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繼續訴說自己的需求,“第二,當初她不是一個人來的,誰幫她撬開我棺材板,誰幫她按著我這老太婆的手把鐲子褪下去的?那個人也要給我到場!一個都不能少!第三,在我墳前,田娜娜和那個人必須磕頭認錯!把這件事原原本本說出來!讓他們都知道自己干了什麼蠢事!然後,田娜娜一家一起給我磕頭道歉!保證永不再犯!”
說完這些,奶奶的鬼魂不等姚寅笙回答,身影便化作一縷黑煙,重新縮回了那只翡翠手鐲之中。病房內的溫度開始緩緩回升,但那濃重的死氣和壓迫感並未完全散去,只是暫時蟄伏起來。
姚寅笙知道,這是亡者給出的最後通牒,也是唯一的生機。條件苛刻,但卻在情理之中。這不僅是取回物品,更是一場贖罪的儀式,旨在徹底擊碎田娜娜和那些幫凶的僥幸與虛榮,用最直接的方式償還這份對死者的大不敬。
她走到病房門口,打開門。田娜娜的母親、李俊和陸翊立刻緊張地圍了上來,“大師,怎麼樣?娜娜她怎麼樣了?”
姚寅笙將奶奶提出的條件復述了一遍,省略了鬼魂現形的恐怖細節,但強調了要求的嚴肅性和必須完全執行的必要性。田娜娜的母親听完,臉色煞白,身體晃了晃,差點暈倒,被李俊扶住。她又是氣女兒糊涂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又是心疼女兒此刻遭受的磨難,更是對要深夜去墳地道歉感到本能的恐懼。
“幫......幫忙的人......是......”母親聲音發抖。
病床上,田娜娜用微弱卻堅定的聲音說道︰“媽......答應......答應奶奶......是我錯了......我應該去道歉......叫上他......必須叫上......”強烈的求生欲和深刻的悔意支撐著她說完這些話。
田母愣了一下,急切地追問︰“叫上誰?還有誰參與了這事?”她心里又驚又怒,沒想到女兒竟然不是一個人做的。
田娜娜閉上眼,仿佛說出這個名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氣,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趙俊杰......”
“趙俊杰?”田母的聲音瞬間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強烈的厭惡,“怎麼會是他?!娜娜!你......你竟然讓他去做這種事?!我跟你爸早就說過他不是個好東西!吊兒郎當,游手好閑,一看就不是正經過日子的!你偏偏不听!現在好了,他攛掇你干出這種傷天害理、驚擾奶奶亡靈的事情來!你真是......真是糊涂啊!”田母氣得渾身發抖,既恨女兒不爭氣,更恨那個趙俊杰帶壞了女兒。
姚寅笙和李俊、陸翊在一旁靜靜听著,這是別人的家事,他們不便插嘴,但情況已然更清晰了一些。
田娜娜虛弱地搖頭,淚水流得更凶,“不全是他的主意......媽,是我們......是我們一起欠了太多網貸,實在還不上了......催債的天天打電話,威脅我們......我......我一時糊涂,想起奶奶下葬時戴的那個鐲子,成色那麼好,肯定值很多錢......我就跟俊杰說了......他說......他說埋在地下也是浪費,不如挖出來救急......等風頭過了再賣掉......我們就能把錢還上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先起的念頭......她終于將最難以啟齒的動機和盤托出,巨大的壓力和心理負擔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田母听完,如遭雷擊,踉蹌一步,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才穩住身體。她萬萬沒想到,女兒竟然還背著她欠了巨額網貸,更沒想到,這一切的根源竟是經濟壓力下的鋌而走險,對象還是他們極力反對的男朋友。震驚、心痛、失望、憤怒......種種情緒交織在她臉上。
姚寅笙適時開口,聲音冷靜地打破了僵局,“阿姨,現在不是追究細節和生氣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解決問題。奶奶的墳在哪里?時間緊迫,我們必須盡快安排。”
田母回過神來,努力壓下翻騰的情緒,啞聲回答︰“在......在黔省老家的一個村子里,得坐飛機過去,再轉車......”
“那就是了。我們需要立刻訂最快去黔省的機票。田娜娜現在的情況經不起耽擱,必須盡快完成奶奶的要求。阿姨,請您立刻聯系那個趙俊杰,說明利害關系,告訴他,如果還想讓田娜娜活命,如果他不想被亡者的怨氣纏上,我們趕到奶奶墳前他也必須趕到奶奶的墳前!否則,後果自負。”
田母雖然極度厭惡趙俊杰,但為了女兒的性命,也只能咬牙照做。她走到一邊,撥通了趙俊杰的電話,語氣嚴厲甚至帶著威脅,將事情的嚴重性和奶奶的要求復述了一遍。電話那頭起初還能听到趙俊杰支支吾吾地想推脫,但田母警告道︰“娜娜要是死了,你就是幫凶,她奶奶下一個找的就是你!”趙俊杰終于恐懼地答應下來。
姚寅笙讓李俊陸翊去著手路上的事情,田母也不顧醫院的勸阻,強行辦理出院手續。
第二天傍晚,黔省某偏僻村落外的山腳下,奶奶的墳前。
夜色濃郁,山風帶著涼意吹過,周圍的樹木發出沙沙的聲響,更添幾分陰森。姚寅笙、李俊、陸翊陪同田家一行人以及一個看起來神色慌張、眼神躲閃、穿著流里流氣的年輕男子來到墓前。田娜娜坐在輪椅上,由父母推著,趙俊杰一路上都惴惴不安,嘴里不停念叨著真晦氣、早知道不來了之類的話,但在姚寅笙偶爾掃過的冰冷目光和田父田母憤怒的注視下,也不敢太放肆。
儀式開始。姚寅笙先燃香禱告,簡單說明了來意,請周遭游魂退避。然後,在姚寅笙的示意下,趙俊杰不得不硬著頭皮,拿起帶來的鐵鍬,開始挖掘。他動作笨拙,明顯帶著不情願和恐懼,泥土濺得到處都是。
田娜娜看著這一幕,又看向奶奶冰冷的墓碑,積蓄已久的情緒終于崩潰。她掙扎著,幾乎是從輪椅上滾下來,撲倒在墳前,放聲痛哭道︰“奶奶!對不起!娜娜對不起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