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虛空碎片已然砸至近前,不動明王卻不再躲閃,他迎著黑暗踏出一步,魔影與本尊的拳頭同時轟出,竟要以血肉之軀硬撼虛空碎片。
一聲足以撕裂神魂的巨響過後,虛空碎片轟然炸開,不動明王的身影被淹沒在黑暗之中。
裴昭明負手而立,看著那片不斷翻滾的黑暗,眼中閃過一抹意外之色︰“這算王炸了吧!”
他能感覺到,黑暗深處有更恐怖的力量正在甦醒,這尊不動明王的“牌面”,顯然不止于此。
就在這時,方臘卻是湊到裴昭明的跟前︰“此乃“明王鎮魔變”!《大日經疏》有言︰不動明王火生三昧,鎮貪嗔痴三毒!”
他盯著那片翻涌的黑暗,眼神閃動。
裴昭明聞言卻是面露鄙夷之色道︰“巧了,我曾“機緣巧合”在大雲光明寺“研學”幾日,對于這等記載也是略有耳聞。”
他目光掃過黑暗中若隱若現的身影,“眼前這大塊頭明顯是魔勝于佛,可是看不出丁點禪宗佛性!怕是魔沒鎮住,反倒被三毒給吞了。”
似乎是為了印證裴昭明的懷疑,那片翻涌的黑暗之中突然陷入停滯。
片刻之後,一道身影重新顯現身形,只不過那再次出現的形象卻是與先前不動明王截然相反。
原本頂天立地的高大身影已然化作與尋常人等身高,可周身縈繞的黑氣卻比之前更加濃郁,連光線都被吞噬得干干淨淨。
原本的忿怒明王相赫然消失不見,早前升騰的智慧火早已化作黑色魔焰,如毒蛇般不斷舔舐著虛空,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跡。
離奇的是,原先一臉殺意的怒容此刻竟是滿面春風,眉眼彎如新月,甚至嘴角都掛著一抹悲天憫人的淡笑。
若不是周身的魔焰太過刺眼,倒真像位慈眉善目的真佛。
“你們修佛都玩這麼變態?”
裴昭明煞有其事地沖著方臘揶揄道︰“怎麼瞧著眼前這位可比方才的那塊頭更有佛性?該不會是被早前定逸奪舍了吧?”
卻不料他話音剛落,那道身影在看到裴昭明的剎那,臉上的慈悲相如同碎裂的瓷片般剝落,嘴角的淡笑驟然繃成直線。
下一秒便化作比之前更加猙獰的忿怒相!
雙目暴突如銅鈴,獠牙從嘴角鑽出,正是方才消失的不動明王!
“破障——!”
一道怒喝震得虛空嗡嗡作響,不動明王雙手結劍印,周身魔焰驟然收縮,化作一道宛若開天的劍痕。
劍痕邊緣泛著銀白色的光,內里卻是漆黑如墨,帶著撕裂神魂的威勢直襲裴昭明而來。
裴昭明見狀呵呵一笑,手腕輕抬,遠處戰場掉落的一柄長劍便破空而來,穩穩落入掌心。
他甚至沒看劍痕的軌跡,只是憑著本能側身擰腰,長劍劃出一道黑紅劍弧迎了上去。
“鐺 ——!”
