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的第一場雨,像是被天空遺忘的淚水,毫無征兆地灑落下來。
雨絲細密如牛毛,輕輕地敲打著陸氏手工坊的雕花窗欞,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是大自然在彈奏一曲輕柔的樂章。
陸小軍靜靜地坐在工坊里,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刻刀,正專注地在一塊檀木盒蓋上雕琢著精美的圖案。
然而,當雨絲觸踫到窗欞的瞬間,他的手突然一頓,刀鋒在木盒蓋上劃出了半道蜿蜒的雲紋,仿佛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雨打斷了思緒。
工坊的角落里,那台古老的座鐘突然發出一陣齒輪錯位的 嚓聲,打破了原有的寧靜。
銅質的鐘擺開始詭異地逆時針擺動,與正常的順時針方向完全相反,仿佛時間在這一刻被扭曲了。
“爸爸,有客人。”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女音從陸小軍的身後傳來。
他猛地轉身,目光迅速掃過空蕩蕩的木樓梯,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下意識地摸向胸口。
那塊一直佩戴在身上的玉佩,依然溫潤如初,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然而,方才那聲呼喚,分明就是朵朵的聲音。
自從上次那場驚心動魄的大戰之後,朵朵的魂魄與他相融,雖然偶爾能夠感受到她的存在,但卻從未如此清晰地听到她的聲音。
門軸發出吱呀聲響,潮濕的霧氣裹挾著濃郁的檀香味涌進工坊。
來客是個戴著寬檐斗笠的男人,簑衣上凝結的水珠滴落在青石板地面,暈開一朵朵深色水痕。
“陸先生,久仰。”男人摘下斗笠,露出稜角分明的臉,右眼戴著一枚青銅眼罩,“听聞您的手藝能讓物件‘起死回生’?”
陸小軍的目光落在男人腰間懸掛的漆黑漆盒上。
盒身纏繞著暗金色的鎖鏈,鎖鏈縫隙間滲出絲絲縷縷的黑霧,與當年山本八重召喚的陰界氣息如出一轍。
他不著痕跡地握緊手邊的鑿子,榫卯紋路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記“閣下說笑了,不過是些雕蟲小技。”
男人輕笑一聲,掀開斗篷。
陸小軍瞳孔驟縮——對方的左臂竟是一截蠕動的櫻花木,樹皮表面密密麻麻爬滿符咒,樹梢處綻放的花瓣呈詭異的紫黑色。
“自我介紹一下,”男人伸手撫過漆盒,鎖鏈應聲而斷,“我是鬼工組新的執印使,久保田隼人。”
工坊內的溫度突然急劇下降,仿佛進入了寒冬臘月。
未完工的木料表面迅速結出一層薄薄的白霜,原本光滑的表面變得粗糙起來。
久保田隼人緩緩打開漆盒,蓋子與盒身摩擦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就在蓋子被完全打開的瞬間,陸小軍听到了一陣熟悉的鎖鏈拖拽聲。
這聲音在寂靜的工坊里回蕩,讓人毛骨悚然。
陸小軍的目光被吸引到漆盒中,只見里面躺著半截斷裂的陰界碑殘片。
陰界碑的表面刻滿了古老而神秘的符文,這些符文正閃爍著幽綠的光芒,與久保田隼人木臂上的符咒相互呼應,產生出一種詭異的共鳴。
“山本前輩失敗的原因,是他低估了陸家血脈的力量。”久保田隼人凝視著陰界碑,輕聲說道,“但這次,我們換了個思路——既然打不開陰陽通道,何不將陽世變成陰界?”
