娜拉開門栓時,正看見塔露拉在院壩里揮劍。劍身劃破空氣的聲響利落得像早春的冰裂,她額角的碎發已經被汗水濡濕。
"早啊。"
阿麗娜把圍巾往脖子里緊了緊。
塔露拉收劍轉身,劍柄上的纏繩還在輕輕晃動。
"現在出去會不會有些危險?"
"我問過戰士們,糾察隊應該都聚在西邊的村子吧?"
阿麗娜踢了踢腳邊的碎石。
"前幾天你們和他們的交流是不是被發現了?"
"難說。"
塔露拉把劍插回劍鞘,金屬踫撞聲在空蕩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有這個可能。所以,暫時別往西邊去了。"
"我知道的,那東邊這個村子,應該還是可以換些東西的。哎呀,別太擔心,我們以前遇到的情況可比這危險多了。"
阿麗娜掰著凍得發紅的手指。
"戰士們都快熬不住了,再不吃點帶維生素的東西要出毛病的。"
"你準備去換些什麼?"
"罐裝水果和干蔬果。"
塔露拉皺眉。
"......好像不是特別重要的東西?"
"再這樣下去戰士們會得病的。你也多學點生活方面的常識吧......"
“填飽肚子都很困難了,有些東西大概真不是那麼......”
“不對,塔露拉,這可不對。嗯哼,咳——”
阿麗娜突然上前一步,冷得發顫的手按住對方肩膀,卻在開口時咳出幾聲白霧。
"正因為我們連玉米面都快吃不上了,才更要記著花是什麼味道、水果嚼在嘴里有多甜。這些東西才提醒我們,到底在為什麼打仗——難道是為了永遠啃干硬的麥餅嗎?"
她頓了頓,哈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小團。
"何況補充點維生素,能少多少人病倒啊。"
"用我的邏輯堵我的嘴,"
塔露拉無奈地笑了,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夠狡猾。"
"什麼呀......狡猾是什麼詞兒啊,不應該哦塔露拉同學。"
阿麗娜戳了戳她的胳膊。
"跟我念︰聰——明——!"
"好好好,聰明。"
塔露拉望著她準備出門的背影,突然正色道。
"需要人跟著嗎?"
"別了,這不太好。我又不是什麼特別的感染者,我這張臉混在人群里最安全。其他的戰士們可不容易。"
阿麗娜把兜帽拉得更低。
"戰士們目標太大,萬一暴露就糟了。"
"路上當心點,那些村民......"
塔露拉沒說完的話懸在半空,只是加重了語氣。
"別輕信任何人。"
"知道啦。"
阿麗娜揮揮手,圍巾穗子在風里晃了晃。
"要不要多換點梨?哎,你說雪怪小隊會不會喜歡隻果?"
"他們好像更喜歡山莓......就別管他們了吧。他們找那些有自己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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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露拉轉身去拿牆角的戰術地圖。
"我得去開作戰會議了。"
阿麗娜剛走出三步,身後突然傳來喊聲。
"阿麗娜!"
"嗯?"
"我打算成立感染者掃盲班,"
塔露拉的眼楮在晨光里亮起來。
"你來當班長怎麼樣?非戰斗人員里,你的威信比我高多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拿筆桿子的也是戰士。"
塔露拉打斷她,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
"這件事我認定了。"
"那......看你安排吧。"
阿麗娜把凍僵的手指往袖子里縮了縮。
"可別讓我寫演講稿啊。"
"啊,我仿佛已經听到掌聲了。"
"......別揶揄我了。"
阿麗娜笑著罵了句,轉身跑進巷口的晨光里,圍巾在身後飄成一面小小的旗。
“我去了。”
"再見。早點回來!"
塔露拉的聲音追著她的背影,在薄霧漸散的村落里漾開。
…………………………………………
會議室里的鐵皮吊燈晃著冷光,盾衛猛地拍在長桌上,金屬桌面發出嗡鳴。
"這事兒沒商量!必須吊死他們!"
他護肩甲片蹭過椅背,帶起嘩啦啦的響動。
"大尉他現在不在,如果他在這,一定會立刻這麼下令。"
塔露拉站在長桌對面,手指抵著地圖上的紅圈標記,聲線卻像結了冰的湖面。
"我們是游擊隊,至少現在還不是正規軍。"
她抬眼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
"處刑影響太壞了。他們當初信得過我們才入伙,如今不過是餓急了才生疑,說到底......"
塔露拉頓了頓,指腹劃過地圖上標著"糧食儲備"的虛線框。
"是我們沒兌現承諾。"
"兌現?拿我們自己都快吃不上的口糧喂他們?"
