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臨珊一看倒下去的陳明哲,腦子嗡的一下,什麼也顧不上了。
“阿哲!”她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撲過去,膝蓋磕在地上都不自覺。手忙腳亂地把面朝下的他翻過來,摟進自己懷里。
天知道,現在的他,沉的要命,全身軟得像一攤泥,她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抱穩的。
“阿哲?陳明哲!醒醒!你別嚇我!”小妞兒拍著他的臉,帶著哭音喊道。
可手一踫上他的臉,就覺得不太對勁兒。
因為,他以前暈倒,都是臉白得跟紙一樣,手腳冰涼,一身冷汗,喘氣又急又淺,有時候還抽抽兩下。她都習慣了,知道該咋辦。
可這一次好像不一樣。
懷里這人,身上是暖和的!甚至因為穿著外套,還有點熱乎氣兒。臉是有點白,但根本不是以前那種嚇人的死灰色。
他呼吸也挺平穩,一下一下的,胸口跟著慢慢起伏,這模樣,根本就像是睡著了,還是睡得特別沉的那種!
除了人事不知,渾身軟得提不起來,別的啥毛病沒有!
這也太奇怪了!奇怪得讓方臨珊心里發毛,比看他平常暈倒害怕一百倍。
“阿哲?”她又小聲的叫了一句,聲音都在打顫,心里又疑惑又害怕。
想把他抱緊點,可他渾身一點勁兒都沒有,軟塌塌的,骨頭像被人抽走了似的。
這種軟法,讓小姑娘心里特別沒底,慌得厲害。
這不,她空出一只手,想把他腦袋扶正點兒。結果手一托到他脖子後面,心里就更涼了——他竟然連脖子也軟得不行,根本支稜不住。
她手托在哪兒,他的頭就往後仰到哪兒,全靠她臂彎撐著才沒徹底耷拉下去。
小姐姐見狀,心疼的把他抱緊,嚇得,都不知道要怎麼辦好了。
是這酒吧不對勁兒?還是他剛才喝的酒有問題?
天知道,現在的方臨珊,腦子里亂成一鍋粥,越想越怕,听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心里慌得不行,手指死死抓著他的衣服,生怕一松手這人就沒了。
“陳明哲,你到底是怎麼了啊?”她低下頭,嘴湊到他耳邊,聲音抖厲害,又怕又不明白。
酒吧昏暗的燈照在他很是安靜的臉上,睫毛蓋下來一小片影子,平時老是笑或者逗她的嘴微微張著,看著甚至都有點太平靜了。
但這份平靜,此時看在方臨珊眼里,卻比任何東西都嚇人。
瞧瞧,連酒吧里的客人都被他們的狀況給驚動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吧台邊這突兀的一幕。
短暫的寂靜後,竊竊私語聲嗡地響起,如同潮水般迅速彌漫開來。
“哎呀!怎麼了這是?”
“暈倒了!快看看去!”
“是不是心髒病犯了?”
“誰懂急救?快去看看啊!”
幾個熱心腸的客人已經圍攏過來,臉上寫滿了關切和慌亂。
有人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想要撥打急救電話,有人湊上前去,想要給陳明哲做心肺復甦。
一瞬間,現場便亂糟糟的,各種聲音、各種意圖交織在一起,充滿了不安和混亂。
然而,緊緊抱著戀人的方臨珊,卻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的掃過酒吧里每一個昏暗的角落,掃過那些或擔憂或好奇或麻木的臉龐。
但不是在尋求幫助,是在尋找!尋找那個隱藏在幕後,導演了這一切的眼楮!
于是,她突然用一種近乎嘶啞、卻異常尖利的聲音大喊道︰“你是誰?給我出來!”
這一聲喊,像一道無形的屏障,驟然劈開了混亂的空氣。讓整個酒吧立馬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動作僵在原地,一道道目光從陳明哲身上,愕然地轉向方臨珊。
她怎麼了?在對誰喊?
就這樣,短暫的死寂後,小姑娘被一種更大的恐懼,和破罐子破摔的勇氣攫住了。
她不再看向那些茫然的客人,而是繼續朝著空氣,朝著那些陰影,一聲接一聲地喊出去,聲音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淒厲,帶著孤注一擲的絕望和憤怒︰
“出來!我知道你在這里!”
“給我出來!”
“有本事做,沒本事認嗎?滾出來!”
這聲音在空曠的酒吧里回蕩,甚至帶上了一絲哭腔和歇斯底里的顫抖。
讓那些原本因突發狀況而激起的同情和熱心,迅速被一種莫名的恐懼所取代。
這地方太邪門了,她看起來也不太正常︰“這……怎麼回事啊?”
“別是有什麼糾紛吧……”
“快走吧,怪嚇人的……”
“走了走了,別惹事……”
一個人開始移動,就像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很快,客人們紛紛拿起自己的東西,低著頭,步履匆匆地繞過地上相擁的兩人,快速地向門口涌去。
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原本還有些人氣的酒吧,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冰冷的燈光、彌漫的酒氣、癱軟的陳明哲,以及抱著他、警惕地瞪著四周的方臨珊。
死一樣的寂靜重新籠罩下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髒瘋狂跳動的聲音。
就在這時。
“吱呀——”一聲,酒吧最里側的門軸轉動了。
方臨珊的心髒猛地一跳,瞳孔驟縮,目光死死釘在那扇緩緩開啟的門上。
一個身影,不緊不慢地從里面踱步而出。
他穿著一身熨帖的、略顯陳舊的灰色中山裝,身型清瘦,微微有些佝僂,從體態看,像是一位六十歲上下的老者。
臉上嚴嚴實實地覆蓋著一個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雙眼楮。
那雙眼楮,並沒有老年人的渾濁,反到透著一股歷經世事的沉靜和一種難以形容的洞悉感。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陰影與光亮的交界處,目光落在方臨珊和她懷中的陳明哲身上。
整個空間的氣氛瞬間變得無比凝滯,充滿了無形的壓迫感。
然後,他開口了。
聲音透過口罩傳出,顯得有些低沉發悶,卻異常清晰平穩,每一個字都像是精心測量過重量︰“你放心,他沒事。”
說著,視線在陳明哲異常放松的睡顏上短暫停留了一瞬,然後重新看向方臨珊,那雙露出的眼楮里看不出絲毫情緒。
“只是喝了點兒鎮靜劑,很快就會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