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潭陣地上的防炮洞，並不是那麼的堅固。
尋常的火炮倒是扛得住，但航空炸彈卻不比火炮。
當鬼子不計代價的對龍潭陣地展開轟炸之後，351旅還有多少人能喘氣，還真不好說。
沒有任何的意外，在日軍飛行隊的自殺式進攻之後，接踵而至的是日軍數百架轟炸機和戰斗機。
雖然大部分都是戰斗機，但這個年代的戰斗機也是可以掛載航空炸彈的，只是數量的多少而已。
即便是掛載的炸彈數量不多，但架不住鬼子的戰斗機夠多！
戰士們都在劉文鋒的命令之下，進入了防炮洞躲避轟炸。
劉文鋒自己，則是留在指揮部之中，他拿起電話︰“我是351旅旅長劉文鋒，給我接孟塘第八十三軍總指揮所。”
今天，僅僅只是他們和日軍交戰的第二天而已。
雖然從目前來看，351旅戰果斐然，傷亡很小。
但日軍的機群已經到了，目測的話，起碼也有四百余架！
一次性出動四百余架戰機，也是目前日軍和龍國軍隊交戰以來，最大的一次空中力量的出動。
往日十幾二十架戰機出動，都能夠對龍國軍隊造成重大的打擊了。
這一次日軍一次性出動了四百余架戰機，其壓力可想而知。
盡管劉文鋒平日里不服管制，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全國上下都在看著他，如果他下令撤退了，對于好不容易激發起來的抗戰決心，又會是一次重大的打擊。
故而劉文鋒不可能下令撤退，在沒有上級的命令的情況下，擅自離開龍潭陣地。
在這之前，他自己也發過誓的，會死守龍潭陣地，和龍潭陣地共存亡。
如果現在他貿然撤退了，那就是鐵逃兵。
本來各部隊對川軍就有意見，金陵保衛戰一旦失敗，更是需要一個背鍋的。
這個時候還有個臨陣脫逃的，誰來背這口鍋，就不用多說了吧？
故而劉文鋒既然率部來了這里，歸屬第83軍指揮，別說是四百架敵機了，就算是鬼子往龍潭丟核彈，沒讓他撤，他也不能撤！
所以他明明知道有不少弟兄們會死在鬼子的轟炸之下，但他也只能看著這些弟兄們死在鬼子的轟炸下。
電話接通，劉文鋒在指揮所里，望著距離他的陣地越來越近的敵機機群。
這種場面，他也是第一次親眼所見。
天空之上那黑壓壓的機群，也讓他感受到了滿滿的壓迫感。
在這些高尖端武器的面前，人力還是太過于渺小了。
“我是第83軍軍長鄧龍光。”
劉文鋒直入主題的說道︰“鄧軍長，我是劉文鋒。”
“日軍派出大量的飛機，目前已然趕到了龍潭上空，目測的話應該有四五百架左右。”
“不用懷疑我的話，我不會謊報軍情，相信你在孟塘應該也能看到吧？”
“目前我軍已然躲入防炮洞之中規避，可我並不確定，在這波轟炸之後，351旅還能有多少人存活。”
“如果後續沒有援軍的話，那麼龍潭陣地應該快失守了。”
“我向你保證，351旅每一個人，在沒有接到撤退命令的情況下，絕對不會棄守龍潭陣地。”
“包括我劉文鋒在內。”
“希望鄧軍長早做打算。”
言罷，劉文鋒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鄧龍光，不由的紅了眼眶。
他的心中無比的悲痛，不由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也是幾十歲的人了，幾十年的戎馬生涯，他很少哭。
甚至于看過了太多太多的死亡，他的心里似乎早已麻木了似的。
不管是多麼慘烈的戰斗，手下的人死多少，他再心痛，也不會流淚。
他甚至于都在懷疑自己，到底還會不會流淚，到底還有沒有心。
可是現在，在接到劉文鋒的這通電話之時，他卻流下的眼淚。
讓他自己都覺得奇怪，自己為什麼會流淚。
劉文鋒和自己不過僅有一面之緣而已，351旅也不是粵軍的部隊。
351旅全軍覆沒在龍潭陣地上，的確值得敬重，讓他很感動。
可實際上這事兒和他有什麼關系？
他怎會在此刻流淚？
多年未曾流過的眼淚，此刻卻是止不住的從眼眶之中奔涌而出。
但他卻依舊在強壓著自己內心之中的悲痛，哽咽的說著︰“發……發電……發電金陵總司令部……告訴……告訴總司令……”
……
作為金陵保衛戰的參與者之一，作為83軍下轄部隊，劉文鋒有權利向上級匯報龍潭的戰況。
只不過在這之前，他覺得沒什麼好匯報的。
打了勝仗，他沒有急著邀功，反倒是在危急時刻，選擇了上報。
因為他覺得，可能那是自己最後一次上報的機會了吧！
盡管他知道，金陵很難守住，可他心中卻依舊是懷揣著那麼一絲希望。
希望那位總司令會有所改變，不會自己先跑，真的能夠守住金陵，亦或者讓百姓撤離，各部隊再有序的撤離。
總之，他已經盡到了他的職責，他也會按照上級的命令在這里戰斗到最後一刻。
至于後面的事情，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打完了電話，劉文鋒也快步離開了指揮所，進入了防炮洞里。
不出意外的，他前腳剛剛進入防炮洞，下一秒鬼子便對著龍潭陣地，展開了狂轟亂炸。
大量的航空炸彈傾瀉而下，宛如下餃子似的。
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的爆炸聲，以及劇烈的晃動。
在大量的航空炸彈的轟炸之下，整個龍潭地動山搖的。
擁擠狹小的防炮洞里，不停的有著灰塵抖落。
靠在牆壁上坐著的劉文鋒，可以清楚的看到，戰士們眼中的害怕。
這並不是說明，他們都是懦夫，都怕死什麼的。
只是他們不甘願就這麼死了。
對于他們來說，躲在這里，被鬼子的炮擊活埋，太憋屈了。
“旅座，這狗日的小鬼子還要炸多久呀？”
有人開口詢問道。
劉文鋒沒好氣的道︰“我哪兒知道呀？要不你小子出去問問鬼子？”
那人嘿嘿笑道︰“那還是算了吧，出去鬼子只會用炸彈回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