盾衛的喉結在金屬頸甲下滾動。
"我們答應的是讓感染者有地方待!"
"......不要指望所有人都是為了崇高的目的來到這里的。這不現實。"
塔露拉把鋼筆擱在地圖邊緣,墨水在紙上洇出小團痕跡。
"如果我們早點交付那批機器得到這些糧食,就能增加他們的信任。"
"無論如何我不同意他們繼續留在我們的隊伍之中。"
盾衛的手掌重重壓在桌面上,指節泛白。
"放他們走都算便宜!"
"那就流放。"
塔露拉的聲音陡然沉下來。
"不準使用額外的暴力,而且,給他們一周的口糧。"
"不可能!"
盾衛的甲冑撞得椅子往後滑出半尺。
"咱們戰士都沒這待遇!這點我們絕不會退讓。不是因為功績什麼的,而是因為他們的作為根本不配。"
長桌兩端陷入沉默。鐵皮燈在穿堂風里吱呀作響,塔露拉望著窗外凍硬的土地,半晌才開口。
"行吧。"
她扯了扯袖口的繃帶。
"但訓話時收斂點,別把人罵得太狠。"
盾衛喉頭哼了聲,金屬護手在桌上碾出兩道凹痕。
"最多這樣。"
塔露拉沒再說話,只是將地圖卷起來時,指腹在"糧食運輸線"的標記上多按了兩秒。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像誰在輕輕叩門。
會議室鐵皮屋頂漏下的光柱里,盾衛正用匕首敲著地圖。
"西邊糾察隊活動頻繁,那些感染者藏哪兒都......"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像重錘砸在門板上,震得牆灰簌簌往下掉。
"誰?"
盾衛手按上腰間斧柄。
"進。"
塔露拉話音未落,門板已被撞開。
渾身沾著雪沫的感染者戰士踉蹌著沖進來,兜帽下的臉凍得發紫。
"塔露拉!糾察隊在搜糧站村!他們翻出了我們的交易記錄!"
戰士抹了把臉上的冰水。
"現在撤吧!等他們追上來,咱們早跑出二十里了!"
塔露拉卻突然攥緊了地圖邊緣,指節把牛皮紙捏出褶皺。
"把他們引到這邊來。在林子里設伏。"
"你瘋了?"
盾衛的鐵護手拍在桌上。
"十公里外就是第四集團軍哨卡!槍聲一響......"
"如果糧站村因為幫過我們被燒了呢?"
塔露拉打斷他,目光掃過地圖上星羅棋布的村落標記。
"就算不幫我們,只要沾了感染者的邊,糾察隊照樣會動手。到時候還有哪個村子敢跟我們換糧食?"
戰士搓著凍僵的手。
"要不......把送信的截住?"
"殺人滅口只會讓流言傳得更快!"
塔露拉突然提高聲音,鐵皮燈在她身後晃出晃動的影子。
"听著——你用尸體掩蓋罪證,尸體就是證據;你燒了村子滅跡,焦土就是證據。想讓恐懼不蔓延,唯一的辦法是不讓暴行發生。"
她的指尖重重按在地圖中央的密林標記上。
"我們打仗不是為了躲躲藏藏,是為了給後來人踩出條路來。明白嗎?"
盾衛盯著她袖口滲出的血痕,喉結滾動著沒說話。戰士卻突然挺直腰板。
"明白!"
塔露拉轉身往門外走,披風在磚地上掃出聲響,又猛地回頭。
"你剛才說對了一件事——先把非戰斗人員轉移到安全屋。"
她按住腰間劍柄,指腹摩挲著凍裂的皮革。
"這次伏擊我跟你們一起去。但記住——今天沒有霜星,沒有愛國者,以後...甚至可能沒有我。"
冷風卷著雪沫灌進屋子,塔露拉的聲音在呼嘯中格外清晰。
"只要事情是對的,是必須做的,你們誰都不需要依靠。"
戰士突然拔劍擊胸,甲片踫撞聲在空蕩的屋里回響。塔露拉沒再說話,只是推開凍住的木門,靴底在雪地上踩出一串深腳印。遠處林梢傳來夜梟的啼叫,像誰在黑暗里磨著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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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吳城有許多很老的梧桐。哦,我只是突然想起來而已。想起秋天會掉一地的落葉,父母從鄉下來看我,平時嚴厲的師父這會兒就會說好話,師兄師姐也不會欺負我。嗯,只是想起來而已。
——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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