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倒置……滄海桑田……”
裴昭明指尖無意識地劃過身旁一株海草的葉片,墨色的海草在他觸踫下輕輕顫動,卻未發出半點聲響。
鎮海司不惜與海族合作,甚至拿出金髓龍魄,也要進皇陵,他們究竟想從里面得到什麼?”
他的思緒還未理清,海船之上的 “練司主” 便再次開口。
那冰冷的聲音如同深海寒鐵,沒有絲毫溫度,仿佛在宣告一件早已注定的事實︰“是非真假,爾等自辨,我只有一個要求,那便是進海族皇陵。”
話音剛落,一道粗獷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現場的沉寂。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站出來質問的,竟是一直沖動暴躁的鰲蝦。
只見他杵著兩只磨得 亮的巨鰲,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騰的怒火,冷眼看向海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就算那什麼箴言是真的,關乎你人族什麼事?你一個大周鎮海司,卻要闖我海族祖陵,難不成你還想說,你是特意來拯救我海族的神明?
這質問直截了當,瞬間戳中了所有海族的心思。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海船之上,等著 “練司主” 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然而,面對鰲蝦的質問,那女人只是淡淡地將目光轉向鮫人王,語氣中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不耐。
“多說無益!鮫人王,金髓龍魄這籌碼我已經給出去了,這買賣能不能成,就看你怎麼擺平這些家伙。”
說罷,她不再理會廣場上眾人的目光,轉身極為灑脫地走入船艙。
緊接著,整艘漆黑的海船開始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暈,船身周圍的海水逐漸扭曲,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
下一秒,海船便如同融入墨色的水滴,緩緩隱入深海的黑暗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余下那道金光閃閃的金髓龍魄,依舊在廢墟廣場的上空遨游盤旋,龍威彌漫開來,卻無人敢上前觸踫。
畢竟誰也不敢忘了,早前那道將同族劈成兩瓣的空間利刃,以及鎮海司在玄海一帶的赫赫凶名。
廣場上,不少海族的目光都黏在金髓龍魄上,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悄悄挪動著腳步,蠢蠢欲動。
只是他們都清楚,這金髓龍魄雖好,卻是鎮海司拋出的誘餌,一旦踫了,恐怕會引火燒身。
此時,鮫人王正立于金髓龍魄的正下方,金光將他的身影映照得格外清晰。
他金色的鱗片在光線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原本陰郁的面孔在龍威的襯托下,竟透出幾分威嚴,無形中震懾住了那些心懷不軌的海族。
“鮫人王,事已至此,你也該把話說清楚了吧?” 依舊是玄龜最先打破沉默。
他緩緩抬起頭,蒼老的眼楮里布滿了褶皺語氣雖比之前平和了不少,但話里話外依舊帶著不滿。
“箴言之事固然關乎海族存亡,但擅開皇陵乃是褻瀆先祖的大罪,你總不能讓我們稀里糊涂地跟著你冒險,落得個遺臭萬年的下場。”
不怪玄龜如此態度。
在玄海南部的海族中,他玄龜一族的實力本就與鮫人一族不相上下,甚至在傳承底蘊上還要更勝一籌。
況且,玄龜一族此前曾與大乾皇朝達成合作,通過海上貿易賺得盆滿缽滿,若真要與鮫人一族硬踫硬,怕是還能佔據上風。
這也是鮫人王一直對玄龜心存忌憚的根源。
玄龜一族不僅實力強勁,還深得其他小族的信任,若是玄龜明確反對,這場與鎮海司的合作,恐怕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
奈何此次鮫人王繞過其他各族,單線與大周鎮海司搭上關系,加之鎮海司的名聲,一下子便將自己置于海族大義之下。
再加上海族皇陵不僅是先祖的埋骨之地,更是各海族傳承的根本所在。
一旦出了差錯,整個海族都可能面臨滅頂之災,故而各族即便心中不滿,也不得不慎重考慮這筆 “交易”。
“這金髓龍魄是什麼東西,想必諸位心中都有數。” 鮫人王沒有拖沓,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他金色的豎瞳掃過在場的每一位海族首領,語氣凝重,“如此份量的籌碼,自然需要足夠的代價來換。
鎮海司那位練司主想要的東西,就藏在我們海族的皇陵之中。”
他頓了頓,看著眾人眼中的疑惑與警惕,繼續說道︰“我也知曉皇陵對我們海族意味著什麼,那是我們的根,是我們的傳承。
我身為鮫人一族的王,同為海族,又豈能自斷後路?若不是情況危急,我絕不會冒此大不韙,提出打開皇陵的想法。”
話音落下,鮫人王抬手在空中輕輕一劃,無數金色的光點從他指尖溢出,如同碎金般在空中匯聚,逐漸形成一道道玄奧的圖案。
這些圖案一環套一環,環環相扣,運轉之間透著一種自然天成的韻律。
在圖案出現的剎那,周圍原本流動的洋流竟瞬間停止,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金髓龍魄的金光在黑暗中跳動。
“定海玄水陣,對于人族來說或許是陌生的存在,但對我們海族而言,卻是再熟悉不過的東西!”
罕見的是脾氣暴躁的鰲蝦卻未曾駁斥他,反而頷首道︰“上古歸墟宗留下的瑰寶,我們哪怕再蠢又豈能輕易示人,背面那群家伙不就被人給盯上偷家。”
更罕見的是,鮫人王居然點頭附和道︰“正是如此。也多虧了我們這邊的定海玄水陣完好無損,才能鎮住水運,不至于像北玄海那般退潮。”
說話間,鮫人王揮手散去空中的陣法虛影,那些金色光點再次匯聚,逐漸顯露出另一物的雛形。
眾人定楮一看,那雛形方方正正,邊緣帶著書頁般的褶皺,竟是一本散發著古老氣息的書!
“既有退潮,便有漲潮,這本是玄海的自然規律。”
鮫人王的聲音變得愈發凝重,“只是我們至今不知道,北面為何會退潮不復。想必大周為此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他們恐怕是出了什麼差池,卻是找到我們南玄海來了。而鎮海司那位練司主的真正目的,便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玄龜幽幽的聲音打斷︰“便是這……《水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