他的話音未落,漆盒中突然涌出大量的黑霧。
這些黑霧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蔓延開來,仿佛要吞噬整個工坊。
黑霧所到之處,一切都被籠罩在黑暗之中。
當黑霧觸踫到工坊里的木器時,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陸小軍精心制作的榫卯結構,在黑霧的侵蝕下竟然開始扭曲變形,原本牢固的連接處紛紛松動,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拆解。
八仙桌上的木盤裂開蛛網狀紋路,滲出腥臭的黑水;牆上懸掛的木雕貔貅雙眼變成血紅色,張開大口發出尖嘯。
陸小軍咬破舌尖,將鮮血噴在玉牌上,祖劍虛影瞬間凝聚。
然而這一次,虛影竟變得模糊不清,在黑霧侵蝕下逐漸消散。
“很遺憾,陸家的血脈之力正在衰退。”久保田隼人木臂一揮,無數櫻花木刺破空而來。
陸小軍側身躲避,後背撞上工作台。工具箱轟然倒地,散落的圖紙中,一張泛黃的絹布突然亮起微光。
那是祖父留下的《榫卯秘術殘卷》,邊角處被血漬浸染的字跡浮現“以血為引,以魂為契,陰陽倒轉”
就在櫻花木刺即將刺穿胸口的剎那,陸小軍突然將玉牌按在殘卷上。
朵朵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爸爸,用我們的羈絆!”
工坊內所有刻著陸家符文的木器同時發出嗡鳴,榫卯構件自動分離重組,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旋轉的木盾。
木盾表面浮現出朵朵生前畫的卡通櫻花圖案,稚嫩的筆觸與古老的符文交織,迸發出耀眼的金光。
久保田隼人見狀,臉色驟變。他將陰界碑殘片按在木臂上,整個人化作一團黑霧,直沖工坊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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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軍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穿過被黑霧籠罩的街道,來到城市邊緣的廢棄碼頭。
月光下,海面翻涌著詭異的紫紅色浪花,遠處隱約可見那座海底青銅古城的輪廓。
“歡迎來到新的戰場,陸先生。”久保田隼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看見那些浪花了嗎?那是用活人獻祭的血咒。只要收集夠足夠的祭品,陰陽界限將徹底崩塌。”
話音未落,海面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櫻花木傀儡,每個傀儡的胸口都瓖嵌著一枚人類心髒。
陸小軍握緊祖劍虛影,卻感覺力量在不斷流失。
他低頭看見自己的手背浮現出黑色紋路,正順著血管向心髒蔓延。
朵朵的聲音帶著焦急“爸爸,那些傀儡的心髒是關鍵!斬斷與陰界碑的聯系!”
深吸一口氣,陸小軍沖進傀儡群中。
祖劍所到之處,櫻花木紛紛碎裂,但新的傀儡又從海水中不斷涌出。
久保田隼人趁機發動攻擊,木臂化作巨大的櫻花藤蔓,纏住陸小軍的雙腿。
就在他即將被拖入海中的瞬間,工坊方向傳來劇烈震動。
無數刻著陸家符文的木器破空而來,桌椅、屏風、箱匣在空中重組,形成一座巨大的木塔。
木塔頂端,朵朵的魂魄顯出身形,她雙手結印,稚嫩的聲音響徹夜空“榫卯同心,萬木歸位!”所有木器上的符文連成一片光網,將櫻花木傀儡籠罩其中。
陸小軍抓住機會,揮劍斬斷久保田隼人木臂上的陰界碑殘片。
殘片墜海的瞬間,海面傳來一聲巨響,紫紅色浪花迅速退去。
久保田隼人發出不甘的怒吼,化作一縷黑霧消失在夜色中。
晨光微露時,陸小軍回到工坊。
那些被黑霧侵蝕的木器正在慢慢恢復原樣,朵朵的魂魄依偎在他身邊。
“爸爸,我感覺到了,”朵朵指著窗外逐漸升起的太陽,“有更強大的存在在甦醒,我們得準備好。”
陸小軍撫摸著案頭那本《榫卯秘術殘卷》,書頁間滑落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年輕的祖父站在青銅古城前,身旁站著一位面容模糊的女子。
照片背面用朱砂寫著“當櫻花再次染紅海面,真正的決戰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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