兩柄 “劍” 踫撞的剎那,天地間仿佛響起了青銅古鐘的轟鳴。
裴昭明手中的長劍劇烈震顫,劍身上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可他手腕卻穩如磐石,借著反震之力旋身一轉,青衫在魔焰中劃出一道殘影。
不動明王的劍痕被這一擋,竟生生偏移了半寸,擦著裴昭明的肩頭掠過,將身後的岩漿岩壁劈開一道看不見終點的裂口,黑色的岩石粉末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有點意思。”
裴昭明甩了甩手,看著劍身上的裂痕笑道,“這破劍質量不行,倒讓你佔了點便宜。”
他隨手將斷成兩截的長劍扔向虛空,指尖突然凝聚起一道劍芒,“不過對付你,不用劍也行。”
不動明王見一擊未中,怒喝著再次結印,劍痕在他身後重新凝聚,這一次竟分裂成數十道,如暴雨般朝著裴昭明射來。
每道劍痕都拖著黑色的尾焰,所過之處,石破天驚。
方臘在一旁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火曇花的花瓣自動合攏成護盾,卻被劍痕的余波震得簌簌發抖。
他終于明白,裴昭明剛才的調侃不是托大,而是真的有底氣,談笑風生之下的信手施為,這等實力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自己這等大乘境的修為在雙方鏖斗之下襯得比金丹元嬰還要不如。
更別提那些個烏合之眾,此刻除了運氣不好被波及喪命之外,其余眾人皆畏畏縮縮地發散藏匿于各處,只祈禱自家祖墳冒青煙,讓自己免受無妄的滅頂之災。
裴昭明亦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性子,自然也不會去在意這些咎由自取的“蟲豸”。
他望著撲面而來的劍雨,非但沒有後退,反而迎著劍痕踏出一步。
他甚至懶得揮舞,只是朝著前方輕輕一點。
一道黑線從指尖射出,與最前面的劍痕撞在一起。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那道足以開天闢地的劍痕竟如冰雪遇陽般消融,連一絲黑氣都沒留下。
“這才剛開始呢。”
裴昭明活動了一下脖頸,骨節發出清脆的響聲,眼中的笑意漸漸斂去,“讓我看看你這魔佛雜交的東西,到底有多少斤兩。”
不動明王的怒吼聲在天地間回蕩,劍痕越來越密集,可在裴昭明那道黑線面前,卻如同紙糊的一般脆弱。
“呵呵,也就我那閻羅交由老二傍身,要不然豈容你放肆!等等……老二!差點忘了!”
只見激斗正酣的裴昭明一拍腦袋,像是突然記起什麼,而後趁著格擋之余,從眉心摘出一道金光朝著天際一彈而逝。
……
與此同時,與裴昭明這道真身互換位置的黑衣化身卻是身處一片波濤洶涌之中。
浪濤足有數十丈高,拍擊在礁石上濺起的水花如銀雨般灑落,咸腥的海風里混雜著硝煙與血腥氣。
他踩著一塊半截露出水面的船板,一臉驚訝地看著浪花翻涌間的激烈戰斗。
只見大乾皇朝一艘艘飛天樓船正以遮天蔽日之態壓向海面,樓船兩側的舷窗里射出密密麻麻的弩箭,箭簇帶著破空的銳響扎進浪濤。
整支船隊裹挾著千軍萬馬之勢,每一次推進都讓海面震顫不已,向著水面發起猛烈的攻擊。
而作為這些樓船的攻擊目標,正是裴昭明的老熟人——“冤家路窄” 的鮫人一族。
“呵——!老大哪來的興致居然在此觀戰?”
裴昭明這道黑衣化身用腳尖撥弄著船板上的一塊碎甲,不由自主地嘀咕一句。
畢竟以他對自己真身的了解,那可是無利不起早的主,平日要麼在通寶齋里算盤打得 啪響,琢磨著怎麼把客人的腰包掏空。
要麼就在去鋼門轉悠,與那沆瀣一氣的鐵頭商量著如何“以假亂真變現”。
如今居然會出現在這玄海海疆之地,看大乾皇朝這場像是 “趕海” 般的圍剿?
只不過很快,一道金色的流光從天際疾馳而來,落在他掌心化作一團瑩潤的光團。
黑衣化身捏碎光團,指尖殘留著淡淡的靈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不消片刻,他已將前因後果理解通透,再看向那群在浪濤中反擊的鮫人時,眼神里的驚訝褪去,已是帶著些許不善。
“原來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