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沉重的鐵門剛剛合攏,方臨珊就從里間沖了出來。
她的靴底踏在水泥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回響,在空曠的倉庫里蕩起一陣陣回聲。
陳明哲還保持著送客時的站姿,筆挺的西裝剪影在昏暗的燈光下像一柄出鞘的利劍。
“阿哲!”
男人聞聲轉過頭,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弧度。
那個笑容讓方臨珊恍惚回到了一年前,他第一次在湄南河邊對她笑的模樣——玩世不恭中藏著幾分真心。
月光從高處的氣窗斜斜的照進來,在他俊美的側臉上鍍了一層銀邊。
可這笑容還未完全展開,就突然凝固在了他的唇邊。
她眼睜睜看著他的瞳孔驟然放大,漆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她從未見過的茫然。
陳明哲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只溢出一縷鮮紅的血絲。
“砰——”他的膝蓋重重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小妞兒一個箭步沖上去,在他完全倒地之前接住了他。
下一秒,他的身體就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沉甸甸的倒進她懷里。
頭無力地後仰著,露出脖頸上那道她從未注意過的舊傷——一道橫貫喉結的白色疤痕,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阿哲阿哲”小妞兒手忙腳亂的去解他胸前的西裝扣子,指尖觸到一片黏膩的溫熱。
天知道,他西裝內襯已經被鮮血浸透,暗紅色的液體正順著衣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她腳邊匯成一個小小的血窪。
此刻的方臨珊,指尖在染血的紐扣上打滑,金屬扣子沾滿了粘稠的血漿。
戀人的身體在她臂彎里越來越沉“別睡呀,別睡,求你了。”她帶著哭腔拍打他的臉頰,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個個血指印。
這不,或許是听到她的聲音,陳明哲的眼睫顫動了幾下,渙散的瞳孔艱難的對焦。
月光下,他的眼白已經泛出可怕的灰藍色,像被沖淡的墨水。
一滴血珠懸在他下巴上,將落未落。小姐姐用顫抖的拇指去擦,卻抹開一道刺目的紅痕。
這會兒的他,西裝內里已經完全成了血衣,溫熱的液體滲透了他的前襟。
方臨珊都能感覺到他的肋骨在劇烈起伏,像被困在淺灘的魚。
之後,陳明哲的三個醫生全部圍了上來,有一個年輕力壯的醫生,直接打橫抱起了他,往里間跑去。
接下來幾個小時對方臨珊來說無比漫長,就好像過了幾個世紀。
直到其中一個醫生出來跟她說“哲哥想見你。”
片刻之後,她推開病房的門,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病房里只亮著一盞小夜燈,昏黃的光線將陳明哲的身影切割成模糊的輪廓。
他躺在病床中央,身上蓋著乳白色的被子,腦袋陷在枕頭里,幾乎看不出起伏。
窗外的雨絲斜斜的打在玻璃上,在他臉上投下搖曳的水痕,像是無聲的淚滴。
“阿哲”小妞兒的腳步聲被厚實的地毯吸收,她一步步走近,靴子踩在散落的藥袋上發出輕微的脆響。
男人聞聲,腦袋微微偏向門口,努力在蒼白的唇瓣上,浮起一抹笑“臨珊。”
她停在床邊,俯身抵住他的額頭,抬手捧上他的臉。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卻讓方臨珊的心髒狠狠抽痛。她伸手去握他的手,觸到的卻是冰涼的指尖。
冷靜之後,她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一角,立刻倒吸一口冷氣——
這個男人的整個上半身都纏著厚厚的繃帶,胸口的位置已經被血浸透,暗紅色的痕跡正在潔白的紗布上緩慢擴散。
一根導管從他肋間引出,里面流動著淡紅色的液體。
“不準看不給看”
他說著,試圖抬手遮擋,手臂卻只是無力的抬起幾厘米就重重落下,砸在床單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臨珊手忙腳亂的想去握住,卻被他輕輕的攥住指尖“你說,如果我早認識你,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狼狽?”
“不會,我的阿哲不狼狽”她聲音抖得不成調,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揪緊了被血染紅的床單“我們什麼時候認識都不晚。”
話音未落,陳明哲低低的笑了,胸腔的震動帶出導管里更多的淡紅色液體。
小妮子盯著那根透明軟管,突然認出那是胸腔閉式引流管——他在內出血。這個認知讓她胃部一陣絞痛,差點把昨晚的飯吐出來。
“其實,在你來我身邊的第三個月,我就知道你是警察了,我不揭穿你,是因為你每次看著我的時候,眼楮里的光都藏不住,好像上輩子就認識我一樣。”
聞言,方臨珊的呼吸一滯,手指無意識的攥緊。
陳明哲嘴角卻掛著虛弱的笑意,那雙總是銳利的眼楮,這一刻竟溫柔得不可思議。
“你每次遞文件時”他艱難地抬起手,指尖輕輕踫了踫她制服的第三顆紐扣“手指都會發抖。”
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得很遠。
方臨珊想起那些刻意制造的偶遇,那些假裝不經意掉落的文件夾,還有她每次在他靠近時瘋狂加速的心跳——原來都被他看在眼里。
“有一次,你在我水杯下藥,我還以為你真的想毒死我呢,喝的時候,我都嚇壞了。”說到這兒,他竟然笑了“但後來我只是睡了三個小時。”
听了這些話,小姑娘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她以為天衣無縫的行動,原來早被他無聲縱容“知道我下藥就別喝呀。”
“我得喝呀,怎麼能不喝呢,我得幫我得小警察完成任務啊。”
“可為什麼呀,都是為什麼?”
男人笑笑,艱難的抬手,輕輕的捧上了她的臉“因為,我愛你呀從最開始的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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