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顛簸的馬車終于停在遺忘之城外圍的落星鎮。這座專為冒險者歇腳的城鎮里,酒館的吆喝聲、鐵匠鋪的敲打聲與魔法道具的嗡鳴聲交織成獨特的韻律。
莫寒掀開沾滿塵土的車簾,看著街邊掛著“藥劑補給”“防具修補”招牌的店鋪,記憶瞬間被拉回一個月前——那時他們五人正是在此分別,踏上各自的征程。
“又回到這里了。”
聖依諾探出身,目光掃過熙熙攘攘的街道,裙擺上的鈴蘭銀飾隨著動作輕響。
“這次這麼有趣的冒險沒帶沁瑤她們,回去怕是要被她們‘討伐’。”
她笑著調侃,眼中卻閃過一絲期待。
莫寒點頭贊同,深以為然的贊同道︰
“我也這麼覺得,可是我向院長請求過,院長說是會給她們帶來麻煩,就拒絕了。”
莫寒的話音落下,便見聖依諾的笑容驟然僵住,指尖無意識地攥緊車窗邊緣。還未等他細問,少女已轉身跳下馬車,步伐比往常快了幾分,發絲被風揚起,臉頰微微鼓起,像是有些不開心。
“等等我!”
莫寒慌忙跟上,看著聖依諾在人群中穿梭的背影,滿心疑惑。當他追到道具店時,只看到她正專注地挑選著防火卷軸,側臉繃得緊緊的,任他怎麼詢問,都只得到一句。
“沒事,快些準備補給。”
莫寒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再問了。見狀聖依諾心中更加憋火。
兩人購置完干糧、水囊與應急魔藥,趁著暮色尚未完全籠罩大地,便朝著塵封之地的方向進發。潮濕的霧氣漸漸漫過腳踝,遠處炙熱峽谷的火山口紅光若隱若現。
莫寒望著身旁始終保持沉默的聖依諾,將滿腹疑問咽回心底。要知道現在的他們,一個是“失蹤的公主”,一個則是“綁架公主的罪人”。如果王城的消息傳到這里,那恐怕就會有人出手抓住他們了。不過更令莫寒奇怪的是,為什麼下車後聖依諾就顯得很……憋屈?
潮濕的霧氣纏繞著兩人的腳踝,泥土上只有腳步聲在回響。莫寒偷偷瞥向身旁的聖依諾,低垂的睫毛遮住眼底情緒,像是將自己鎖進了無形的匣中。每當攻擊襲來,簡短的戰術指令便成了兩人唯一的交流——“右邊”“防御”,音節冰冷如淬了霜,隨著魔法光芒消散在風里。
他嘗試過打破僵局,在某次擊退狼群後輕聲詢問︰
“是不是我哪里......”
話未說完,聖依諾便轉身繼續趕路,唇角揚起的弧度溫柔得近乎虛假︰
“沒有的事。”
暮色為她的側臉鍍上柔光,卻讓莫寒無端想起寒冬里封凍的湖面,看似平靜,實則暗藏鋒利冰稜。
兩日時光在沉默中悄然流逝。當炙熱峽谷的熱浪裹挾著硫磺氣息撲面而來,莫寒展開泛黃的地圖,指腹摩挲著模糊的山脈線條。
“從這里往北,還是穿過峽谷?”
他的聲音不自覺放輕,仿佛怕驚擾某種脆弱的平衡。聖依諾湊過來時,發絲掃過他手背,帶起細微的顫栗。
四下無人,她輕聲喚出星核。藍光流轉間,機械音在空氣中回蕩︰
“兩條路線均可抵達目標。”
隨後星核將路線標記在了地圖上,莫寒盯著地圖上褪色的標記,正要開口,聖依諾已合上地圖。
“那就直接往北,省的浪費時間。”
她的指尖重重按在褶皺處,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果決,轉身時裙擺揚起的弧度帶著幾分賭氣意味。
莫寒望著她率先離開的背影,喉嚨發緊,要知道星核里記錄的地圖可是千百年前的啊,誰知道現在是否還適用。
炙熱峽谷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眼前的路,卻清晰勾勒出兩人之間難以跨越的鴻溝——那固執的決定下,藏著的究竟是急于趕路的迫切,還是不願與他多待片刻的疏離?風卷起峽谷深處的轟鳴,卻蓋不住莫寒心跳的聲響。
離開炙熱峽谷後,裹挾著硫磺味的熱浪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沁涼濕潤的風。莫寒解開領口的衣扣,感受著恰到好處的溫度拂過脖頸,遠處傳來溪流潺潺的聲響,混著不知名野花的香氣,勾勒出一片靜謐祥和的天地。
這片舒適的區域仿佛成了精靈的樂園,林間不時閃過微光,藤蔓上垂落的熒光孢子如星子墜落。莫寒體內的祝福散發著效果,聖依諾周身縈繞的柔和光元素更是成了天然的護身符。那些警惕的精靈們,在靠近兩人後,都是不約而同地放下戒備,親昵地圍繞著兩人打轉,而後又嬉笑著消散在枝葉間。
兩人默契地保持著沉默,唯有腳步聲輕響在鋪滿落葉的小徑上。直到連綿的山脈橫亙眼前,蒼翠的山體層層疊疊,直插雲霄,山間蒸騰的霧氣為其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莫寒仰頭望去,入目皆是陡峭的岩壁與茂密的植被,與記憶中視野開闊的雪山截然不同。莫寒雙拳握緊,心中難免有些緊張——遠古之森的平坦路徑與眼前這充滿未知的險峻地形相比,實在是天差地別。身旁的聖依諾同樣凝視著山脈,裙擺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
山間薄霧纏繞著兩人的衣角,莫寒望著聖依諾始終緊繃的側臉,終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現在還不打算和我說話嗎?這後面的路可能不是很好走啊。”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尾音在潮濕的空氣中輕輕震顫。
聖依諾停下腳步,眼眸掠過他的臉龐,又迅速移開,像是被燙到一般。她輕輕嘆了口氣,發間的鈴蘭銀飾隨著動作晃出細微的聲響︰
“知道了知道了∼從現在開始小心點吧。叢林里的精靈大多比較狂躁,你的祝福和我的光元素可能並不會讓他們放下警惕,小心為上。”
她在心里暗暗腹誹,睫毛下藏著無奈又帶點嬌嗔的情緒——眼前這人怎麼就像塊榆木疙瘩,連自己莫名的別扭都察覺不出?
莫寒卻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只當對方終于消了氣。他沒注意到聖依諾眼底一閃而過的懊惱,只覺得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毫不猶豫地抽出冰劍,撥開擋路的藤蔓,大步踏入叢林。
身後傳來布料摩擦的 聲,聖依諾跺了跺腳,裙擺掃過他的腳踝,帶著若有若無的鈴蘭香氣,像是在無聲地抗議。她瞪著莫寒的背影,嘟囔著跟了上去,發梢被山風掀起,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光,倒像是撒了一地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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