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憶 修改于89
今夜窗外的月亮格外明亮，清輝像一層薄紗鋪滿了房間的角落。小美躺在靠窗自己的鋪上，眼楮望著天空中那輪金燦燦的圓月，像個被精心打磨過的圓盤子，懸在墨藍色的天幕上。
來到島城之後，小美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月亮。她不禁想起了在九原時的一個夜晚，那晚的月亮也是這般又圓又大。
黎遠山正好帶學生進廠實習，小美晚上牽著兒子的小手，漫步在輕工校大院里。月光如水灑在他們身上，照亮了他們前行的道路。小暄暄抬頭仰望著天空，興奮地喊道“媽媽，快看，天上的星星好多呀！”
小美順著兒子的目光望去，只見夜空中繁星點點，雖然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但看上去很美。
如今晚上出去怎麼都看不到星星呢？
“那是因為燈光太亮了，所以看不到。”
已經上高中的黎暄笑著對媽媽說。
小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這兩個多月來，她很少有能早睡的時候，腦子里像裝了台不停運轉的機器，白天的瑣事、黎遠山的病情走向、兒子黎暄的近況，一樁樁一件件在腦海里盤旋，攪得她心緒難平。
她索性撐起身子，從床頭櫃上摸過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光線在她臉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暈，她點開相冊，指尖在屏幕上慢慢滑動，一張張照片掠過，直到翻到前年黎暄放暑假，一家三口在海邊拍的那張照片時，她的動作忽然頓住了。
照片上，背景是蔚藍的大海，浪花正卷著白色的泡沫輕輕拍打著沙灘，遠處的海鷗展開翅膀，在天空中劃出一道淺淺的弧線，半下午，陽光正好。
黎遠山站在左邊，穿著件淺藍色的短袖，皮膚白皙透亮，正扭臉看向身邊的妻兒，嘴角咧開大大的弧度，眼角的細紋都擠在了一起，抬起的手穩穩地放在兒子肩上，掌心的溫度仿佛能透過照片傳出來，笑得一臉燦爛，渾身都透著股放松的愜意。
站在另一邊的黎暄那時看上去還是個半大的少年，穿著白色的t恤和軍綠色短褲，頭發被海風拂得有些凌亂，他一手插在褲兜里，另一只手臂隨意地搭在媽媽的肩頭上，身體微微向媽媽傾斜著，臉上的笑容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張揚，眼楮彎成了月牙，笑得格外歡脫。
而站在兩人中間的小美，穿著條淡青色碎花連衣裙，雙手交替握著那個黃白相間的小手提包，包帶在手腕上繞了兩圈，她微微側著頭，看向鏡頭的眼神里滿是溫柔，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巧笑嫣然。
那時的陽光正好，畫面里的每一個細節都透著說不出的溫馨。她記得很清楚，這張照片是路過的一位游客幫忙拍的。
那天他們一家三口去南邊海邊散步，黎遠山正跟黎暄打鬧著，她站在旁邊笑著看他們，那位背著相機的游客主正好路過，小美就把手機遞給上說:
“你好，麻煩給我們拍張照吧。”
她覺得那處景不錯，想在那里留個紀念。但當時還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人家願不願意幫忙。而黎遠山已經大大方方地拉著她和兒子站好，所以才有了這張她最喜歡的照片。
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摩挲著照片里黎遠山的臉，小美鼻頭一酸，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涌出眼眶，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手機屏幕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她趕緊用手背擦掉眼淚，可剛擦完，新的淚水又涌了上來，模糊了視線里的畫面。她吸了吸鼻子，把手機湊近了些，像是想透過照片，再回到那個陽光明媚、海風溫柔的下午。
看完照片，小美深吸了口氣，把相冊退出去，點開了短信。現在她的收件箱里基本都是兒子發來的信息，別人的早就被她刪掉了。
以前用小靈通的時候就是這樣，總覺得內存不夠，好像積滿十五條就接收不了新的短信了，後來換了手機，這個習慣也沒改過來，她怕信息太多，翻起來麻煩，更怕錯過兒子的任何一條消息。
她手指在屏幕上向上滑動，一條一條地又翻看了起來:
“好的，只要媽媽多做深呼吸多睡覺我就不擔心了好嗎o”這條是她前段時間總說睡不著，黎暄在電話里反復叮囑她，掛了電話又發來短信強調的，末尾那個小小的笑臉表情，像是怕她覺得太嚴肅。
“媽媽，我五一補課就不回去了，媽媽我愛你，堅強一點，兒子就像站在你身邊。”
五一節前她還盼著兒子能回來住兩天，收到這條短信時，心里雖有些失落，卻更多的是欣慰，知道他把學業放在心上，那句“兒子就像站在你身邊”，讓她那天晚上安穩地睡了個好覺。
“媽媽不用擔心，我會努力的，照顧好自己。。。”後面的省略號像是沒說完的話，她能想象出兒子在屏幕那頭，一邊寫作業一邊抽空給她發信息的樣子，一定是皺著眉頭，卻又怕她擔心，特意說得雲淡風輕。
“在生活中如果你有難題，我真誠地希望你繞過去、跳過去、闖過去、溜過去、混過去，實在不行，就。。。暈過去!青年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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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條時，小美忍不住笑出了聲，眼淚還掛在眼角，嘴角卻已經揚起。
她記得那天是青年節，自己都忘了這個節日，沒想到兒子會發來這麼條俏皮的短信，那些“過去”的方式帶著少年人的機靈，最後那個“暈過去”後面還跟著個調皮的表情，讓她覺得心里暖烘烘的，好像再難的事，都能像兒子說的那樣，想辦法“過去”。
“哈哈o媽媽母親節快樂!我還沒起床呢，本來準備晚上發的~祝媽媽健康如意！爸爸早日康復！”
上面這條，是她早上發了條短信逗他“母親節也不問候媽媽，這可不是你小子的作風啊。。。呵呵”
她其實就是想听听兒子的聲音，沒想到剛發過去沒幾分鐘，就收到了他的回復，那一連串的表情和帶著點小迷糊的解釋，讓她覺得這個母親節，就算沒有鮮花和禮物，也足夠圓滿了。
“沒熬夜，昨天坐車回來所以多睡了一會兒，媽媽我愛你 3 ”
這條是他周末從學校回來，她擔心他又像以前那樣熬夜打游戲，發信息問他，他發來的回復，那個親吻的表情，讓她想起他小時候，每天睡前都要摟著她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一口才肯睡。
“媽媽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媽媽也要照顧好自己呀~”
“媽媽，我愛你 3 ”
。。。
小美一條一條看下去，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眼淚不覺掉得更多了，卻不是全然的難過，更多的是一種被溫暖包裹的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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